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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明着较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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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老将手中背篓放到靠门的位置,径自取出身上挂的小葫芦,将其中酒水倒在桌上的酒盅里。
也不知葫芦里是否镶嵌了阵法,倒出来的酒竟还泛着热气。
待飘起薄雾的热酒进肚后,任老发出一声喟叹。
“人老啦,总要这些外物才能暖暖身子。”
“来,让老夫看看,你们两个小娃娃是怎么个症状。”
他抻了下胳膊,衣袖顺着动作整体上移,悬在空中的手比划成把脉的样式,看向少涘和阿牧两人。
“你们两个谁先来啊?”
被点名的两人对视一眼,阿牧也不知在想什么,眉头轻轻蹙起,似是有些犹豫。
少涘见状一撩下摆,率先坐到任老对面的凳子上。
她将袖口处的衣料折了两折,露出素白的手腕来,上面几道青紫色血管被衬得极为明显,微微凸起,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好,那就女娃娃先来。”
任老将手搭了上去,半闭上眼仔细感受脉象。
隔了半晌,他轻轻“嘶”了一声,眉头渐渐拢起。
“那只。”
少涘换了只手,任老复又搭上。
“怎么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呢?”
任老捋着胡须喃喃自问,面上尽是疑惑。
“来来,换个人。”
少涘观其神色,看着像是不死心,决定再试试阿牧的样子。
于是自觉起身让位。
她也想看看,阿牧这儿能得出个什么结果来。
果不其然,任老的胡子又是半翘的状态。
阿牧觑着脸色大胆提议:“您不是说,可以望魂?”
“哼!好意思说?你以为我没有吗!”
底气十足的吼完这句,任老像是反应过来,顿时有些不自然地为自己辩解:“我一开始就看见啦,从你们控制那小弟子的时候。”
“你”
他侧过身,指向少涘:“你只有头顶的魂尚在,两肩上空空荡荡。”
“至于你。”
任老的手划过半圈,定到了阿牧身上:“你头顶和双肩魂魄俱在。”
阿牧挑起一边眉毛,似是惊奇任老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看到少年似有深意的神情,任老这才慢慢悠悠将后半句补齐:“只不过啊,都只有一半。”
阿牧眉毛复又落下,回归到原位,嘴角的梨涡再次显现。
“那依您看,我们该如何?”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人要两张增强感知的符纸来。”
“符纸?我师妹会画!”
少鹿终于见缝插针地挤进话题,指着少涘兴奋邀功。
少涘倒是没什么反应,听到师姐的话自觉掏出符纸和朱笔来开始描画,她也觉得这是自己用处所在。
只是坐着的阿牧却瞥了少鹿一眼。
少鹿:?
这眼神是嫌弃吧?
不是?你小子有什么资格??
少鹿眉毛都要竖起来了,被画好符咒直起身来的师妹拽住了胳膊,少涘给了她一个带着疑问的眼神。
原来她不知何时,身体已经奔着阿牧的位置前倾,整个人如同即将离弦的箭一般,带着理智快要一同飞射而出。
行,看师妹面子上。
少鹿在心中给阿牧再添一笔,用师妹的病情将火气压下。
少涘见师姐冷静下来,便将手中的符纸双手递给任老。
任老接在手中,拿着看了两眼就提出疑问:“这不对啊,不是我平时见的符咒。”
“怎么会不对呢,我师妹画符的天赋现今世上数一数二,不可能不对,要不您老先试试再说?”
还没等少涘有所反应,少鹿便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将刚刚咽下去的那股想说话的冲动一齐宣泄到这里。
任老看着那位一开始默不作声,温温柔柔的小姑娘,打他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便仔细观察了一番她的脸色,直截了当给人下了定论:“小姑娘是不是易容了啊,这面相看上去和脾气有点搭不上啊。”
少鹿顿时从人形炮仗再次变为之前那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
她给自己搬了个凳子,乖巧的坐在一旁,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只是那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阿牧看够了热闹,这才面朝任老开口道:“她虽然性格冲动了些,但有一句话没错,我阿姐的符是不会错的,要不您老先试试?”
随后在任老半信半疑的将符贴到臂上后,他再次伸出手搭在桌上,等着任老二次把脉。
趁着前面两人各有各的事在做,少涘悄默声地朝师姐的位置挪了两步,垂下的衣袖堆叠在少鹿腿上,她伸出小指勾了勾师姐放在身前的手。
少鹿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师妹带着笑意的眼神。
内里波光粼粼,漾着雾气。
随即她感受到小腿上一股暖洋洋的干燥,是刚才打翻茶杯时被沾湿的地方,那里不知何时贴了张符咒。
是师妹将衣服烘干了。
她心里那股火气一下就平了,师妹是自己师妹,这里谁都没有自己和她亲近。
同旁人呕什么气呢。
“阿姐,你也来试试。”
少涘眼见安慰好师姐,准备查看阿牧那边动静时,这声音便刚好响起。
她眉头一蹙即展,自己刚才漏听了?
