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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大红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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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握手言和过一段时间。
年初五,他和鱼歌因为一本日记吵架,没有大打出手也没有言语争夺,有的只是被捅破的窗户纸和再也回不到的过去,变质的情感让两人有了隔阂与尴尬,开始为了自在而躲避。
新年后的第一场雨夹雪席卷了那年格外寒冷的初春。
穆云姗因为什么事抱着鱼歌在操场放声大哭,漫无边际的风雪里只听得见不甘的哀嚎以及细碎的安慰,他和同班同学寒寻春躲在角落偷窥。
安慰的角度,在他们看来就像是吻在了一起。
最先跳出去的是寒寻春,富家公子的拳头打在鱼歌下颌,掀翻了目落迷茫而又震惊的人,吓停了穆云姗的眼泪。
他沉声道:“同性恋,离穆云姗远点。”
不管他们怎么再吵架闹别扭,始终不会让鱼歌在旁人那受半分委屈,也跟着跳了出去,用了同样的方式回击。
互不相让的唇枪舌战与动手动脚,让事态陷入一场难舍难分的混战。
班主任来时身上的喜服还没换下去,胸前别着的大红花格外耀眼,孔明灯揉着发疼的鼻子用眼神划拉着‘新郎’两个字,视线又挪到他裁剪得体的西装上,忍不住在心底啧啧了两声。
好帅!像是从哪儿走出来的大明星,身上散发的光直打眼睛。
年轻的班主任坐立难安地看着眼前的一堆哪个都不好惹的刺头儿,还没喝上自己的喜酒就感觉眼前醉得厉害,进来进去的老师们没少调侃他,“听说了没,学校里都在传呢,咱学校最有钱的因为最漂亮的把学习最好的打了,有人拉偏架。”
学生吵架的事可大可小,相处么都会闹点摩擦,但今天这问题就出现在了‘有人’身上。他是体特生,一身用不完的牛劲本就比普通学生力气要大,学校还有规定体特生打架会被退学。
偏偏这人好似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扑扇着双眼睛喜滋滋地朝旁边面无表情脸色阴沉的人身上斜,好似做了多么正义的英雄事,抬着下巴就像是等待被夸奖的小孔雀。
班主任有气无力地深吸了口气,例行问话:“为什么打架?”
鼻青脸肿眼镜碎了半片的富家子弟最先道:“没听说过有打架的事。”
有两人就像是谈判桌上的赌徒冷静对视,最先败下阵来的是鱼歌,他看向地面,可余光却横在身侧人的鞋尖,“与你无关。”
眼圈通红的穆云姗紧拽着肩头快要滑落的男生校服,遮盖住上面的寒姓人名,补充道:“老师,是误会。”
左顾右盼不明所以的孔明灯:“啊?”
小孩子的把戏太过天真,认真中透露着一股傻气。
班主任自然默许他们想内部解决的需求,指了指门口,“外面站着”,说完似乎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了句,“懒散点也行。”
孔明灯站在队伍最里面,等前面的人快出门了猛地杀了个回马枪,搂住年轻班主任的肩膀时,神秘兮兮的声音里满是憧憬,“老孙,我以后穿这身衣服也会像你这么帅吗?”
班主任看着眼前比他高出不少的学生,最先想到的是学校中沸沸扬扬的八卦,他该拿出老师的身份威吓他两句,可此刻他更像是对着弟弟谆谆教导的大哥。
他看了眼门口刚刚出去的背影,宽厚的手掌在孔明灯身后轻拍着,语重心长道:“以后的你穿上这身衣服别上这朵红花,一定会有人为你的帅气而惊艳所倾慕。但那之前,你需要长久的等待。”
一番话听的人云里雾里,孔明灯左想右想也没理解到这是什么意思,吐槽大人们只会装神秘后,突然福至心灵地觉得老师是在夸他帅,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我以后可要常穿。”
“......出去吧,你多站两个小时。”
四个人懒散地靠着墙边发呆时天已经晴了,阴风将墙上交叠拓印的身影勾勒得明暗相接。面对过来过去指指点点幸灾乐祸的学生,每个人的脸上都展现出了超脱寻常的泰然。
记不清是孔明灯还是穆云姗先起的头,细细碎碎的埋怨着,意有所指的道谢零零散散的指责,说来说去,谁也不肯为突起的争吵先低下头,反而破了功地笑出来。
鲜活的青春幼稚的年岁,长不大的孩子奇怪的友谊。
寒寻春接过鱼歌递过去的纸巾擦着眼镜,看向旁边用鞋尖堆雪人的女孩,突然道:“穆云姗我喜欢你,公开课教室一见钟情。”
突起的告白并没有让女孩起明显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瞥过身侧这群表情各异的男孩们。她就像运筹帷幄的女将军,将小男孩的喜爱之情拿捏的恰到好处。
“我知道。”她转向低头望地面的人,揉着泛红的眼睛,“我喜欢和鱼歌呆在一起。”
谁在说什么鱼歌并没有要理会的意思,只是脸色有些难看,目光很是木讷,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倒是旁边鬼鬼祟祟看热闹的孔明灯戳人腰间软肉的动作一滞,按捺不住先跳了出去,“你不能喜欢鱼歌!”
