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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来的转校生 ...

  •   秦稚班上来了个转校生,那天阳光正好,点点光斑洒在那人有点微蜷的短发上,睫毛轻轻地掀动着,声音清清冷冷。

      “大家好,我是江淮。江流的江,淮河的淮,以后请多多关照。”

      张陶坐在秦稚旁边,撞了撞秦稚的胳膊,斜着眼笑,小声打趣道:“诶,诶,江淮流域。”

      秦稚也弯了一下嘴角,脑子里莫名闪现出地理书上长江中下游的地图。抬眼再瞧那人,已经走了过来,近了看,原来这人左眼角长了一颗漆黑的小痣。

      江淮擦过秦稚的旁边,坐到了最后一排。不一会上课铃响了,叮铃铃一阵后,枯燥而沉闷的学习开始。

      *

      “唉,唉,江淮,跟我们一起打球啊!”301班几个男同学勾肩搭背在一起,一个还转着手上的篮球,见江淮一个人坐在楼梯上,膝上摊了本书,微风轻轻撩起他额前的发丝,那模样,莫名的有些孤独。

      江淮微微一笑,斯斯文文道:“不了,我膝盖不好,你们去玩吧。”

      几个人走了。秦稚被围在中间,几乎称得上“左拥右抱”,被人推搡着走了,他莫名回头多看了一眼,正巧同江淮未落下去的视线对上,那人的眼睛有些微微上挑着,还残留着笑意,同他对上视线,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深了点。

      秦稚倒是没什么额外的反应,只是没由来想,自己的迷妹粉丝们恐怕要少一半了。

      学习总是很枯燥的,秦稚昏昏欲睡了一个下午,终于挨到了放学。他是走读生,同张陶他们几个狐朋狗友勾勾搭搭地过了黄兴路,转过街角,后面便是他一个人的路程了。

      秦稚不喜欢一个人,这给他一种孤独的感觉,书包很轻,只背了一边。蓝白校服敞开了两个扣子,完完全全地露出一片锁骨和刚刚发育起来的胸脯,上面还黏了一些汗渍。

      今日的巷子很静,几辆单车慢慢悠悠地荡过,一个是巷子末尾开小卖部的大爷,此时正放了黄梅戏,咿咿呀呀地侵占了秦稚的耳朵,满面春风地露出掉了一半的大牙,过去了。还有一辆是情侣,女的搂着男的,男人瘦骨嶙峋,女孩倒是丰满许多,她的手环在男人的腰上,两人唱着歌路过了秦稚。

      秦稚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歌声走远了,秦稚在自行车的影子后看到了江淮。

      江淮走在他前面,一个人,老老实实地背着书包,他的书包看上去同他的人一样规规矩矩,秦稚看着他的背影,拿手指框了起来,就在这框子里看着那个少年。有些清瘦的背影,身形修长,露出的皮肤很白。

      一个好学生。

      秦稚看着指节框住的人,这样想。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他突然听到个清清冷冷的声音:“秦稚同学。”

      “嗯?”秦稚回过神来,指尖的手框里,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回过头来,站在街角,正微微对着他笑。

      秦稚看见他眼角的小痣,在夕阳的余光下很显眼,仿佛洁白宋瓷上滴溅的一点墨渍,恰到好处,浑然天成。秦稚意识到自己刚刚背着他在做什么蠢事,火烧指头似地把手放下了,不过一两秒,他重新运作起大脑。

      秦稚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大大方方走过去打招呼:“江淮,你家也住胡桃巷啊?”

