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灵人》韩熙月

3、三：多情的，无情的……

　　二指宽的单刃刀托着还冒着热气的青色茶盏走向厨房，这一路上，他走的很快，同样也走的极其稳当，明明是满满的一杯茶水，但是却半滴不曾流出
　　凌天看着如此的人，不由得感叹果然是有些神神道道的存在，不过话说回来……凌天转头看向正抢过来咖啡杯研究的‘罪魁祸首’本人，额头忍不住黑线成瀑
　　“咖啡打底，热牛奶倒入，就算是不会拉花，但是应该也是可以吃的啊，怎么就看起来是这么一个德行呢？配料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啊。”
　　“要不你尝尝？我听你说的感觉也能喝。”
　　“你这让我想的很不美好知道吗？”
　　“大郎，喝药了？”
　　“大郎，该喝药了，喝完了药送给你一个全套服务。”
　　“滚犊子。”
　　凌天炸毛的看着端着咖啡杯递过来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了他，他就总想起来一些莫名的神神道道的东西后脊背发凉，尤其是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他好像是能窥视人心一般，所有人在他这里都像是透明的，不论是干净的还是肮脏的，他只需要一眼，就能把人看透
　　他是高高在上的神。高高在上的不可打败的神，所有的人只需要臣服
　　咖啡杯被放回茶几上，人优雅的坐在那里，一直没动的右手轻轻地在沙发上轻轻地点着
　　“你居然染指甲。”凌天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很惊讶的看着他的尾指：“我说，染指甲不是都说是女人的项目么，你怎么还染指甲了呢，还挺长的。”
　　听了凌天的话，男人转头轻笑，和刚刚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连笑容都没变，他很轻松的仰靠在沙发上，声音淡淡的：“凌先生来这儿不是为了聊天儿吧，有什么事情直接说。”
　　“真能问吗？”
　　“问吧。你都已经过来了，我不让你问你就不问了啊。”
　　“也是，那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究竟是干嘛的？”
　　“服务亡者之灵，送亡灵上路，干死人的活儿，挣死人的钱，就这么简单。”
　　“你怎么找买卖？”
　　“我不找买卖，都是买卖自己上门，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活儿都接的，最后我干活儿的价格可不一般。”
　　我到的地方确实是死人，不死人谁找我啊。其实以你的身份，挺好调查我的身份和事情的，你查到任何问题了么？如果查到了，就不会是只有你自己来了吧，
　　我与世无争，更是无意与你们为敌，所以您把视线放在我这儿，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阿祭端着一白瓷托盘从外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整套的喜鹊登枝的茶具，一白瓷的小茶罐被放在最边上，但是从那上面的图画也可以看得出来是一整套的
　　阿祭走过来，蹲跪在茶几前，修长有型的手指打开茶罐，用一根小镊子夹出来一些茶叶，香浓却并不炽烈的茶香随着热水的倒入氤氲而开，他的动作十分的熟练，每一步都像是刻画在骨子里一样，一场视觉的盛宴
　　但是他却总觉得有一些违背感，尤其是看见了那个人的长相之后，他总是觉得这人不是在泡茶，而是搁那儿碎尸呢
　　能说这俩人没有一点儿的瓜葛，他是打死都不信，但是那个案子已经完结了，而且也已经执行了最后的刑罚，数据和那个人完全的确定为一个人，他还是相信法医的结果的，但是就因为他老板的那个神神鬼鬼的那一套，他隐隐的总有一个感觉
　　两个人或许真的就是一个人。
　　重新冲好的茶水被推过来，阿祭先给客人送过去一杯，然后给自己老板倒了一杯，之后他就默默地看着两个人不吱声的静默的坐着。
　　一杯茶喝完，凌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今儿就这样吧，有事情我再找你，留个联系方式。”
　　“我没有电话。”
　　“你，你没有电话？”
　　“很新鲜吗？”
　　“这社会谁能没有手机，你开什么玩笑？”
　　人放下茶杯，跟着站起来，转了一下身子，身上甚至都没有口袋，好吧，这个人一看就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凌天无奈的叹口气：“那外人怎么联系你？”
　　“邮箱，座机。”
　　“你怎么收邮件？”
　　“门口的信箱。”
　　原来又是他想错了，那邮箱原来是原本的老式收件邮箱，而非现在他以为的那种网络邮箱。。。
　　这完全就是一个原始人啊，在这社会没手机居然还能活着？凌天觉得自己玩手机就够少的了，但是这个人居然连手机都没有，真是一个大奇葩，就在他感叹的时候，门口又传来了动静，阿祭整理好擦桌子的方巾站起来，他大步的向着外面走，片刻之后，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推着一个小推车，径直的走向那他之前一直好奇的高架棚子。
　　“这是？”
　　“客户。”
　　“我能看看你干活儿吗？”
　　“只要你不害怕做噩梦。”
　　从沙发上站起来，男人走向一扇大玻璃窗，玻璃十分的干净，倒映着顶上的灯光，倒映着男人清冷不染尘埃的面庞
　　凌天跟着走过去，他看着他脱下来宽大的衣服，换了一件黑色的紧身的衬衫，一个一个一丝不苟的把扣子扣好，整个人瞬间就换了一个气质，优雅的带着笑，仿若清冷仙子，清冷的看着世间的百态，而百态皆和他无关
　　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成了之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年轻人，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服包裹着青年劲瘦的身板，斜着过了腰身的缠枝花纹仿若是浴血一般，绝美，妖异
