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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初遇 ...

  •   身边的宫女也叽叽喳喳起来,安明华是刚进宫的小小才人,宫人们不够尊敬也是有的。偏偏安明华天生耳朵更敏锐,听得比常人更远。

      她们在门外肆无忌惮地悄声八卦八年前的往事,是关于先皇后的死亡以及林家的陨落。

      这件事情不会有人比安明华更清楚了。

      那年林大将军林忠正值盛年,官至大司马大将军,人人都称赞其神勇仿若卫青在世。可人人也都知晓,汉武帝忌惮外戚篡权,诛了其九族。

      天元五年,林忠大退突厥。此战突厥损失惨重,数年都不得喘息。林大将军也明白自己功高盖主,在回京的途中,就叫人送去了自己告病还乡的折子。

      那时候安明华还叫作林影,正在京城中无忧无虑地疯玩,根本没意识到即将到来的风雨巨变。

      傍晚时分,她如同往常一样,悄悄寻了个隐蔽的角落,熟练地翻墙而入。那年,她仅仅十岁,眼前的景象却让她震惊不已——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如同溪流般肆意流淌,无论是马厩还是住着小厮的后院,都未能幸免。

      但是她必须去找到姐姐,她从小是被姐姐带大的。她们的母亲在安明华年幼的时候就去世了,姐姐只比她大五岁,既是当姐姐又是当母亲。

      林家都是刚烈的性子,姐姐手握着利剑,脖子上有深深的剑痕。她是自刎而死的,身后还护着一位女童,被忠心的皇家禁军一剑贯穿而死。

      安明华已经忘记了当时自己的神情,忘记自己有没有痛哭,忘记自己有没有抱着姐姐的尸体不停祈求上天。

      不过这世界哪里有神仙,哪里有称量善恶好坏的地府。

      安明华今日心情不好,林家满门只剩自己一人在世。她从未见过姑姑,只听闻皇帝为表情深,将姑姑葬在这皇城里,自己还从未去拜一拜。

      她换了一身寻常太监的衣衫,步履平缓地走在青石地砖上。夏夜的蝉鸣吞没了一切细碎的声音,包括他的脚步和轻微的呼吸。

      “咦?”

      安明华听见了不远的湖边传来一声惊疑,她知道有人发现了自己。她装作没听见,仍自顾自走着。

      “站住!”那声音大了起来,已经不容人忽视了。

      安明华只能停住脚步,往湖边看了一眼,是一位年轻的公子,身着玄色的劲装,锦袍上金线织成的祥云暗纹在月光下流光溢彩。

      不敢多瞧,安明华连忙低下头,夹着嗓子说道:“奴才惶恐,惊扰了贵人。”

      “你这是做什么去,现在是宵禁的时刻。”他声音虽然还有些稚嫩,但语气透着威严。

      “奴才是绫绮殿的,我们娘娘头疼的老毛病犯了,正急着请太医呢。”

      “方贵妃么,那你去吧。”他转过身去,正要往湖边的亭子走去。

      听他那么说,安明华猜测这男子不像是寻常侍卫,于是狠狠埋着头继续向前走去,不敢让对方看见自己的面容。

      被人撞见,安明华也是骑虎难下,只能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已经打草惊蛇,她不再敢去凤仪宫了。

      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消失,安明华十分忐忑,心里细细盘算着接下来的说辞。

      “还是别装了吧,我知道你可不是太监。”突然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安明华身后响起。

      “你到底是谁?再不说实话,我可把你当刺客抓起来了。”他的声音此刻很冷,带着些许杀意。

      安明华开始哭了,回头时豆大的眼泪已经滴了下来,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奴婢是鹤羽殿的宫女,今日是我娘的...忌日,我想偷偷...去湖边给她点一盏...荷花灯,我...真的不是...刺客。”

      她不停抽噎着,说的话也是上句不接下句,不过也没耽误她用余光瞟着身前这位。

      他倒是与平常那些富贵公子哥不同,衣衫虽然华丽,可没有一副自傲的神态。剑眉星目,宽松的袍子也没能掩盖他强健的肌肉。面对一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也十分严肃地对待,并没有一丝松懈。

      安明华心里细细盘算着,她出身武将世家,一眼就看出这位少年不同于普通的世家子弟,不仅仅只会些花拳绣腿的功夫。

      “那你何必扮作太监模样。”这男子听见安明华的解释仍然没有放松警惕,钳住安明华的手腕,又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这时,他方才看清楚这“小太监”的眼睛,她的右眼睑处,有一颗的红痣。

      很少见到有人这个位置上有痣,会这么巧吗?不过,那个人的痣,好像要小很多。顾北呆呆地想着,这小宫女肤色白皙,月光映在她的脸庞,像是在发光。

      安明华感受到手腕处的钳制有些松动,以为是自己的计策起了效果,忙地挣脱起身。

      不过顾北的反应很快,抬手就要扣住安明华的肩膀,不过没料到她的动作竟然十分敏捷,竟扑了个空,又连忙向前抓去。

      可惜只抓走了安明华的发簪,她瀑布般的长发散了开来。夏夜的风总是恰到好处,拂过她的发丝,又飘向了顾北。

      “我...今晚轮值,只有卫公公愿意帮我,所以我才穿了他的衣服...偷偷跑出来。”她瞧着没跑掉,又回头胡诌了个理由,声音带上了卑微的意味,想要激发男人对弱势女性的同情。

      好熟悉的味道,我曾在哪里闻见过吗?顾北有些晃神,没听那女孩说的什么,也不知道是该回答还是继续盘问。

      “奴婢这就回鹤羽殿,求这位贵人饶过奴婢吧。”安明华不停地虚磕着头。

      见对方没有任何动作,她连忙踉跄地转身跑去,和一个惊慌失措的宫女没有任何区别。

      顾北不想多管闲事了,这个宫女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像是从前认识。

      长夜漫漫,烛光不熄的不止鹤羽殿一处,绫绮殿主殿里也灯火通明。

      方贵妃倚靠在床边,装作头疼似的扶着额头,一边开口说道:“最近国事繁忙,陛下半夜还不曾安寝,月儿心中是在不安。”

      “月儿你少有这般柔弱的时候,朕看在眼里才是十分担忧呢。”李修竹扶起方月如的身体,将她抱在了怀里,眉头却深深皱起。

      “陛下,您还记得吗,从前月儿还是在潜邸做侧妃的时候,您常常这样抱着我。”方月如眼底的怀念并无掺假,虽然她青春不再,可面容依旧姣好。此刻一副苍白无力的病态,更是能引人怜惜。

      “月儿你如今掌六宫权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不比过去更好吗?”

      “一尺深红胜曲尘,月儿年华不再,陛下总有厌弃的时候。陛下,臣妾的真心可昭日月。”方月如流露出哀戚的神色。

      “月儿,我们之间的情分终究是不同的。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伤春悲秋之语了。”

      听出李修竹语气中已经有了不耐烦,方月如也乖乖不再开口言语了。二人并肩而眠,却没有一个人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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