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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裴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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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生了,夫人生了!”
秦城主在门外不知等了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总算是撞进了秦城主的耳朵。
心下一急,产婆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秦城主就将怀里的小狐狸交给一旁的护卫就冲进了产房,产婆抱着怀里的孩子更是焦急得追上,这城主进产房可别冲撞了夫人才是。
产房内,梁洲曾经有名的小神童,同时也是秦楠的教习夫子裴铖正为秦夫人行针提气,秦霸天这个毛毛躁躁的家伙直接扑到了床边一脸担忧,束发的冠竟是松动了。
“夫人、夫人,你还好吗。”秦霸天一个大男人瞬间红了眼,握着秦夫人的手逐渐发白。
无情的铁手直接打断了这温情的一幕,裴铖眉头紧皱,看向秦城主的眼神带着寒意。
“城主你再这么喊下去消耗夫人精力,夫人可就哦真要晕过去了。”
“是是是,裴,裴夫子,不裴大夫,我安静,我安静。”
说实话裴铖有些不理解,秦城主这也不是第一次当爹了,怎得还会这般咋呼,秦夫人刚有动静就跑来将他从被窝里薅起来,拜托他也没有卖身给秦府好吧。
“城主,快看看孩子吧,恭喜城主喜得掌上明珠。”
产婆追进来一见这架势哪里敢上前,还好秦大夫拦住了城主,不然非得把夫人闹不安宁,见城主安静下来,这才将襁褓里的婴儿递到城主面前。
秦城主一听女儿,顿时脸上又灿烂了,双手不由在身上囫囵擦了擦,傻乐得接过襁褓。
只是这抱孩子的姿势实在奇怪,接过来就一个姿势抱着也不敢动弹了。
“相公,当初楠儿出生也不见你这般小心呀。”
秦夫人不由嗤笑,奈何实在是没了力气,说话都有些气不足了。
“夫人辛苦,可得好些将歇着,莫要再说话了,通知下去,秦府喜得千金,之前让厨房筹备的宴席端上来,今天全府上下吃好喝好。”
门外的下人们原本欢快的气氛瞬间更加高涨起来,全府上下八成的人都跑去厨房打下手。
门外等候的客人们翘首以盼,秦城主大手一挥,开门迎客,欢迎蹭饭!
整个秦府上下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而那只被交给护卫的小狐狸就那么瑟缩得躲在角落,它不知何时挣脱了护卫的怀抱跑进了产房,场面平静之后秦夫人倒是发现了它。
“房里怎么会有只狐狸,相公,你快看看。”
秦城主这想起那只血淋淋的小狐狸,一拍额头,这家伙怎么还是进了产房,都伤那么重了怎么还瞎蹦跶呢。
“高兴坏了我,夫人,这不知是哪里跑来的九尾灵狐窜到了你院子里,看样子伤得挺重的,这小家伙倒是个皮厚的。”
说着手一吸,那角落的狐狸就那么直直得飞到了秦城主手里,小狐狸满脸黑线!它可是伤患。
秦夫人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这小狐狸到了眼前才看清它的伤势,秦夫人见不得这些,心下一凉。
“总是那些修仙的看这九尾灵狐难得,倒是可怜了这小家伙就没做错什么就被打成这样,相公,今日与它相遇也算缘分,救下它吧。”
“依娘子的,养在你院子里和你们母女做个伴,但是这伤势这么重……”
二人面面相觑,谁也拿这么重的伤没办法,两人又将目光落在了一旁默默收拾包袱打算离开的裴铖身上。
裴铖背后一阵恶寒,他又不是兽医,还是那句话,自己又没有卖身给秦府,这可是纯纯的压榨!
后来秦城主许诺给裴铖开一家医馆,药材渠道不用他操心,给他配备医馆的大夫助手,他自己想坐诊的时候便去,医馆的营收他们对半分,然后让秦楠做裴铖的药童,裴铖这才答应下来。
一方面不投资出少力便能赚钱,另一方面开心自家娘子有了长期贴身大夫,儿子还能学本事,双方一拍即合,是极好的事!
后来每当秦楠跟着裴铖跋山涉水采草药时,心里都会暗自腹诽这只狐狸,他爹娘竟然为了一只狐狸把他卖了!
