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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知道 ...

  •   询问在忙的信息刚发出去,屏幕上就亮起了语音电话,提了提肩膀点了应答,话筒里传来温润的笑声,“鱼歌。”

      宿远征不会像有些人一样给他起一堆乱七八糟的绰号,他平和有礼,这么多年的追求得不到回应,也甘之如饴。他曾发自内心的感叹过,鱼歌这个名字就像是大海送给人间的礼物,每次叫出口都能感觉到胸腔充斥的欣喜。

      “还在忙。”

      “有点,但是接你电话还是有时间的。”宿远征轻笑的声音经过话筒的传递压缩,飘进耳朵叠起层层潮气,让人心脏发痒。但鱼歌却没有太大反应,低垂的目光勾画着衣角的褶皱,“什么时候过来。”

      “你这么问可是终于会想我了,那我可要说胡话了。”宿远征调侃性地笑了两声,又小声对身边人嘱咐了什么,有过几秒的停滞才再说话,“我想你了,鱼歌。”

      对于他脱口而出的想念,鱼歌吸了口气,一如既往没有回应。他像是习惯了,又像是默许了。

      “原本明天,但甲方临时修改方案,看样子要下周了。”

      鱼歌若有所思地敲打着手机背面,“这样。”

      “过去后一起看设计展怎么样,温斯汀老师难得在国内开了个人展,我期待了很久,想和你一起去。”

      设计展啊..鱼歌迟疑着,他和这位设计师的喜好南辕北辙,对人多的艺术展并不感兴趣,也很难理解到温什么老师是谁,但听着他的期待,还是应承下来。

      他不能拒绝宿远征,这也是他唯一能给出去的东西。

      宿远征应该很忙,时不时就要低声对旁边嘱咐什么,双方沉默的间隙,鱼歌提议挂断电话,听着对面的歉意也很平淡的说没关系。放下手机一看,依旧是十五分钟。

      对于他这种性子偏淡的人,这已经是他能承受的最大范围,倒也说不上讨厌宿远征这种热情的性子,只是对上火热的语言需求,心中颇有压力罢了。

      远辉的春天很短,还不到四月中,天已经热起来了,外出游玩的人多店里的客人也多,人手不足的情况他也会到楼下帮忙。目光不着痕迹地从近门边的位置擦过,见那空着,说不上来缘由地微微紧张。

      原本喜欢坐在这的人已经消失一周了,再怎么暗示自己不许在意,眼睛还是会克制不住地飘过他常坐的位置。

      好几次他都梦到那天清晨发生过的暧昧,弥留的温热与熟悉的气息,都让他心生怀念与安稳,在梦境里混淆过往亲密的春晨。

      他抚摸过后颈,试图温暖早已消散的热气。

      吹过来的风热热的,与啤酒的凉意中和,反而又是种让他心情变好的全新体验,坐在窗台看着遥远的天,手背无意识摩擦着另一条的手臂上浅浅的凸起。

      突然,脑海里悠地传过来道滚轮声,随着摩擦地面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心也慌得越厉害,就像是回到了进入海洋馆那天,呼吸被不知名的情绪禁锢,眼睛无需思考,精准锁定出现在拐角的身影上。

      过来的人好像知道有人在看他,脚步坚定地到楼下站定,高举起一条胳膊,作势要接住跳下来的人。

      他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像是把所有的甜言蜜语又说尽了。
      鱼歌看着他的动作,眼中慢慢凝聚起很深的寒意与恨意,望过去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阔别多年的仇人。

      目光转移到他另一条捆绑着绷带的胳膊上,手心稍稍用力,喷挤的啤酒洒在裤子上,感受到黏糊糊的凉意侵入大腿,后知后觉地拽了两下。

      和门把手一番心理斗争后还是换了衣服下楼,还没走近就听见大厅传来争吵的声音,客人们的视线都看热闹般地落在起争执的地方。

      天已经暗下来了,刚才光线不算好,离近了才发现孔明灯好像伤得很严重,右胳膊上裹着层厚厚的纱布,脸侧脖子一些外露的地方都有细细的血痕。眼里血丝层层缠绕,眼皮下透露着深深的疲惫。

      两人都很平淡的视线在空中有过短暂的交汇,又纷纷转开。

      见老板下来,宋雨文很自然地往后退了半步,小声解释着。

      鱼歌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在某些习惯方面,他太了解孔明灯——这人有很强的领地意识,目光会落在曾呆过的地方,默认这是属于他的东西。

      以前他们曾因为这种无聊的行为争吵过,结果自然是在他的诡辩中败下阵来。那几天他常常坐那个位置时他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这么快。

      可惜,他现在不过是店里常来的客人,并没有专门的桌子写上他的姓名,也不会让他得到个特殊的权利从而得意忘形。

      这么做,孔明灯自然清楚,可能是病了,他声音异常嘶哑,“您的单我来付,只是和您交换位置。”

      争执的另一方是对情侣,女孩子轻声细语很好说话,只是她拉着的男朋友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乱瞟,充满质疑与不信任的目光莫名让人反感。

      附近的客人也附和着‘不就是换个座位的话’,这其中竟然有客人接过话头说要和孔明灯交换,结果自然是被拒绝。

      僵持不下去时鱼歌刚想说话,就听见句萎靡的轻言轻语:“我想坐这里。”

      或许是他病了鼻音很重,又或许是他刻意装可怜博取同情的心机,都让鱼歌后背泛凉,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这位客人的提议,您有哪里不满意?”

