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十以时

7、家人

　　他时不时还能梦到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的样子。
　　在那之后，他清理完那些失败品的时候，总是会一遍又一遍的去洗手，想要清洗灵魂上的罪恶一般，把双手搓到发红也无济于事。
　　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已经开始麻木了，甚至还可以笑着面对那些成为丧尸的人们，还会冷笑着说一句：“这批实验品身体素质很差吗？那么多失败品。”
　　虽然这种变化并不让人觉得稀奇，但是段宇此刻的样子，特别像是二十年前老先生的样子。
　　大概是环境对于一个人的影响过于大了。
　　二十年前，爷爷拼命阻止老先生进行这个实验，当时的的段宇还不知道为什么爷爷这么拼命的阻止老先生，他当时想，研究东西不是好事情吗？
　　研究东西是好事情，但是这是研究出来了怪物。
　　段宇十九岁的生日礼物，是老先生让他回国当了国内的负责人。
　　但是段宇不是那么愿意去管理别人，所以找了院长这么个替罪羊，只不过，院长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替罪羊，当时乐呵呵的接下了这份工作，但是耐不住段宇不听话，他多次去跟老先生说的时候，老先生总是说：“又是小段啊？小段你就不用管了，他听我的话就够了。”
　　既然最上面的人已经这么说了，院长也不能说什么不是的，只能应了下来照做。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研究院里人都说段宇是关系户。
　　背着段宇说的呢，段宇就算听到了，也只会冲他们一笑了之。剩下八卦的那群人在那尴尬对视。
　　每次段宇接触了谁，回去第一件事都是去洗手，一遍又一遍，洗刷自己的罪恶，也想把自己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之中解脱出来，仿佛洗完了自己，自己就是没有经历过那些的，那些都算不是自己自愿的，是被迫的。
　　营造出来一副假象罢了。
　　表面上还要风光无限好的样子，两幅皮囊一般，他也习惯了。
　　院长很少会管自己怎么样，但是正是因为段宇这般的鹤立鸡群，所以给那群人了松散的借口，研究院的人换了几轮，工作人员都要去当实验品，生还当然是最好的，但是稍有不忠就会被发现，会被杀死，死了就死了，进入这个研究院之前都会签保密协议，不得泄露半点消息，进入到这个研究院和死了其实对于段宇来说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万一变成丧尸，自己再做进一步的处理。
　　只不过，在现在这个研究院，用不着自己亲自动手就是了。
　　但是最没想到的就是，老先生竟然把病毒直接散播出来了。
　　虽然对于段宇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对于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都是战胜不了病毒去世或者变成丧尸的。
　　因为一开始就会告诉实验品，这是注射的病毒，成功的几率很小，像是给打了个预防针一般，更多的人不会觉得自己是成功的那一个，会自动放弃自己，让病毒战胜自己，从而死亡。
　　也许老先生就是拿捏了这一点吧。
　　但是程渊是个意外一般。程渊在这个研究所里面一直不怎么出头露面，当初段宇列名单的时候，自己都差点忘记了有这么个人，还是院长提醒的他。
　　“程渊呢？还让他进行这一次的实验吗？”院长问了段宇这么一句。
　　“程渊？加上吧。”
　　“段先生，我能不去吗？”有个中年人问段宇。
　　“这就是程渊。”院长提醒了段宇一句。
　　“程渊啊。”段宇想了想，冲着程默笑了：“你只要成功，想离开这我都同意。”
　　程默一愣，随即攥紧了拳：“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
　　“而且，程渊，你如果接种病毒并且克服了，你将会得到很多东西，名望、财富，要什么没有？”段宇拍了拍程渊的肩膀，“别太看重眼前的东西，敢赌才能赢。”
　　程渊犹豫了很久，最后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和程渊一同进行这次实验的还有三个人。
　　但是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程默。
　　程渊本来也要被当做失败品处理了，因为尸斑开始在程渊的脸上显现，但是事情发展总是那么的戏剧性，程渊脸上的尸斑又开始慢慢的淡去。
