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翔凤翥：乱世英杰》钹若

6、曹家家仆（下）

　　出了东城门，不过半炷香的时光，马车便已抵达张家庄子。

　　穿过大大小小的屋舍，走过蜿蜒小径，一片开阔之地映入眼帘，那便是张家的练武场。此场地之广阔，竟与将军府中的练武场不相上下，足见其规模与气派。

　　练武场上，砂石铺就的地面坚实而粗糙，四周，兵器架林立，刀枪剑戟，应有尽有。而那些沉重的石锁、石鼎，则是练功之人用以锤炼体魄、增强力量的绝佳器具。

　　此时，场中正有一位年轻的男子，遒劲有力，气势如虹。他身着紧身武服，肌肉线条流畅，显露出长期习武所练就的强健体魄。他正一丝不苟地指导着一群少年练武，每一个动作都力求精准到位。

　　当曹祎一行人步入练武场时，那位男子恰好望向这边。他见状，立刻结束了手中的指导动作，脚步轻快地跑了过来，对着曹祎恭敬地抱拳行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喜与恭敬地问道：“公子，今日怎么有空闲，来到这庄子里来了？”

　　“子林，此番我特意为你带来了一位新徒弟，他是我府上的方小堃。小堃他心怀武学之志，对习武有着浓厚的兴趣与渴望，因此我便想将你引荐给他，希望你能倾囊相授，悉心教导他。”曹祎说完，轻轻示意方小堃上前一步。随后，他又与张子林低声耳语了几句，那话语低沉而隐秘，旁人难以窥听其详。

　　张子林的目光在方小堃身上流转，眉头微皱，神色间闪过一丝复杂。他细细打量了一番，最终点了点头。“公子放心，我自有分寸，定不负所托。”

　　张子林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温暖而不刺眼。“小兄弟，我叫张子林，你唤我子林哥便好。”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亲切与随和，让方小堃心中的紧张感瞬间消散了大半。

　　方小堃望着张子林那身长八尺、魁梧挺拔的身躯，以及那张面如重枣、唇若涂脂、正气凛然的脸庞，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深深的敬意与亲近之感。她面带诚挚的笑容，谦逊地回应道：“小弟资质愚钝，还望子林哥您能多多包涵，并不吝赐教。”说完，方小堃跟随张子林前往练武场。走出几步后，她还不忘回身朝曹祎微笑挥手告别，曹祎轻轻颔首，随后便转身离开了庄子。

　　待方小堃离开，曹祎对牧童吩咐道：“何昭仪并不在通缉名单上，你速去找一个与何家有来往的人来认人，后面你懂的。” 牧童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张子林领着方小堃步入少年们之中，逐一介绍，气氛渐趋融洽。此时，一位个头稍矮、性情直率的少年张宝，目光落在方小堃身上，不禁脱口而出：“哎呀，小堃长得可真好看，若是女娘，定是美极了。”此言一出，周遭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瞬，随即又爆发出阵阵笑声。

　　张子林见状，眉头微蹙，正欲开口，却见另一少年机灵地接过话茬，打趣道：“张宝啊张宝，你上次尿裤子被你阿母骂得那叫一个惨，这会儿心里想着女娘了？”此言一出，众人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张宝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绯红，一时间嘴巴里“你……我……”，羞赧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子林适时地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训练上。“大家听好了，谁先跑完这十圈，晚饭时便多加一个鸡腿作为奖赏。”此言一出，少年们眼中顿时亮起兴奋的光芒，争先恐后地踏上跑道。

　　方小堃随张子林步入马厩，眼前是一群矫健的马匹，或雄壮，或灵动，各展风姿。张子林让她选一匹自己喜欢的，她一匹一匹地仔细看过去，最终选定了一匹体型娇小、毛色锃亮的黑马。

　　这马儿仿佛也感受到了方小堃的青睐，静静地站立着，任由她轻轻抚摸额头，那圆溜溜的黑眼睛宛如镶嵌的黑珍珠。
　　“子林哥，这匹马我能试一下吗？”方小堃满怀期待地望向张子林。

　　张子林把马牵出马厩：“这马正是近日从马市新购得，性情极为温顺，正适合初学者练习。”

　　听了这话，方小堃心中一喜：“那它还没有名字吧。小马小马，以后我就叫你黑珍珠，可好？”说着，她一边喂着新鲜的草料，一边轻柔地梳理着它的毛发。

　　黑珍珠似乎也很享受这份亲近，它高昂着头颅，轻轻摆动着尾巴，显得异常惬意。

　　随后，张子林开始教授方小堃驭马的基本要领。他耐心讲解，从如何握缰绳、控制马匹的速度，到如何在紧急情况下让马停下来，一一示范。方小堃学得极为认真，她按照张子林的指导，小心翼翼地尝试着。

　　令人惊喜的是，方小堃很快掌握了驭马的技巧。只见她轻盈地骑坐在马背上，随着马儿在场地上悠然慢跑。当她轻轻地提起缰绳，身体自然而然地微微后仰，黑珍珠便立刻心领神会，稳稳当当地停下了脚步。

　　“看来学骑马跟学自行车一样，掌握技巧一天不到的功夫就能学会了。”方小堃内心暗忖。

　　日落时分，曹祎的马车已早早地停驻在了乡间小路的一侧。

　　他覆手立于屋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宁静祥和的乡村美景。方小堃迈着轻快的步伐，满脸汗水却难掩兴奋之色，跑步来到了曹祎的面前。曹祎随即转身从马车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食盒。他轻轻打开食盒，只见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宴宾楼的特色果子，每一个都被雕琢成了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花朵形状，煞是好看。