后来秦楠懂事了,每当回忆起裴铖看着草药眼里隐隐闪光的眸子,他才知道裴铖有多热爱医道。
秦楠问过裴铖“师父你医术这么高超,怎么从不去问诊呢?”
是的,医馆开张半载,裴铖从未去坐诊过,只是在遍地寻找各类珍奇药材,不停得传授秦楠医道,这是秦楠一直不解的事情。
要治好这九尾灵狐可是不易,断骨皮肉这些好多,裴铖自是很轻松得边接骨上药,只是这内丹可是极难修复,好在还没完全破损,但也岌岌可危了。
“楠儿,这九尾狐来之不易,如今它内丹快碎了,这内丹对你修行极其有益,我把它内丹给你如何?”
一旁瓷娃娃般的秦楠一愣,如今的他刚入修行之道,整日痴迷练气,却到底还是个娃娃,不懂内丹对这狐狸意味着什么。
他看着师父一点点将伤痕累累的小狐狸治好,如今他也是喜欢这小狐狸得紧,每日都会在练气闲暇时来找他的狐狸朋友玩。
“师父,内丹真的这么厉害吗?还可以助我修行?”
“没错,这样你就不用每日辛苦练气了,很快你就会比很多人厉害了。”
“那内丹在哪里呢师傅?”
“在它肚子里。”
秦楠看着裴铖怀里的九尾狐,好似在思索这什么,伸手去摸了摸狐狸的肚子,摸了好一会儿。
“师父你骗人,它肚子软软的,哪里有什么内丹。”
“你想要的话,为师这就剖了它给你挖出来。”
秦楠摸着狐狸肚子的手一愣,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将小狐狸从裴铖怀里抱过来,原本透着天真的眼睛染上了惊恐。
“不不,我不要,师父你不要伤害它。”
看着秦楠死死护着小狐狸的样子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秦楠的头发。
“可是楠儿,你不想要,也会有很多人想要的。”
“不可以!我会保护它的,我会好好修炼变得很厉害很厉害,没人可以欺负它。”
裴铖看着倔强的秦楠,心里暖流阵阵流淌,果然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呀,很幸运他能拥有这样的成就感。
他依稀还记得在秦楠咿呀学语的时候秦城主就遍寻名师入府,他在人生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秦城主,也是机缘巧合吧,和这个孩子有这莫名的缘分,他成了秦楠的老师。
裴铖,本是粱洲一弃子,自小在乞丐堆里生活的他从未有过关于爹娘的记忆,他裴铖是何德何能能遇到恩师啊。
裴铖永远记得那天,在师父坐诊的桌子上,那病人放在桌子上的银两太多了,师父随手就将那银两放进了一旁的抽屉里。
他太饿了,不敢想象那些银两能换多少吃的,那年他六岁,如同秦楠一般的年纪,师父去抓药的间隙,他偷走了那抽屉里的银两。
不幸的是他被发现了,医馆里的病人不顾自己的疼痛跑出来追他,嘴里喊着小偷。
真的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啊,路人听到是裴杏林裴大夫的银两被偷走了,那些更加无关的路人也来追他。
真的太吵了,他跑不动了,被追上便是被揍了一顿,银子也被人拿走了。
那天的夜晚的风太冷了,格外的刺骨,他如同秦夫人产房里的那只狐狸一样瑟缩着蜷在角落,根本动不了。
好饿啊,他记不清有多久没吃饭了,今夜就是连夜光都没有,漆黑得可怕。
果不其然,天上开始闷雷不断,豆大的雨珠迅速侵占了地面,小乞丐却是没有力气去找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嘴里溢出的血丝同他这脏污的身子一同被这瓢泼大雨一起冲刷干净。
惊雷闪现,照应亮了小乞丐面前的人,小乞丐看不清他的模样,约莫是个老者,他同样被这雨搞得狼狈极了,手中的油纸伞亦是破败不堪。
老者扔掉了手中坏掉的油纸伞,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包住了他将他抱了起来,虽然好似这外袍并没什么用,但至少比他身上现在衣不蔽体的破烂好多了。
老者抱着他在雨中急行,阵阵的雷光终于让小乞丐看清楚了老者的模样,是医馆里的裴大夫。
不知为什么那么安心呢,小乞丐此时感觉到了羞愧,他偷了裴大夫的银子,裴大夫应该责怪他不是吗。
“欸,这孩子太瘦了,不知是饿了多久。”
冥冥之中小乞丐断断续续听到裴大夫的长吁短叹,又似乎不知什么时候周身传来温暖,他从未体会过这种舒适感,可他太累了,也不知何时睡着的。