　　就这么来来回回多次之后，本来对这种实验很没兴趣的段宇，盯着段宇那个实验室看了起来。
　　最后程渊昏迷了过去，但是身上的尸斑也都奇迹般的消失了。
　　“这个要上报给老先生吗？”院长也在一旁看着，问了段宇一句。
　　“报吧……算了，不用了，就说这次四个人都死了。”段宇说。
　　“这样行吗……”院长犹豫了。
　　“你听我的还是听他的？”段宇冲院长笑了笑：“嗯？张非沔。”
　　“……我知道了。”
　　院长最后上报给老先生，还是按照段宇说的去做了。
　　老先生岁数很大了，也不可能回国，但是段宇在自己的身边，也差不多属于一个定时炸弹。
　　距离远了，手伸不到那么长。距离近了，可就能随时炸到自己。
　　所以张非沔选择了先保护好自己这条小命。
　　程渊醒的时候，就已经被换了名字了。
　　上报给老先生要上报名字，段宇就随便给程渊的名字改了，改成了程默。
　　程默，沉默。
　　但是没多久，就从J国传来消息说老先生去世了，新上任的是一个白皮肤的外国人，据说是老先生的心腹。
　　段宇听到院长说那个白人是老先生的心腹的时候，笑了一声：“心腹？我看是大患差不多。”
　　果不其然，白人开始了更为猖狂的举动，开始肆意向外传播各种突变病毒。
　　病毒本身就不和细菌一样具有细胞结构，病毒生殖是复制的，而且会突变，且方向不确定。
　　这么大肆传播这种病毒，想必那位白人已经做好了一些准备。
　　但是在此之前，国内的研究还没有展现在大众的视野下。
　　病毒需要寄生才能生存，虽然国内偷偷研究了这个实验，但是更多的国家对于这种突发的病毒并没有过多的涉及，有些疯狂人士甚至要追随那位白人。但是那位白人想要做什么？他既然是老先生的心腹，那必然知道这里面的种种不确定的因素，就这么任由病毒肆虐，最后得到的很有可能是人类死亡甚至灭绝。
　　光是想想都能看到那个白人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老先生死了，白人散播病毒，丧尸出现。
　　国内开始封锁禁止进出境，过了段时间，段宇让院长放出了“我国第一位体内细胞战胜病毒的人——程默”的消息。
　　程渊早就死了，在被迫去当实验品的时候，就死了。
　　“程渊，谢谢你。”江野看着程渊认真的说，“谢谢你相信我，跟我说这些。”
　　程渊一愣，随即笑了，眼角的皱纹显露：“我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现在啊……早就死咯。”
　　“不会的。”
　　“会，我没你们年轻人那么厉害……”
　　江野打断了他：“不，我的意思是，没有如果。你现在和我一起，我尽量的保护你，我们肯定能活到最后。”
　　“嗯，一定会的。”
　　天边拂晓，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个风餐露宿的日夜了。
　　但是江野和程渊，也已经互相知根知底。
　　与其说是如长辈与晚辈一般，不如说是忘年交。
　　“程渊，你有老婆吗？”江野问，“你都这么个年纪了。”
　　“有啊，她特别漂亮，我追了她十年才追上，真是鲜花插了我这个牛粪上了，她那么漂亮，那么多人追她喜欢她，她最后答应了我……”程渊笑着，有瞬间，江野好像看到了少年时候的程渊一般。
　　“但是啊……我还没挣到大钱，让她过上好日子呢，现在就这样了，她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也是信了他们传出来的消息，觉得我也是失败了吧……”
　　“老程，我陪你回家，去看看她。”江野说。
　　“开什么玩笑，我家离这老远了……”
　　“不开玩笑，我认真的。”
　　程渊和江野对视，江野说话一直很认真。
　　“但是离这几百里呢。”程渊叹了口气。
　　“你不想她吗？”
　　“想。”回答的声音是毫不犹豫的。
　　“那咱就回去看看。那是你的家。”江野说，“我已经没家了，但是你的家还有很大的希望。”
　　程渊听到江野这么一句，拍了拍江野的肩膀：“你说的对。”随后看着日出的方向，“你说得对啊，回家！”
　　“嗯。”江野笑着，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一般。
　　“你说，她会不会不认得我了。”程渊和江野走在路上，程渊就开始各种担心，“会不会认不出我？我这样是不是太邋遢了……”
　　“……老程。”
　　“哎。”
　　“我觉得对她来说，你平安就是最重要的。而且这么久没见，她应该很想你。”
　　“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啊。”
　　回家路上的程渊，是特别快乐的，连带着江野，在这种雾蒙蒙的天气里，心情都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