“我不能喜欢,难道你喜欢?”
霎时,空气陷入一片死寂,静到只能听见地面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与其说穆云姗在踩雪,不如说她是踩碎了谁的自尊。
那么高的一个人被轻飘飘的话压弯了背脊,喉咙发出咕噜咕噜声响。他恶狠狠地盯着瞪他的人,飘忽的视线却再也不敢落在低着头的人身上,甚至拉开了些许距离。
冰凉的墙体穿透厚重的衣服冰冻了后背的神经,却始终唤不起出走的智商,明明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情绪的端倪,却始终不敢剖开内心仔细问问自己。
宋雨文眨巴眨巴眼睛,遗憾地长啊了声,语气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他们是在给你助攻?你也太..”
孔明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不过..你把这些很隐私的事和我说可以么?”听完一场八卦的宋雨文这才有些后知后觉。
提起这些不愿独自回味的往事时孔明灯其实一直在笑,温柔而又平静的目光落在玻璃上印出的人影上,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杯底,轻声道:“不是说给你听的。”
鱼歌缓缓抬起头,这才发现玻璃上印着自己的倒影,视线微微偏转就和他对上眼神。
耳边好像静下来了,只听得见时钟滴滴答答地讲述那段过去。耳边又好像很吵,过往搭建的花房被遗憾摧毁,碎咧的声响碾压着汹涌的内心。
孔明灯对着玻璃俏皮地眨眨眼,他们就好像回到了曾经密不可分的时期,好似他们只是分离了一小会儿,而不是上千个日夜。
“哦哦。”宋雨文心领神会,“然后你就开始钓鱼了?”
见清瘦的背影消藏在墙角,孔明灯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你最心爱的东西丢了,你不找么。”
“能丢的就不是我的。”宋雨文很是豁达,“那现在,你找到了么。”
“可能找不回来了。”孔明灯怅然一笑,站到门前向外面渐渐停下的雨夜探了眼,抚摸起玻璃上湿凉滑落的雨珠。
那件事后,有过密切交流的他们多了惺惺相惜,不知道鱼歌和寒寻春做了什么交易,总之他逃过一劫。不过那时的他根本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而是对另一件事欣喜若狂。
雪让鱼歌受了凉生了病,他们就像是找到了情绪的出口,肆无忌惮地宣泄着对情感的不满与愤怒。动没动手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们在关系上有了巨大的缓和与变化,破开了窗纸,陷入了短暂的热恋。
三月中他脚步轻快地赶去外省参加考试,四月初回学校时,世界天翻地覆。
穆云姗被开除,而寒寻春愿意追随爱情的脚步陪着她远走高飞,唯独得到被保送消息的鱼歌,被杜女士带走,不知所踪。
而他,却没有寻找。
生活中没了鱼歌这个人后,他才终于发现其实他的人生很无聊,原以为山川海地是他所追求的愿景,可在追逐时才发现,是因为有可以分享的人,才成了梦。
“想什么呢?我要回学校了,陪聊又不给发工资。”
“不是你要听么。”孔明灯笑着拿话噎她,“走了,明天见。”
感觉他有离开的意思宋雨文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她早就到了下班时间,但听见他又说明天见,飞扬的眼角微微耷拉,“明天还来啊?”
“鱼老板原话,工作的事联系雨文。”
熟悉的脚步声伴着风走出去很远,耳边还能回荡起鞋踩在雨坑里的黏连声。鱼歌靠着墙抚摸着早已泛凉的水杯,突然笑了下,孔明灯不在的那半个多月,还真是兵荒马乱。
“接水怎么那么久。”
被楼梯上传来的声音拉回了思绪,鱼歌仰头看着温润平和的笑脸,脑海中绷紧的弦骤然一抽,他摇着头慢慢往楼上走,错过宿远征时脚步缓下,没由来地问上句,“你们真的没见过么。”
他没有特意提及孔明灯,但宿远征却像是料到一样,毫无疑外,他看着门板上板板正正的摆件,平静道:“我又何必骗你。”
“我知道。”
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