      江淮嗯了一声,秦稚几步就靠了过来,十分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膀。江淮没有拒绝,只是小小的僵硬了一瞬。秦稚挨的很近,江淮还能感觉他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间,带着一股不由拒绝的,阳光的味道。

      秦稚捻起他额前的一缕发,微微蜷起来的,很细,乌黑:“卷的?很潮啊。”

      秦稚笑地很灿烂,露出两个尖锐,类似犬科动物的虎牙,这给他增添了一股野性的气息。

      “天生的。”江淮的声音冷冷淡淡的,笑容收敛了一点,变成了一张玉人般的脸庞,大概这才是他习惯的脸色。

      秦稚同江淮走了一路,这人背着的单肩包一路上摇摇晃晃,不时摩擦他的肩胛骨,江淮斜了一眼,就看见此人的脖颈,喉结不时地滑动着,蜜色皮肤有些湿漉漉的,大概是出汗的结果。

      秦稚有些惊讶,没想到江淮和他是在一个巷子的,两家成对角线,秦稚家在底层,而江淮家在二层。在家门口,秦稚一抬头大概就可以看见江淮家的窗子。

      “你家住这?”秦稚微微有些惊讶。

      “搬过来三个月了,和我爷爷一起。”江淮的声音没什么情绪,眼帘却低垂了一点,里面仿佛蕴含了什么幽深的东西。

      搬来三个月了?秦稚一点印象也没有,每天走进走出,三个月,他竟然今天才碰见他们班这个刚刚来的转校生。

      江淮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微微笑了一笑,声音没什么情绪,转头道:“平时不常出门。”

      难道天天看书写作业?秦稚觉得他是这样的人,江淮看上去就是个好学生,乖孩子,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妞不惹事那种,可真是……无聊透顶,又有些可怜,至少秦稚是这么觉得的。

      “以后有机会一起玩啊。”秦稚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搭在江淮肩头的手掌安抚似地摩挲了一下,又像是友谊的示好。他从小就是孩子王,遇见江淮这样的,莫名其妙就涌上了一点“带他玩”的义务感。

      “嗯。”江淮同他分别在楼下,对着他笑了一下,眼角那颗小痣在夕阳余辉下晃眼。

      *

      同秦稚想的一样,江淮确实是个好学生,乖乖男。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架不泡妞,十足的“别人家的孩子”,才转过来一个月就表现出十足的尖子生风范,次次周考都是前三,这个月的月考一举取代了万年老三“呆头菇”的位置,成为新晋的“榜眼”。这件事可把“呆头菇”气死了,恨得她每天晚上挑灯夜读的时候多了2小时,因此引来了不少舍友的埋怨和警惕。

      “瞧她那样子,一天天的学习,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好像多学一点就能超过江淮一样。”

      “江淮才来多久啊,听说之前在G市读,连教材都不一样,平时也没见他多努力,才来一个月就超过王丽了,果然学习还是要讲天赋吧”

      “我说,王丽还不如花点时间打扮自己,万年不变的学生头,还有大眼镜,还是黑框的,厚刘海,真是太死亡了,我一辈子也不会这样穿的。”

      ……

      王丽,外号“呆头菇”,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有点男孩子气,剪着厚厚的蘑菇头(学生头),一副呆板的大圆框黑色塑料眼镜,大概有400度了,配上一个蒜头鼻,和小小圆圆的眼睛。女生很多都会调侃她,在男生里却要受欢迎一点,因为她是数学课代表,而且会给男同学们放水。

      呆头菇就在不远处写作业,草稿已经写了半页纸,好像没听到远处调侃她的小团体一样,只是不停地写,只是笔尖摩擦稿纸的声音大了一点而已,江淮不确定她到底听到了没有。

      下午三点多,正是课间操的时候,教室里稀稀拉拉有一些人。窗帘没关,午后慵懒的阳光从窗户溜进来,打在王丽的脸上,江淮能看见她头上的一缕小呆毛。他不了解女生的世界,但觉得这要是他自己,大概会有点难过。

      江淮正准备要不要站起来去同那几个女生聊几句,打断她们的话题,旁边突然扫过一阵阳光和汗水的气息,有些燥热,很有侵略感。

      是秦稚。

      秦稚刚刚打篮球回来,路过他时撩起衣服下摆擦了一下脖颈,露出流畅而紧致的下腹线,蜜色的,随着动作紧绷起来。

      江淮眯了眯眼,眼下的小痣看起来深了一点。

      秦稚径直走过去,露着大大的笑容:“唉,大热天的在教室待着干什么,请你们喝汽水来不来?”