小乞丐在一阵饭香中醒过来,入眼是裴大夫正在桌前忙碌的背影,之后他发现自己躺在舒适的床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被上好了药。
裴大夫收正试着鱼肉粥的温度,感觉合适便端着粥想要叫醒小乞丐,哪知一转身就发现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得盯着自己。
“醒啦,正好,饿了吧,这粥刚刚好,趁热喝了吧。”
小乞丐肚子里没有油水,叽里咕噜起来,看了看裴大夫,再次得到肯定的眼神便接过粥,下一刻直接囫囵喝了起来。
裴大夫眼见这架势也是错愕了一下,顺手便将桌上剩下的粥一起端了过来。
“慢慢喝,不着急。”
小乞丐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裴大夫的话,喝粥的速度没见慢下来,那一锅粥也是全进了小乞丐的肚子。只是当小乞丐发现都能看到锅底的时候,竟然有些脸红起来。
一只大手落在了他头发,轻轻得揉了揉,这是小乞丐从未体会过的。
“乖,好好休息吧,身上还疼吗?”
裴大夫收走了碗筷,见小乞丐不说话,也不恼,笑笑便要去清洗碗筷。
“对……对不起。”
身后传来小乞丐的声音,裴大夫转过身,看到小乞丐红得快滴血的脸,和蔼的他并未多说什么,端着碗筷出了房间。
他听见了吗?他听见了吧,小乞丐不敢抬头,此时他心里像是猫挠一样,裴大夫应该没有生他气吧。
小乞丐偷偷摸摸得跟着裴大夫到了厨房,站在门边看到裴大夫准备洗碗,他连忙到水缸里舀水,奈何他和水缸一样的身高,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似乎有些困难。
还是那只大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水瓢放到了一边,裴大夫蹲下身来与他直视。
“你想帮我舀水是吗?”
他点点头
“等你再长大些吧,你现在应该休息,身上还疼对吗。”
他犹豫着,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裴大夫再次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孩子,快去休息吧,等你好全了,爷爷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对不起!”
小乞丐无比清晰得说出了这句话,哪怕他此刻同样红透了脸,但是眼神是那般坚定,他一定要让裴大夫听到。
“好孩子,是个好孩子啊。”
这句话落到小乞丐的心里,如同羽毛般柔软,却嵌入深处,扎了根。
裴大夫的笑容透着慈爱,小乞丐就这么留在了医馆里,裴大夫自来到梁洲便是孤身一人,当他提出要收养小乞丐时,小乞丐的眼睛再一次亮了起来。
他有了裴铖这个名字,成了医馆里人见人爱的药童,他跟着裴大夫学习医术,而且他在医术上的医术极高,不久便不知有了个小神医的称号。
后来裴铖问起师傅,为什么自己偷了他的银钱,师父还愿意收养他呢?
师傅回答他说,那天的雨太大了,一个小孩子一个人在这样的天气未免太过于危险,收养他,是因为铖铖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裴大夫并未言其他,其实他本就不看重银钱,这件事在他看来,一个小乞丐没人管教本就是可怜的,生存已是不易,这钱他拿去能吃口饱饭也算是善事。
只是当众人拿着那银子还给他,兴高采烈得说帮他把那小偷教训得有多惨怎样怎样,他也只能笑着感谢众人。
天色越来越晚,裴大夫的担忧也是愈发愈烈,眼见天色不对,他拿起油纸伞便出了门,是啊雨太大了,裴大夫也不知道找了小乞丐找了多久……
裴大夫是裴铖一生中最重要的光,在医馆里的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是神圣明亮的。
而今裴铖站在新开业的医馆前,看着医馆门前挂上的“杏林堂”牌匾,尽管医馆的陈设和记忆中的已是大不相同,但此处仍然是他长大的地方。
他回来了,他其实还不算一个真正的大夫,师父啊,可是这里再也没有你了,如今我也收徒了,是个很好的孩子,不知你泉下有知是否会感到欣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