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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父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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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来到黎府的后院,黎姝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下人端着血水出去,而大祭司黎文君则是一袭鹤衣立在屋外,神色凝重。
黎姝有些着急,“爹,兄长怎么样了?需要我进去看看吗?”
黎文君摇了摇头,“你兄长并无性命之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兄长他内丹具废,已经是个废人了。”
“怎么会这样呢?日常训练不应该受那么重的伤呀?”
黎文君一皱眉,额上的皱纹就更深了,他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还不是澈儿他非要和人打架斗狠,那人本来是打不过澈儿的,可你兄长他喝过酒,而且那人有朋友在背后偷袭才会这样的。”
看着父亲两鬓斑白的发,黎姝心疼极了,“兄长他总是这样让人不省心,唉,对方是谁?”
“和你兄长起冲突的是四皇子,偷袭的则是韩家老二,真是阴险,下那么重的手,姝儿,这叫爹如何是好?”
看到父亲慌了,黎姝觉得自己更应该镇定,“四皇子和韩家二公子伤得重吗?是为什么起冲突的。”
“四皇子躺个几个月应该就没事了,韩家那个杂种倒是没什么事,”黎文君脸色有些难看,“你兄长和他们,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起的冲突。”
“四皇子没受什么重伤,圣上应该不会太怪罪,至于韩二公子,他该承担主要责任的,如果父亲想让他受罚重一点,我会先去找当时的人证,把事情了解得更清楚一些。”
黎文君制止了黎姝的行为,“其实爹现在无心去管什么惩罚了,你兄长伤成这样,我们黎家是要后继无人了。二房三房可都对大祭司的位置虎视眈眈呢。”
“可爹不是还有我吗?我也是爹的孩子啊。”
“姝儿,你是女子,迟早会嫁出去的,你守不了爹爹多久。而且大祭司的位置,包括黎家祖传的心法都是传男不传女的,不然你天赋比你兄长强那么多,爹早传你了。”
“爹爹,我也可以不嫁人,以后兄长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至于传男不传女,为什么不可以改变呢?”
黎文君震惊于黎姝的想法,都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不过心法传男不传女是祖训,历来失败的就极多,能练到很高境界的都是男子,谁知道女子练了会怎么样,他不敢冒这个险。
“姝儿,这个功法女人是练不了的,况且我已经答应过三皇子,把你许给他,按现在的局势,三皇子大概率要继位,如果违反了,岂不是抗旨不遵了,爹可担待不起,你迟早是要离开我们黎家的。”
黎姝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为什么父亲和三皇子两个人就决定了她的归属?他们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的想法,三皇子明明知道她不愿意,她眼神冰冷,“三皇子已经有别人了,我和他不会成的。”
“姝儿,如果他真做了皇上,谁又忤逆得了,咱做不了皇后就做贵妃呗,三皇子说过不会亏待黎家,也不会辜负你的,姝儿,你别那么犟。”
看到父亲已然没了刚才的担忧,反而宽慰起自己,黎姝似乎猜到了什么,“看样子,父亲已经有办法了。”
“姝儿,那父亲就直说了,你别怪爹狠心。你兄长受伤不久,还能补救,你可以把自己的内丹换给澈儿,这方法必须是血亲间才可以使用,你和澈儿刚好一母同胞,最合适不过了。”
黎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退后了几步。
明明艳阳高照,她此刻却像在冰窖里一样,“爹爹替我想过吗?兄长不想当一个废物,难道我就想当?我从小那么刻苦训练算什么呢?”
“姝儿,这不一样,你是女子,可以嫁人,以后嫁给三皇子你也是高高在上的。但你兄长不行,他没有当文官的本事,不能去沙场征战,就一辈子抬不起头了。如果他这伤是在战场受的还好,可居然是为了争一个妓女打架斗殴,你叫你兄长怎么做人?”
“怎么做人?他做不了人还是我的错了?是我叫他去打架斗殴的吗?从小我那么努力,也得不到爹的一点真心,爹就是偏心哥哥,反正我再努力,也不过是要嫁出去的女儿。”黎姝冷笑。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慕雪凄凉的话,“所谓父兄,不过是满脑子权利的动物,开心的时候把我当宠物,想要什么都可以。但只要和利益相关,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出去……”
黎姝曾带了些侥幸心理,她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她有能力,至少不会被当成宠物。
可是有能力也没用,努力也没用,都抵不过一句历来如此,好像有一张巨网,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女子总要嫁出去?她好像有些理解慕雪的怨了。
她木然地看着眼前,父亲居然抓着她的裙摆跪下来求她,“姝儿,你就当是可怜可怜爹吧,生你的时候你娘难产而亡,这些年来,是爹爹独自把你兄妹二人拉扯大的,怕继母亏待你二人,爹都没想过续弦。你还记得你那年病重,爹急得要死,天天守在你身旁,你好了,爹反倒累病了。姝儿,爹不是不爱你,只是你兄长没你那么成熟懂事,如果他知道自己成了废人,一定活不下去的,就当爹求你吧,你是女子,你有退路,可你哥没有……”
如果自己真像外人说得那样冰冷就好了,那样就不会心痛了。黎姝的眼角流下两行泪水,她好希望自己此刻能做到决绝无情,可是她做不到啊。
娘亲的死,一直是自己心里的一根刺,她觉得是自己害得父亲孤独终生,所以加倍努力,加倍地讨好父亲。
每当看到兄长闯祸,惹得父亲大发雷霆,她就觉得父亲可怜,绞尽脑汁想着替父亲分忧,从小所有人都说她懂事。
她很喜欢那个憨憨傻傻总是被自己捉弄还好脾气的长兄,也深深爱着自己的父亲,父亲越发老了,和记忆中刚建有力的样子完全不同,养育之恩没齿难忘,这些她统统舍弃不掉。
如果兄长真的接受不了现实自裁,那她应该会愧疚终生吧。
她抬起头,感觉每走一步都好重好重,她的心好痛,一边是自己在睡梦前一遍遍构想过的未来,一边是父亲的祈求和长兄的性命,天平的两端都好重,压得她喘不出气来。
黎姝跌跌撞撞地走出黎府,父亲说给她三天的时间考虑,换丹要越早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