　　劲瘦的腰身上缠绕着一根银色的链子，链子的尽头有一个肉嘟嘟的红玉小葫芦，随着男人的动作轻轻地摇晃着，点点灯光照在上面，折出点点斑驳
　　单手拆着口罩戴上，另一手验证大门的密码，随着大门抬起，冷气扑面而来，棚子里面已经安静了，不见了那两个年轻人，只有他的助手阿祭在准备着
　　这房间很高，也很大，但是里面格外的空旷，地面上铺的是纯黑色的地板，整洁到好似看不见有缝隙，这房间里唯一的物件可以说就是他们法医室也有的那种‘尸检’时候用的那种床，只是他这里的更加大一些，再往墙壁的那方，还有几个镶嵌进来墙壁的柜子，但是那一个个的符号他都看不懂是干嘛的
　　“我说，你要干嘛？”
　　进了门，阿祭转身过来，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把刚刚点燃的三柱清香递过来
　　修长的手指接过那香，简单的一转便插入香炉，以完成祭奠，一炷香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便是燃烧殆尽，最后的一点火光小时跌落，他慢条斯理的带上手套
　　“我说，你究竟是要干嘛？为什么我看你这状况不那么对呢。”
　　“这世间之事有什么是对的，有什么是错的？有那么绝对吗？”说完这话，他直接的走到床边，掀开那块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白色大布，随着布料的掀开，那里面也传来了刺鼻的味道：“让亡者安息，这便是我的责任，与你工作抓坏人一般无二。”
　　人不过刚刚坐下，阿祭便已经操纵着放下来一大屏幕，屏幕的上面出现了一个中年微胖男人的照片，上下的一同打量，似乎是捉摸要怎么下手一般。
　　“我说，我在这没事吧，不会影响了你吧。”
　　好像是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外人在，修长的手指对着后面点一下：“阿祭，给他一身衣服，面罩给弄条厚实的。”
　　“好。”阿祭动作麻溜儿的把一件崭新的医生动手术的手术衣服拿过来递给凌天，同时人还利索的在那里不带半分感情的做着介绍：“亡者：王大海，男、四十五，是大海珠宝的老板，半个月前曾有传言被绑架，后来被人发现死在一所所谓的小蜜的外宅。其妻子希望可以尽量的让他体面的走。这是原来的照片。”
　　照片上，那是一个还算富态优雅的男人，虽然说人过中年体态胖了一些，但是综身那贵气的派头也给他加了几分，看起来挺有‘干爹’气质的，然后第二张照片露出来的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一看见着照片，凌天也对上了一个人，这案子是四队干的，好像是最后定案是小情儿和司机合伙儿干的，就差小情儿那面的口供了，而且小情儿还怀孕了，这人被虐待了挺久的，被发现了的时候，人已经烂了，就连法医都觉得受不
　　阿祭打开天棚上的摄像机，这是他们干活儿的必备，也是给死者家属的交代，虽然一百个活儿里九十九个人都不会要，剩下那唯一的一个也是看不了承受不了，但是却也是不得不要，万一人家要呢。
　　“三月八日，晴，上午时间十点十二分三十三秒，开始。”
　　手拉开袋子到一半，阿祭接下来下一半，一直到打开。两个人利索的一个配合，裹尸袋里面的尸体就被翻了出来，这尸体除了有被虐待的痕迹之外，还有时间带来的腐败，以及被法医尸检之后的痕迹，凌天想问他这要怎么修理才能修理出来一个人样来
　　对方好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手指正在腾空规划着什么的年轻人挥手虚点了对方一下之后，便又继续认真的扒拉手指，好似在操作什么似的，只见他先是整体的看了一下之后，就利索的开始忙活起来
　　而他也像是见到了神迹一般，四个小时的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那个人的脸已经基本上正常了，能看得出来那人曾经的模样，但是其过程的复杂，凌天表示不是他能力不够，毕竟你看旁边，就算是阿祭，看了都脸色不太对。此时阿祭已经陪着他一块儿站在通风口处，只有在那人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过去给帮个忙递个东西。
　　“你也受不了吗？”
　　“受不了”
　　“真的假的。”
　　“正常人谁受得了啊。”
　　“你就是说你老板不是正常人呗。”
　　“我可没说。”
　　“闭嘴。”
　　一声轻斥，那人头都没回的继续在那里弄着，但是这轻轻地一句话，阿祭脸色更白了，他居然鞠躬道歉：“先生对不起。”
　　“受不了就先出去。抽根烟在回来，亡者身前，需要的是尊重。”
　　“是，先生。”
　　站在棚子的外面，一直到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肺叶也被特殊的清凉的味道填满，凌天宕机的大脑才恢复过来，他饱经沧桑的对着阿祭问道：“你们经常接到这样的活儿吗？”
　　“这其实还算是好的，我记得我帮先生做的第一个案子是一起车祸，那次的那个事主是一个一米九的大小伙子，长得挺帅的，家里条件也不差，然后成年了之后家里给他买了一辆车，豪车帅哥那可就把握不住飙出了车祸，他车祸之后，连骨头带肉的只剩下二三十来斤。我们先生折腾了三天，给他重新立了一肉身，你没见到事主母亲见到之后那哭的模样。”
　　凌天听着都忍不住嘬牙花子，那场面，能想象得到了，不过他现在觉得自己脑瓜子正在逐渐的恢复冷静，鼻尖嗅嗅味道，清清冷冷的不难闻，但是却格外的提神：“这是什么，也太提神了吧。”
　　“这是薄荷，先生亲手所种植的、”靠在墙壁上，墙壁的冰凉让阿祭感觉好受多了，从口袋拿出来一盒烟：“凌队长可要来一根”
　　接下来，俩人就开始了你一根我一根的抽烟‘大业’
　　“阿祭带着凌队长过来一趟。”俩人的心哐当一声就落下来了，然后下意识的就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甚至连手里的烟落在了地上都没管
　　阿祭手摁着突突乱跳的心疙瘩，对着出声音的地方挥挥手，然后就对着凌天说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