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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上古象牙凤螺外,冗凝问他,“冗晖,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爹娘的事吗?进了时光轮,你就能看清楚一切!”
虽然师祖早已将他改名换姓,告诉他世上再无冗晖,只有风澜庭;但冗凝还是一声声唤他旧名,试图将他拉回从前,从前跟在她身后的堂弟。
他告诉自己,自己是风澜庭,冗凝救的是冗晖,与自己无关;可是,即便不论冗凝救他性命在前,他比谁都清楚冗凝处境艰难,所作所为只是自保。为了地狼族不被过多牵连,他必需在天帝天后介入之前先收拾乱局,将冗凝拿下。
他与冗凝是亲堂姐弟,他们的父君是双生子,共同生活在地狼谷,相亲相爱。直到,他亲眼目睹阿娘杀了阿爹,阿娘自湮,即将消殒的阿爹让他发誓不要恨不要问不要追究。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昨日阿爹阿娘还笑着带他一起相拥看日落余晖;阿爹阿娘和睦恩爱,对他也呵护备至;为何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毫无征兆?而大伯也性情大变,屠戮亲子内丹,甚至已经向他走来;是冗凝,抓住茫然的他一路躲藏逃亡。怎么会不想知道,但早已答应阿爹不再追究,何况即便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然而道理懂得再懂,心里还是灭不熄郁痛,这不明不白的前尘,终究是拔不出的心刺。
看到谛听西黛和雷曜进入时光轮,他心中挣扎不已,倏然明白了阿爹湮灭时说的“凡事必有因,因必有果,因果自有安排,一念之差,各里而迂”。一念进,知晓一切;一念退,是阿爹的期望;用尽修为拉出谛听西黛和雷曜,是他作为大师兄的担当,是对师祖教诲的报答;关闭时光轮法阵,是对阿爹的守诺。他封印了冗凝内丹,司命带她入六道,从此没有冗凝,也没有冗晖了。
本以为事情终于结束,他能回神魔门安稳修无情道,司命却犹犹豫豫说出需他下凡历劫三世,且信誓旦旦保证只是个过场,一切已安排妥当,还拿出写好的三世命本,他看了,觉得无可无不可,权当做个人情,也让司命好交差。没想到,他才喜悦自己明白了阿爹说的那句一念之差,转眼就入了自己的一念。
想起他作为成景的那一世。
自师母云游离开后,他与师姐修无情道千年,修不动心,练袖手旁观独善其身,小有所成后再难精进。
某日他偷懒四下闲逛,无意间看见两只地狼耳鬓厮磨,他呼吸急促心跳如鼓,脑海不由浮现自己与师姐如此这般,他问这是修得什么道?地狼告诉他,这是合欢双修情道。
他知道他修不了无情道了,可是师姐她是决心修无情道的;而且他受伤时,师姐为他疗伤,他能感应到她内丹中有别人的情丝。
他终于还是问了那是谁的情丝?师姐并不想说,他很伤心,可是没有办法。
无情道他越修越被反噬,但他也不想和旁人合欢双修情道。
他只能避开师姐,独自修炼,终于还是走火入魔。
在魂飞魄散之前,他只想再见师姐一面,于是跌跌撞撞找到师姐。
师姐教他修正,他心中苦涩难言,只能唤着心底深爱的名字。
果然,听到他唤她名讳,她很震惊,却也渐渐能明白了他的心意。
“师弟,你……你……”他不想令她为难,取出自己的内丹,只要她能收下,他便也满足了。
她犹豫后说她要先去还一件东西。他心里隐约明白是什么,乖巧极了,“微尘,我等你”。
第一次合欢双修情道,他感觉自己终于有了容身之地,从此切切实实有了属于自己的道。
情道比无情道难修,因爱衍生诸多他从未体验的感受。
