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如换我当》茶壶盖

4、四 顾北

　　“姐姐，我喜欢骑马，我们每天都来好不好？”一位约莫七八岁、身着绿衫的男童骑在马背上奋力向前奔驰着，虽然身形不稳，但是脸上洋溢着笑容。

　　“女先生不是好糊弄的，她今日回乡探亲，过不了几日就回来了，要检查你功课的。”林华此时并未着钗裙，反而是一身男装，紧紧跟在其后，神情有些紧张。

　　“我回去熬夜学习呢，不会落下功课的。”男童的声音一顿，“鹿。”

　　这句话一出，两人拉紧缰绳，动作立马放缓了起来。这小男孩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弓箭，费劲地将弓拉满。

　　百步之外，一头小鹿在不远处正悠闲地吃草，它还没有丰富的经验，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咻”的一声，箭矢笔直地向前飞去，带着凌厉的破空声，没入了草丛里。等到小鹿感受这细微的声音时，已经为时已晚了，栽倒在了茂密的草丛里。

　　“中了！中了！”这小男孩兴奋地叫嚷着，慢悠悠地向前准备去取自己的猎物。

　　顾北就在不远处，他听见了这两人所有的交谈，但他不想理会，只想取走自己的猎物，并且为即将到来的争执感到烦躁。

　　他的马稍快些，又有茂密的树木遮挡，等出现在那两人的视线里时，他就快到了。

　　“干嘛呢你，那是我的！”绿衣男孩生气了，大声嚷嚷着。

　　顾北其实不愿意解释，他天生就不爱说话。不过他初入京城，不好起事端，于是勉为其难地开口道：“我射中的。”

　　“我一向有准头的，你想抢就直说！”

　　顾北实在不想争辩，心里想起父亲对自己的叮嘱，要在京城低调行事。于是他一言不发，果断转身就要离去。

　　“小蚯蚓，还真不是你射中的。”被唤作姐姐的人反而捡起掉落在小鹿身前的箭矢，箭身有林家的符纹。因为草丛比较深，并不能一眼就看见。

　　那位自信的小男孩顿时就僵住了，骄傲的神情尴尬地停驻在面庞上。顾北也看了一眼，忍住不笑出声来。

　　“站住！那个，我叫林影。今日是我冲动鲁莽了，对不住了哈！”他也下马，提起小鹿朝顾北递去，他的语气爽朗真诚，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方才的尴尬。

　　“顾北。”顾北略抱一抱拳。他是被迫来京都的，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带着抵抗的情绪，也并不想与这里的人深交。

　　林影瞧他不理会自己，依然自顾自地说着：“哎，咋俩还算是有缘，这林子这么大，偏偏瞧上了同一只猎物。”

　　他绕到了顾北的马前，就像市井里流行的武侠话本：“顾兄箭法精妙，小弟叹为观止，不如咱们二人结拜如何？”

　　这番话明明没有明显的因果关系，但他还是坦然地说了出来。顾北当然不缺过玩伴朋友，不过都是看着他镇北候幼子的身份。

　　他走不了，被迫看向林影，明明是小孩子，却装作一副大人模样，也不像别的小男孩，皮肤白得不像话，衬得眼下的红痣十分显眼。他很漂亮，顾北不得不承认。

　　人总是对漂亮的人格外包容，无论男女。

　　“若是日后有缘，你我二人再结拜吧。”他不忍心直接拒绝，拉了拉缰绳策马离去。

　　顾北记起了那颗红痣，忘神地回想着。

　　“怀冀。”李修竹唤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反应，于是沉沉地看着他。

　　李修竹眼眸一直都很深邃，尤其是他盯着人，心里细细盘算的时候。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面带笑容，让人感受到他如沐春风的气质，要人忍不住赞他一句“仁德”。

　　顾北突然惊醒过来，连忙行礼请罪：“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怀冀何罪之有啊？不知是不是怀冀思念哪家的千金，才这般魂不守舍呀。”李修竹还一番打趣道，神情间丝毫不计较顾北方才的失态。

　　后来林家遭劫，顾北也有所耳闻，林家的幼女林影也死在了那天。

　　“臣近日舟车劳顿，故而精神不济，劳烦陛下操心了。”顾北很镇定地回答着。

　　“怀冀，只有你我二人在这，不论君臣，只论兄弟，何必见外呢？”

　　顾北在心里擦了擦汗，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与皇帝“不论君臣，只论兄弟”。他受不了皇宫里这许多的虚伪说辞。

　　“陛下，君子当礼存于心，即使是怀冀一人独处，也片刻不曾懈怠。”

　　“怀冀，你昨夜睡的可好？”李修竹继续问道。

　　“臣昨夜暑热难耐，于是三更天的时候前往湖边赏月了。”

　　“怀冀这般有雅兴么。”李修竹侧头看他，“太后她老人家静心礼佛，虽然顾念亲情，可毕竟为天下苍生祈福。不能时时刻刻陪你，怀冀要多多理解才是。”

　　兴庆宫夏日少冰、冬日少炭，白日少餐食、夜里少火烛。人人都传当今太后潜心礼佛，不重身外之物。

　　“臣不敢。太后自请礼佛不涉红尘，臣与家父听闻都十分动容。”

　　“你昨夜赏月，可有看见形迹可疑的人吗？”李修竹当然对顾北半夜出门心知肚明，不过随时随地对自己臣子的试探是他自认为的帝王心术。

　　顾北听见这句话，心里一沉，他预感到，今日李修竹突然召自己于上林苑游玩正是出于这个目的。昨晚的那个女人，顾北有所猜测，但又不敢确定。

　　他顶着李修竹审视的目光，在这一瞬间思考了很多。

　　“臣昨夜的确在湖边遇见了一个小太监，不过询问了几句，没发现有可疑的地方，臣便任他走了。”他只能简述，也不算撒谎。

　　“他往哪个方向去的？”昨夜李修竹安排了不少人在凤仪宫，却没有等来半个身影，偏偏宫里的暗卫说在太液湖边看见了顾北。

　　“他说自己主子头疼，是往太医院方向去的。”顾北的衣襟下已经开始冒汗了，顾家早就被皇帝提防着了，如果此刻自己出了差错，恐怕顾家不会有善终了。

　　李修竹不再问了，他挥挥手让顾北退下了，心里又开始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