      几个女生欢呼了一下,有说有笑地随秦稚离开了,一个女生,是比较泼辣的性格,平时穿的也很辣,是挽着秦稚的胳膊离开的,看起来很亲密,据说是秦稚的女朋友。秦稚大概有很多女朋友,这是江淮听同桌说的。

      江淮来了没几天就被调了第五排,跟一个小小胖胖有些腼腆但热衷零食八卦的女同学做了同桌。江淮话很少,但人很温柔,耐心,麻烦他教你做题是不会被嫌弃的。

      同桌胖胖的,一脸的雀斑,穿衣服都要大码的,平时总是不合时宜地叽叽喳喳,江淮在心里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小麻雀”。刚来几天里,都是“小麻雀”给他讲的学校规则,再多几天,“小麻雀”就开始同江淮八卦。

      江淮大概是个很标准的“妇女之友”,在女同学里是很受欢迎的,在男同胞里却不行了,因为太优秀,难免被人嫉妒,或者带上偏见。“小麻雀”把他拉进姐妹堆,于是江淮被迫听了许多秦稚的事,譬如秦稚180,喜欢喝橘子味的汽水啦,喜欢穿白皮鞋啦(“很风骚”,据一位很“流氓”的女同学评价,这位女同学名字叫“静香”,跟她的名字完全不符,全名刘静香,不过当着她的面你千万不能喊她全名,不然会换来一阵不讲道理的打骂和瞪眼)。

      秦稚喜欢听民谣,秦稚的女朋友一个月换一个,秦稚的爸妈是开小修理厂的,秦稚住在胡桃巷,秦稚……

      江淮不确定是不是听了太多“秦稚”,有时候在梦里还会梦到他。

      这人亮着两颗小虎牙,在绿树的斑驳光影下对他笑,他撩了撩江淮的蜷发,笑眯眯地凑近了他,鼻尖的呼吸喷洒在他脖颈间,有点痒,是橘子味的,凤眼似笑非笑的,喊了他一声:“小学霸。”

      江淮醒了。

      耳边是沙沙的雨声,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快。昏黄的台灯发出幽幽的光,磨砂窗外划过朦胧的细线,在下雨。他写作业睡着了,真是奇怪……最近是太累了吗?

      隔壁突然传来爷爷的咳嗽声,一下复一下,尖锐地仿佛要把血咳出来,江淮的心揪了一下,心跳一点点冷下去,走到爷爷的卧房。

      老人脸上满是皱纹,手指跟枯枝似的,刚刚拉了灯,仿佛在床头摸索着什么。江淮走进去,扶起老人,替他顺着背:“爷爷,找什么?我替你拿。”

      老人又咳了几声,却是捂着嘴,仿佛怕唾沫溅到了自家外孙身上,过了一会,才缓过来,打量了一下孙子,突然一皱眉头,语气多了几分铿锵:“咋还不睡觉?”

      “在看书呢,转过来教材不一样,学起来要费点劲。”

      老人眯了眯眼,招呼孙子给自己打了杯水,江淮伺候老人喝完水,把杯子放在桌边,老人抓着他的手,打量了一番道:“都是爷爷对不住你,让你吃苦了……”

      江淮微笑了一下,安抚着老人的手:“爷爷,怎么突然说这个,都多少年了。”

      老人的眼睛忽然溢出点光芒,只是摩挲着孙子的手,囔囔道:“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江淮只当老人做了噩梦,大概忽然回忆起生活的苦难,年纪大了,也越发容易伤感起来。江淮用微笑安抚着他,笑容里有一种坚定和温柔:“爷爷,我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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