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她冷若冰霜》香菜拌鱼腥草

9、狐狸

　　一轮残月挂在一碧如洗的夜空。

　　黎姝躺在屋顶上吹箫，箫声很是凄凉，风像是在亲吻她的长发。

　　白天的难过劲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心里木木的，不过就是父亲偏心长兄而已，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她也不是小孩了。

　　从高处往下看自己的府邸，她很喜欢，各处格局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的。

　　是十六岁那年，她随慕逸尘去平定叛乱立了功，慕逸尘替她在皇上面前要赏赐，她说想和其他将军一样赏一个府邸，皇上一高兴就给了她，还附带几亩田地。

　　第一次有了自己的资产和独立空间，她当时开心得不得了，兄长还羡慕她来着，说她不用再被父亲管辖，可以夜不归宿了，她笑话兄长只有这点出息，夜不归宿算啥。

　　十六岁，也许是她最幸福的时光了。那时候雪儿还在，整天跟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总拉着她晚上一起睡觉，她根本没机会像现在这样孤独。

　　那时候她很仰慕三皇子，他像个兄长一样对她好，教她许多东西，两个人亲密无间，她也曾想入非非，幻想过很多未来的美好。

　　那时候的她真像个孩子。

　　不过短短一年，雪儿远嫁，一切都变了，物是人非，她发现自己越发孤独，连父亲偏爱的也是兄长，她不是任何人的特殊。

　　“黎姑娘，你爬那么高干嘛？在下可找了你好半天，快急死在下了。”

　　黎姝放下箫，见是虞怀瑾，他穿着一袭紫色衣袍，领口处花纹讲究，腰间红绳系着白玉玲珑，整个人低奢贵气，看似随意，实则却是大梁贵族间的风尚潮流，他常做这样的打扮，配着那张谪仙似的脸，像个浮华的贵公子。

　　他是架着个梯子才上来的，动作颤颤巍巍的，好像挺怕高似的。

　　“楚世子来这干嘛？”

　　废了半天劲，虞怀瑾才爬到了黎姝的身旁，他很自觉和黎姝保持着距离，不敢靠得太近，“黎姑娘，黎公子受伤的事我听说了，我从下人那听到你父亲想让你把内丹换给黎公子。”

　　嗯？消息传得那么快吗？莫不是大梁有楚国的暗探，黎姝稍感疑惑，但是她没表示出来，“你知道了，所以呢？是想来安慰我吗？”

　　“不，在下是来劝黎姑娘千万不要答应的，这么过分的要求怎么可以答应？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爹！”虞怀瑾说着，愤怒地把折扇拿在手里敲了敲。

　　看着对方义愤填膺的样子，黎姝笑了，她的心里轻松了一些，如果雪儿在，应当也会这样说吧，至于其他人，大概率是打哈哈，这样两难的选择，没人敢帮她选的。

　　“你这样说我心里轻松多了，楚世子，多谢你帮我说话。”

　　“黎姑娘，你相信我，如果你把内丹给了你兄长，他不久就会忘了你的恩情，随便为了什么利益就把你嫁了，你那时候就连反抗的能力也没了。”

　　“楚世子，我相信你。”黎姝笑着，她知道虞怀瑾说的就是现实。

　　“那你为什么还那么伤心的样子呢？你都知道，就别纠结了，可别被他们骗了。”

　　“可父亲对我有恩，就是死，我也还不了的。”黎姝说着，垂下了眸子，长长的睫毛遮挡了她的情绪。

　　虞怀瑾总疑心对方流泪了，仔细一看又没有，他有一种想帮对方抹眼泪的冲动，“黎姑娘，是他们无情在先，你也不用讲什么义，如果你怕被人议论，就和我去楚国吧，这样的父兄，不要也罢。”

　　“我和你去楚国干什么呢？”

　　黎姝看了虞怀瑾一眼，把虞怀瑾看得心慌意乱，眼神连忙避开了，“黎姑娘你放心，我对你不敢有任何想法，黎姑娘去楚国，自然是做贵宾，想做什么都行，来去自如，不用受任何人的约束，就和帝师一样尊贵。”

　　“多谢楚世子的好意，可我不能背叛大梁，他们说我是圣女，还给我立了像，把我当神一样供奉，如果我逃了，他们会心寒的。”

　　“这算不得背叛大梁，黎姑娘不需要帮楚国任何事，更不用参与任何对大梁不利的事。还有，黎姑娘不是神，不是什么圣女，是活生生的人，不需要去迎合这些不合理的期待。”

　　黎姝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楚国就好了，如果是其他什么和大梁没有仇怨的国家就好了，而且她并不信任虞怀瑾是真心的，但不可否认，她险些被他的话打动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呢？叫我如何相信你。”黎姝根本就没报任何期待，她只是觉得好玩，看着虞怀瑾慌乱的样子想逗一下罢了。

　　“黎姑娘忘了吗？我们立过字据的，黎姑娘是在下的主人，在下帮自己的主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虞怀瑾的眼睛还是不敢看黎姝，耳朵红得泣血。

　　“我是你的主人？永远忠于我吗？”

　　“嗯，我一辈子都是黎姑娘的人。”虞怀瑾拼命点了点头。

　　黎姝想看着对方的眼睛，想看透对方的虚伪，于是用手勾起了对方的下巴，但只看到了少年一双桃花眸满是深情，这样纯澈的眸子，真是太有欺骗性了。

　　她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怎么会有男子生得这样好看，天生就是来蛊惑人心的。

　　如果不是慕雪说过这家伙就是狡猾的狐狸，黎姝差点就要以为对方有多喜欢自己了，真是危险。

　　黎姝把手缩了回去，“楚世子，多谢你的好意，可惜你帮不了我。”

　　“难道你真的决定要把内丹给你兄长了？”

　　“就当是还父亲的恩情吧，兄长确实是很在意面子的人，他会活不下去的，我无所谓的。”反正她从小就是这样过来的，忽略自己的心，忽略久了，人就会变得迟钝，变得感受不到痛苦。

　　“黎姑娘，你真傻，如果他们强迫你嫁人你怎么办呢？那时候你就任人鱼肉了。”

　　“我可以自裁啊，没有谁强迫得了我的，既然生不自由，那死总归自由了吧？”

　　就连黎姝自己也很惊讶，她怎么能说出如此苍凉的话呢？她不过也才17岁，距离她孩子一般的十六岁，才过去了一年。

　　令她没想到的是，虞怀瑾流泪了，豆大的眼泪从虞怀瑾眼眶流下，他好像比自己还在乎，“黎姑娘不能死，如果黎姑娘这样的好人都死了，那所有人都不配活着，所有人都该死，我不会让黎姑娘死的。”

　　真是的，狡猾的家伙，估计是个惯会说好听话的浪荡公子，黎姝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她鬼使神差般想伸手替对方擦掉眼泪，可春纤的出现打断了这一切。

　　“小姐，苏姑娘求见。”

　　“带她去书房吧，我马上就来。”

　　“是。”

　　黎姝本想自己一跃而下，但是看到这位好不容易爬上来贵公子，有些于心不忍，“楚世子，我带你下去吧。”

　　虞怀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黎姝一整个抱着跳了下去，当黎姝把他放在地上的时候，他才感觉是回归了现实。

　　他没想到黎姝会主动抱他，黎姑娘身上好香，他的脸几乎要红透了。

　　可惜黎姝没有看到，她只是径直走出院子，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