他们从不置疑深爱彼此的心,可他见微尘救别人就不由嫉妒,见她跌倒会气愤伤她眼的人。
她不告诉他是谁伤了她的眼,只说是她自己犯的错,他想如果他知道那人是谁,一定要报复。
一想到伤害她眼睛的人,他心中就难抑杀意,微尘感应到后第一次主动和他双修,带他挥却怨恨,他感叹她的包容,在她的容纳中重获新生,渐渐明白爱是唯一的救赎,而她是他的救赎。
他想让她看见他,她想他得道飞升。他放下怨恨,开始寻找恢复光明的术法。
从前修无情道他觉得乏味,还时常偷懒,但情道他修得格外食髓知味,日日要缠着微尘双修,就这样勤加苦练,很快迎来属于他们的儿女,他为他们取名成风阳、成风暖。
微尘却有些愁眉不展,因为孩子的出生也意味着天劫的到来。
五百年后,成景替儿子风阳应劫殒身,殒身前用尽修为将双眼留入内丹。
历劫回归后找司命星君算账,竟让他的历劫产生变故,还与微尘有了牵扯。
明知司命星君是敷衍他,说风阳风暖灵力低微不一定能长大,可他明白木已成舟,只能任其自灭。
风阳风暖遇险危在旦夕,眼看一切明明就要结束,他却出手相救,大抵那时他就已有私心,甚至没有用幻术改换容颜。
风阳见了他便认出了他,哽咽问他是谁?他说他是神魔门门主。
风阳说想学本领保护妹妹和母神,问他自己能不能去神魔门学习,他说可以。
他听风阳对微尘说神魔门门主和自己生父一模一样,或许是父神归位,微尘却说“谁都有可能,唯独风澜庭不可能”。
“为什么?他明明与父神一模一样”
微尘遗憾叹息,“风阳,你知道阿娘没能见到你生父一面,阿娘不知道他能和风澜庭模样究竟多么相似,但风澜庭不可能是他。”
他心中苦涩至极,也笃定了要让她知道他到底是谁。
神魔门招收外勤,为了照顾风阳风暖,她还是前来参选。
前段时日知道风阳在寻找送她的生辰礼,他将母亲传给自己的明心镜送给风阳,明心镜经由风阳终于戴在她身上。
她不知,唯有如此,他方能入她梦中,但要蒙上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梦中她喜极而泣,像从前那样,纤细的柔夷摸索着他的脸庞,唤他“成景”,可他已经不是成景,他是风澜庭,是害她受尽苦楚的风澜庭。
她垂眉低眼站在人群里,一步步挪进,终于挪到他面前。
他心里叫嚣着将她搂进怀中,却要面无表情,连声音也不能有任何情绪,“叫什么名字?”
“微尘。”
“微尘?”他状似漫不经心,实则紧张得心颤,“没有姓氏吗?”她曾对他说过,她阿娘让她记住,她叫风微尘。
“没有。”
“可有什么擅长的?”
“从前跟着师母,学识得一些草药。”
他让人拿来些许品种仙草,她一一答上,他便冠冕堂皇留她下来管理谷中草药。
她闻言跪下,“谢门主”。
透过明心镜,他知道她是真心感谢,感谢作为风澜庭的他,可是他心中空洞,过往前尘他对她那样恶劣,她都全然不计,因为不爱,所以无恨。
从前别人幻化成他,她毫不犹豫就能识别。
他问她“微尘,你怎么知道谁是真正的我?”
她很骄傲,“我虽看不见,但你开心语速快,悲伤时欲言未言” 。
现在她能看见他,却认不出来了。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格外思念。
他忽然明白,他也修不了无情道了;他想她,他要她,不仅仅是微尘,更是那个一心一意只爱他的微尘。
后来她得知当年他用她引出地狼王后,害她差点命丧黄泉,她有些诧异,心中波动,他以为她终于要记恨他了,可她说“门主顾全大局,一切为了地狼族和平,我不过是知晓得晚了些时候,若早知道,也应当为他所用。”
她不恨他,可她也不爱他。
她嘴里唤的还是成景,这让他嫉妒作为自己的成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