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她冷若冰霜》香菜拌鱼腥草

6、契约

　　慕雪最终还是出嫁了，送走了迎亲队伍，整个都城都安静了几分，黎姝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没有人再在她耳畔聒噪，也没人会哭哭啼啼叫她哄，不会有人再打扰她的正事，明明都是之前讨厌的事，为什么此刻却有些怀念呢？

　　三皇子说她干得好，慕雪最近居然那么乖，丝毫没有反抗，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毕竟六公主是出了名的顽劣，哪怕是都城里最纨绔的公子哥也要避其锋芒。
　　可是这褒奖让黎姝的心更难受了，她觉得自己是帮凶，是刽子手，配什么褒奖，不是讽刺吗？
　　她是个后知后觉的人，那些年幼的记忆，这些年忽略的感情，如潮水一样涌入她的脑海，多少次，她拒绝了慕雪多少次，如果是一般人，也许早对她失望了吧。

　　是夜，黎姝坐在院子里自斟自酌，她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神情悲戚，月光洒她脸上，散发出一种清冷卓绝的美。
　　她还想再斟一杯，却被人拿走了酒壶，抬头一看才发现是楚国世子，虞怀瑾。

　　“黎姑娘一个人喝酒太没意思了，不如在下陪黎姑娘喝一杯吧。”
　　“好啊，不过我酒量不好，不知道楚世子的酒量怎么样？”
　　“应该是比黎姑娘好一点的，还不至于三杯就醉。”
　　“你居然敢取笑我，真过分。”

　　虞怀瑾落座，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喝下，“其实黎姑娘已经醉了，不必再喝了，我们就这样随便聊聊吧。”
　　黎姝确实醉了，她望着眼前的少年，觉得传闻并没有夸张，他长得真好看，鼻梁像是精心雕刻的一样，她这样想着，也确实上手去摸了，“你的睫毛怎么也那么长，一点也不真实。”像蝴蝶翅膀一样。
　　虞怀瑾没有反抗，而是把脸伸过去，让黎姝摸得更方便一些。

　　从一开始他就恨透了自己的容貌，一个没有能力的人，空有一副皮囊不过是灾难，只会给他带来无数的麻烦，让他备受欺辱，也遭受恶心的觊觎。
　　不过只有这一刻，他很开心自己长得让黎姝满意。
　　他带着笑意，温柔得不能再温柔，“黎姑娘的睫毛也很长呢。”可惜他不能动手去触碰。

　　黎姝突然想起慕逸尘说过的，楚世子曾被大皇子逼迫到咬舌自尽，于是她把手抚到虞怀瑾的唇瓣上，“疼吗？”她想象着对方舌头上的伤痕，感觉有些可怕。
　　“不疼，黎姑娘问的是哪？”虞怀瑾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又感觉是在做梦了，可是黎姝冰凉的手那么真实。

　　回过神来，黎姝才发现自己把想象付诸实际了，真是醉酒误事，她把手伸了回来，觉得自己太失礼，简直和大皇子之流没有区别，“世子，我醉了，刚才的事你不要生气。”
　　“怎么会生气呢？黎姑娘想做什么都可以，毕竟黎姑娘可是用了星月剑才把在下换来的，只要宝剑一日不归回黎姑娘手里，在下就永远属于黎姑娘。”

　　“你在开玩笑吗？如果你回了楚国，真当上了一国之君，那时候才不会认呢。”
　　虞怀瑾使劲摇了摇头，“不会的，我永远属于黎姑娘，一辈子不会变，不管我是什么。”

　　黎姝觉得对方有些可怜，也许是宫里对虞怀瑾长时间的欺辱，让他养成了习惯性讨好人的脾性，她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卑微，卑微得像是没有自我，他估计对所有人都说一样的话吧。
　　她真想让他明白她没有恶意，不必如此讨好，“世子是在怕我吗？我不是什么坏人，至少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你不用讨好我的，我和你是平等的。”

　　虽然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可虞怀瑾已经满足了，她那么温柔，还让他别怕，“我不怕黎姑娘，当然也知道黎姑娘是好人。”
　　“好人？我算什么好人？大家不都说我冰冷吗？我还伤了雪儿的心，简直就是一块捂不热的臭石头，呜呜呜呜，我明明虚伪得要死，为什么要说我是好人？”

　　“黎姑娘，你别哭，没有人是完美的，人有缺点有私心都很正常，所谓好坏都是比较出来的，如果连黎姑娘这样的都不算是好人，那这世上就没有几个好人了。
　　“可是我对不起雪儿，我总是让她伤心，最后要走了还把她给弄哭了，我真是蠢得要死，她对我明明那么好，我全忘了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

　　虞怀瑾想说慕雪这样的人才不值得黎姑娘伤心，可是他没这样说，他不能说她不喜欢的话，于是他说，“黎姑娘，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别总这样责备自己，慕雪的人生不应该由你来背负，她的所有都不是你造成的，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路，是慕雪停留在了原地，人应该向前看的。”

　　“可我还是想她，我好孤独，好想雪儿，我想她在我的耳畔叽叽喳喳，我拒绝她一次又一次，可她还是热情如初，这世界上再也没人对我那么好了，以后都不会遇到了。”
　　黎姝流下了一行泪水，她想起了慕逸尘，像慕逸尘那样的人才是世间常态，人都是会变的，所有的好都是因为你暂时有用处。

　　说出这话黎姝才明白，她有多自私，她内心深处一直眷恋着慕雪对自己的特殊，其实她很享受那一份特殊，也知道自己不管忽视多少次，慕雪也还是会一次次靠近。
　　她再也没有一个这样的朋友了，其他人的好都是有条件的，会在她不好的时候离开，像慕雪一样的傻子她一辈子也遇不到了。

　　“慕雪能做的我也能做到，我也可以在黎姑娘拒绝一次又一次之后还热情如初，黎姑娘不信吗？”
　　“骗人，你只是骗我罢了，慕逸尘还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呢，他都能骗我，谁不能骗我？”黎姝冷笑着，突然感觉自己好冷，那冷是发自内心的。

　　“黎姑娘也许不知道，之前慕雪总爱折磨我，有时是用鞭子抽打，可每次只要黎姑娘出现，只要听到黎姑娘的声音，折磨就会停止，黎姑娘的声音对在下来说就是最安心的声音……”
　　后面的话黎姝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一旁的春纤见自己醉得不行，就强制把自己扶回了卧室。

　　醒来的时候，黎姝发现自己怀里多了一张纸，字迹如行云流水，清新飘逸，内容大概是虞怀瑾的卖身契，交换价是一把星月剑，末尾写着虞怀瑾永远属于黎姝，还印了一大一小两个指纹。
　　黎姝把自己的食指盖上，发现刚好符合，至于大的那个，应该是虞怀瑾自己的。

　　真是荒唐，黎姝扶额，看来以后不能喝酒了，可她又觉得有些意思，虞怀瑾的做法叫她捉摸不透，卖身契？还属于自己？好歹也是楚国的世子，怎么可能真那么卑微呢？
　　难道是自己喝酒的时候暴露了本性，强迫楚世子写下的，自己居然是这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