不待她仔细回忆,阿牧便主动报备:“任老说我体内确实各缺一半的残魄,但也不碍事,能吃能睡。”
“我想着既无大碍,那便不治了。”
少涘闻言看了阿牧一眼,她不知道对方怀里揣着的是什么心思,但既然连他本人都不放在心上,那自己也无需多余费这个心思。
少涘上前坐到阿牧让出的位置上。
任老搭上脉,仔细沉吟片刻之后睁开双眼:“小姑娘啊,你是否这段时间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少涘伸手在额间一点,上面泛着金光的‘封’字若隐若现。
任老倒吸一口冷气,‘嘶’了一声,整个人从凳子上弹射而起,就快凑到少涘的脸上来。
完全不符合一个老年人的形迹。
惊得少鹿和阿牧一边一个,拉着少涘朝后退去。
“别怕别怕,我只是头一次见这种封印手法,现如今那几大家的封印,都是用阵法裹着符箓吗,小姑娘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在额上画符?”
不过一息,任老便立刻推翻了这个猜测。
“不像不像。符不是这么画的,倒有些像是……”
他拍着脑门,紧皱眉头想了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人老啦,什么都记不太清了。”
任老坐回到凳子上,再次掏出小葫芦给自己满上一杯。
“若小姑娘你封的当真是个残魂,我倒有法子给你试试。”
说罢,他端着酒盅走到门口的背篓处,摸索半天,掏出一个漆黑色的小盒子来。
“打开看时,里面三层机括,每层各置一块锦布,布上由大到小数枚银针排列整齐的摆放着。”
阿牧率先提出反对:“任老,您这才刚从外面奔波回来,是否也累了,不如先休息一晚,我们明日再来叨扰。”
少鹿紧随其上:“你这……”
少涘拽了拽师姐的衣袖,将手伸出,示意任老随意下针。
任老的脸色这才缓和些许:“看看,这才是治病的态度。”
“阿姐!”
“师妹!”
两人虽有些针尖对麦芒,但此时都不大赞同少涘的做法,面上带着担忧。
少涘朝着两人弯了弯眉眼,稍稍背着任老用手点向自己脸上的符纸。
随后转回身体,做了个‘请’的手势。
任老将杯中最后一口酒饮尽,捻起一根针插入少涘指尖,有的从侧方斜着插入,有的从正面扎进去。
待少涘好好一只手被扎得活像个刺猬之后,任老停下动作,对着少涘轻声询问:“是否有昏昏欲睡之感?”
少涘睁着清凌凌的眼睛摇了摇头。
“那……呕吐之感?”
还是摇头。
“啧。”
任老的手又摸上那把胡须,他仔细观察少涘片刻,发现她确实没有任何症状之后,便开始动手将银针一根根取下,放回到盒中。
“你们可愿在这里住下来?”
“我观这位小姑娘的病态着实严重,但我确实看不出什么来,后日,州内要举办医术大典,届时尊者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医官都会来,你们可去寻他们试试。”
任老一边将东西都收拾好,一边给三人解释用意。
“既如此,那先谢过任老。”
阿牧束手向任老行了一礼。
老爷子反倒又吹起胡子来:“别以为刚刚那副作态我就忘了,哼!不信任我老人家。”
说着话他人便向外走去,不到两步就回身喊人:“还不跟上,难道想住我老头子家里啊。”
之后头也不回地向院外迈步。
三人连忙跟上。
任老将三人带到一间空置的院落中,交代好这几日可以去哪里闲逛,哪里禁止通行后便阖门离开。
在院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之后,站在门口的三人便沉默了下来。
少涘将头转向少鹿,望着她一言不发,眼神里透着些无奈。
而旁边的阿牧,则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抱歉……我……下意识的就把人收起来了。”
少鹿见状将视线转向地面,声音细若蚊蝇,绞着手为自己辩解。
“我本来手上就拿着小绿的符纸,一紧张就……他自己就进去了,我又不知道怎么把人塞进符纸里。”
她越说声音越大,觉得十分理直气壮。
对啊,自己又不会这些符咒藏人的把戏!
更何况她才不会舍得将小绿和一个陌生人关在一起呢。
“啊!小绿。糟糕!他不会给小绿吃了吧!”
少鹿突然想起,这符咒里面可是藏着小绿的,连忙将其取出,一把塞给少涘,示意她快点将人放出来。
少涘拿在手中冲着符纸轻轻一点,两道身影便一同从里面飞出。
一个呆愣在原地,一个就地打了个滚儿。
少鹿眼前一亮,扑上去就在小绿虎头上呼噜了一把。
那披头散发的人眼神原本怔愣着,现下看到多出来的三人之后更像是受到了惊吓,完全没有刚才扑少鹿的那股力气,反而后退了两步。
少涘随手扔了张清心咒,但那人依旧面容惊恐,不敢直视他们。
少涘只好揭起符咒一角,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轻声吐出个‘醒’字来。
那人听到声音看向少涘,脚步迟疑着向前迈出,手也伸了过来,眼神疑惑地望着少涘的嘴唇,似乎是想要走近细看。
但那只探出的脚刚落到地面上时,他的眼神霎时间清醒过来,透着悲戚,他深深地看了少涘一眼。
随后转身朝着围墙一高一低的跑去,三两步便翻了过去,消失在院落中。
“他跛着脚还能跑这么快啊!”
少鹿看得目瞪口呆,十分崩溃,将师妹刚才丢给自己的符纸贴到小绿身上,待小绿被吸进去之后,迅速跟上早已追了出去的少涘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