　　方小堃看到这些果子，不明所以。

　　曹祎道：“吃点甜食能让心情变得好一些。”

　　方小堃听到曹祎的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粉色做成桃花状的果子，轻轻咬了一口，那香甜软糯的滋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仿佛将她带回了往昔的美好时光。这确实是她记忆中那熟悉而温馨的味道。她感激地说道：“谢谢大人的体恤，你们也都尝尝吧。”

　　方小堃说：“今日我学会了骑马。”

　　曹祎说道：“一日之功，进步神速。”

　　方小堃又说：“今日天色尚早，大人，我们能骑马回去吗？”

　　曹祎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眼眸，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于是欣然点头。

　　他转头对牧童说道：“牧童，你驾着马车先行回府，我与小堃骑马同归。”

　　两人各自跃上马鞍，一黑一白两匹马儿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矫健。他们并肩而行，马蹄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伴随着微风拂面，方小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与畅快。她第一次骑马骑得那么快，那种身体随马匹颠簸而摇摇晃晃的感觉让她既紧张又兴奋。

　　当两人骑着马回到曹家别院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府邸内灯火通明。刚到门口，周管家便迎了出来，恭敬地说道：“公子，主母在大堂已经恭候多时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似乎是在提醒曹祎。曹祎面无表情地颔首，大步流星地走向大堂，方小堃紧随其后，步伐略显急促。

　　堂内，一位体态丰腴、气质雍容的夫人跪坐于上，身旁二三位婢女轻手轻脚地侍奉着。她衣着华丽，内搭红色花纹直裾袍服，外罩真丝燕尾袿袍，发髻高耸，花钗大髻上横竖插着金玉发钗，尽显其尊贵身份。虽已至中年，但风韵犹存。

　　“三郎拜见阿母。”曹祎行至堂前，恭敬地行了揖礼。

　　夫人见了，缓缓抬手示意他起身，面容和煦地问道：“听闻吾儿身体不适，今早还乘坐马车出行，可有此事？可曾请医师看过？”

　　曹祎道：“前日值夜，确是劳累了些，但并无大碍，阿母无需过于记挂。”

　　夫人听了曹祎的话，眉头微微蹙起：“如今你分府别住，身边连个贴心照顾的人都没有。我与你阿父已经商议过了，你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是该找个人来照顾你了。”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凌厉地落在了方小堃身上。

　　曹祎显得格外疏离，他语气淡然地说道：“孩儿年岁尚小，不急于议亲。如今夜色已深，若归家过晚，恐父亲担忧。因此，三郎便不留母亲在府中用餐了。”

　　夫人听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她换了个话题，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看向方小堃，温声道：“阿母自然也是关心你，看你身后的这个小厮，倒是眼生得很。你且让他上前来，让阿母瞧瞧。”

　　方小堃听了夫人的话，心中微微一颤。她感觉这两人间的气氛很怪异，但她无暇思考，依言上前几步，恭敬地立于堂前，静待夫人发话。

　　夫人细细打量着方小堃，问道：“听闻公子身边新添了一位贴身仆役，便是你吧？你都会些什么，说来听听。”

　　方小堃恭敬地答道：“回夫人，奴婢方小堃，原在祠堂打扫，幸得大人垂怜，得以近身侍奉公子。公子于奴婢而言，犹如再生父母，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以报公子知遇之恩。”她言辞恳切，神色庄重，继续说道，“奴婢自知才疏学浅，故需不断学习，以求跟上公子步伐。除却伺候公子日常起居，奴婢亦在勤练武艺，誓要保护公子周全。”

　　方小堃眼神清澈，字字句句皆显其忠诚。夫人听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赞道：“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子，难怪公子会喜欢你。”

　　随后，夫人将目光转向周管家，说道：“时候不早了，传晚膳吧，我与三郎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曹祎面色淡淡，却也不失礼数地答道：“喏。”他示意方小堃退下，方小堃心领神会，知道有些话自己不宜旁听，于是默默退至门外。

　　半晌之后，送菜的侍女们鱼贯而出，大堂内外重新归于宁静。

　　周管家立于连廊之下，静静地等候着差遣。方小堃心中好奇难抑，她轻步上前，满脸堆笑地问周管家：“敢问周管家，咱们这位主母是何等尊贵之人？真是好气派啊。”

　　周管家一见是公子身边的贴身仆役，便立刻收敛起往日的严肃神情，耐心解释道：“咱们府上的主母，乃是鸿胪寺卿曹明大人的夫人，她出身尊贵，父亲是靖安王，身世显赫，深受府中上下众人的敬爱与拥戴。”

　　方小堃恍如大悟般“哦”了一声，脸上转而浮现出疑惑的神情：“可是，我总感觉公子对主母的态度并不怎么热情，这是为什么呢？周管家，您能否给小的一点提示，免得我日后因不懂规矩而犯错。”

　　周管家犹豫，但见公子昨日的模样，这小厮又是个女娘，日后指不定发生点什么。又见四周无人，便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做下人的，不能随便议论主子的事情。今日我破例告诉你，你自己知道就好，千万别往外传。其实，主母并非公子的亲生母亲。”

　　方小堃一听这话，心中的好奇心更甚，本想继续追问公子的生母究竟是谁，但话还未出口，就被周管家给打发走了。见周管家不愿再多说，方小堃也只能悻悻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