      毫无理由的偏向会引起客人的反感,他当然知道,但这些并不重要。

      不管他如何抗拒孔明灯的出现,否认他们之间断断续续不能粘连的情感,在他示弱的这一刻,他依旧会心软。

      偏颇的话让客人的目光变得极其古怪,交头私语着什么,助长了男客人的气焰,说话渐渐粗鲁。

      鱼歌微微歪头,不动声色地站到想要从椅子后面走出来的人面前。

      感受到厚重的呼吸打在后颈产生的微弱气流,不可抑制地颤了下身体,指甲无意识抓挠着手背,又给出了新的建议,“为您免单。”

      看客人依旧不满以及附近传来的讨论声,鱼歌微微一笑抬高声音,“提前庆祝假期,今天为大家免单。”

      白吃的东西自然博得了又一阵欢呼与庆贺,客人终于满意地拉带着满眼羞愧女朋友坐到另一个位置。注意到宋雨文在旁边看好戏的表情,递了个眼神,就见着小姑娘捂着嘴溜走了。

      解决了所谓的麻烦,大家的关注点便没再放在他们身上,刚准备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句低落的询问,声音依旧不大,但刚好能让他听见。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对着收银台那朝他们这边东张西望的另一个小姑娘晓琪招了招手。

      楼下甜品师们用的工作间要比楼上独立的地方大许多,分工也更为明确,干净宽敞的玻璃实现了工作的透明化,换了衣服观摩其他人工作时,无意间和扒在玻璃上观看的客人对了个眼,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原本他以为那位置是靠窗又靠门,空气流通性好,没意识到这背后还有这层心意。瞳孔晃动几下后向边缘滑去,果然就和可能一直在看这里的视线撞在一起。

      对于他这种昭然若揭的心思,鱼歌揉捏着眉心摇摇头,转眼就对上了旁边懵懂的小师傅看过来的犹豫眼神,那分明是在问:我哪做的不好么。

      鱼歌拽了拽口罩,“没事,你忙。”

      小师傅年纪不大,是刚来的,对一切流程还不熟悉,紧张产生的热气呼在口罩上,谦虚道:“您能..指导指导么..”

      鱼老板并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刚要拒绝,转念一想又同意了。

      说是指导也算不上,每个甜品师都有自己的风格色彩。虽然店里售卖以奶油蛋糕下午茶为主,但是能叫出口的招牌只有两三种,其他的造型更多是看甜品师的临场发挥。

      他喜欢无拘无束的创作感,会让他感到满足。

      不过这种管理方式并不算优秀,以至于刚起步时只能靠各种好心人的支持,跌跌撞撞运营几年走上正轨,又赶上次互联网热潮,人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那时宿远征也曾建议过等准备周全再开始,但被他拒绝了。

      想开甜品店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急切地需要一个情绪的发泄口来平息被各种压力贯穿的身体。

      熟练地用刮刀在蛋糕胚上雕刻出圆滚滚的动物形状,再慢慢将打发好的奶油盖在上面磨平整,最后加以点缀。感受着繁琐的工作慢慢从零化整,会让他有种身体上的满足与惬意。

      他不喜欢吃奶油蛋糕,觉得甜腻,但他喜欢看别人吃,迷恋他们眼里脸上幸福惬意的感觉,想来也是有些奇怪。

      做完一个造型憨态可掬的熊猫造型蛋糕后,把刮刀递给旁边盯得专注的小师傅,自己则划着看板夹着的订单,七八份并不算多,有了他的加入,很快就能完成。

      忙完的小师傅虚虚地舒了两口气,青涩的脸上扬起笑,“谢..谢谢鱼老板。”

      对于这从宋雨文嘴里流传出来的不正经称呼,鱼歌早就习惯了,见着暂时没订单的小师傅准备出去透气,有些急地叫了他声,“等下。”

      在他不算指导的指导下,小师傅机械而又僵硬地运转着手里的机器,时不时也会有其他甜品师朝他们这凑过来个好奇的脑袋,一说一做的两人只有在涉及到加糖时才起了分歧。

      “确定要加吗?现在已经很甜了,是要研发新品种?”小师傅疑问道。

      “不是。”鱼歌拿过勺子抿了口奶油,进嘴的味道非常诡异,又甜又腻和他平时做出来的东西完全不是一个水准,但却有了一丝记忆中的味道,他找来酸性的果汁进行中和,思虑再三还是又加了半匙糖,“就这样,你来做。”

      “啊?我来?”小师傅懵懂地点点头。

      身边围绕着的好奇的甜品师越多越多,其他人也想凑过来个勺子分一杯羹,但却被鱼歌拒绝,“这个是唯一的。”

      唯一。

      大家心照不宣地互相看看,了然一笑。

      有人动手后,下面的流程他就没再管,从工作间出来就看见孔明灯歪靠在椅子上头一点点的,有响动也只是困倦地抬了抬眉毛。

      晚霞的余光和头顶高悬的白炽灯相比显得微不足道,浅弱的红光扑在他身上晕染胳膊绑着的纱布。他眉毛紧紧簇在一起好像做起了噩梦时不时抽动两下,厚重的睫毛在沧桑的脸上投下重重的阴影。

      远点的桌子有人在拿相机对着他拍照,闲聊间注意到也有人一起看,分享式地晃了晃镜头。

      鱼歌微笑着摇摇头,目光一点点从这人身上移开。

      — 你不问么

      我该问什么呢。

      就算问了,你又会说什么呢,还像那年一样,用不知道来搪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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