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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戒同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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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施柏绿在戒同所待了八个月。
去那儿的第一步,是被施印月迷晕,这步很好实施,因为他当时就是在恍惚的状态。
第二步是被捆住手脚塞到车里,还被蒙住了眼睛,中途施柏绿醒过来,两个男人对他拳打脚踢,施印月只是漠视。
两个男人无法压制施柏绿时,施印月到他耳边说出魔鬼般的呓语:“你应该去,因为窗春台厌恶你这种人,永远不会喜欢你这种人。”
施柏绿短暂消停了,他的眼睛被蒙住,他一动不动了,或许他是终于被那两个男人给打晕过去了,施印月不得而知。
施印月看向窗外,路边的荒草长得很杂乱,叫她差点儿喘不上气。
施柏绿从此被关进了这儿,眼前的黑布被摘下,几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微笑看着他。
男人们的头顶有刺眼的白炽灯,在施柏绿眼中摇晃,像无法逃脱的小人儿。
这里还有很多男生,各个年龄段的都有,最小的是十一岁。
施柏绿跟很多人住在一起,这不像是坐牢,而像是被地狱含在舌头里。
在这儿的第二天,他们七点起床,被分配到小教室里,有人给他们发册子,那上面全是批判同性恋的文章。
他们要高声朗读出来,不然就会被打。
就像在上高中一样,只不过从来没有太阳照到冰冷的教室里,细听之下那朗朗读书声,像死人托梦。
一个个男生的头颅,被盛在册子之上,嘴唇一张一合,阴气沉沉。
早读课结束时,他们还要喊一百遍口号。
“同性恋是变态,我不该当同性恋,我对不起父母,对不起社会。”
老师露出欣慰的笑。
接着那些白大褂采用暴力方式让他们恐惧同性恋。
在此之前要先经过断水断食,这对于年纪小的男孩子痛苦万分,白大褂掌握着不会让他们死掉的度,接着再给他们强制喂食。
然后便是电击疗法了,这是治疗过程中的核心疗法,也被白大褂认为,电击是目前最有效的疗法。
在施柏绿的太阳穴通入电极,然后给他看男生跟男生的片子,只要他一有生理反应,就电他。
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春台的照片,小小的一张照片,四面被剪得不太齐整,或许是从毕业照上裁下来的。
白大褂一边电击,一边告诉他不能喜欢这个人。
他就要喜欢这个人,他就要喜欢这个人,他就要喜欢这个人到无可救药,他就要喜欢这个人到他最终死亡,这是他的决心。
电击如同一根针在他两边太阳穴来回穿扎,他看着春台的照片,这张照片里的春台,似乎要小几岁。
笑弧淡淡的,又甜甜的,很可爱,这种感觉……春台就像他抓不到的一缕光线,可偏偏又出现在他面前,用一座温暖的花园引诱他……这感觉像他只要承受了这电击,就能去到春台的怀抱。
可春台,这电击,这感觉真的生不如死。
春台,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我已经在华景高中门口站了几小时了,好像下雪了,如果你还没有出门,记得穿厚带伞,可是春台,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好冷好想你……我会乖的变得不那么阴暗的,求你不要对我太吝啬求你不要对我太吝啬,就看看我抱抱我……
春台你为什么这么吝啬,为什么不能带我走?我想跟你远走高飞,春台,我们成为风筝成为石榴树叶子吧……
耳边草长莺飞窸窸窣窣,春台,我听见你的声音忽近忽远……是你来接我了吗……
施柏绿晕了过去。
电击疗法又被称为厌恶疗法,把电击疼痛和你注视的东西交在一起,当你一想到这个人,首先感到的便是电击疼痛感,这样你就不敢再想这个人了。
当施柏绿看到春台的照片,立马感到排斥跟恶心时,他明白地狱最终将他从舌头咽到了肚子里,万劫不复。
那就让他死在这里,这么久了他想通了,春台不会来接他了,那就让他死在华景高中门口,否则他该去向哪里,又有什么意义。
那种片子循环在播放,白大褂薅着施柏绿的头发强迫他看。
要求他看女生的时候必须要有生理反应,看男生的时候不能有一点点的反应,不然就被往死了打。
有人开始反复给他们洗脑,说男生跟男生是变态,会得病。
那个十一岁的男孩子被吓哭了,他觉得自己是变态需要被治疗,他觉得如果他是同性恋那他就会孤独一生不得好死会下地狱。
有人哭着忏悔有人疯了般锤打脑袋,他们质问自己为什么会是同性恋,为什么会喜欢男生,他们像野兽要吃掉自己。
这乱糟糟的地狱现场,叫施柏绿动了唇角,春台你看啊,多么美好的花园啊。
春台,你看见了吗。
施柏绿濒临死亡了,他已明白这跟春台来不来接他无关,或许他就是该死掉了。
那他死了后,会不会有来生,来生会再次遇见春台吗。
在这儿接受治疗的年纪最大的那个男人,走到他面前对他说:“装直男吧,不然你活着出去不了。”
白大褂反复测试,笑得十分满意,对他说:“小施,我们终于成功了。”
施柏绿露出笑,笑得生硬扭曲,他死水般的漆黑眼珠像是被人换了两颗,他斜去眼光,久久看着冰柜上那把泛着寒光的刀。
施印月数过日子,是整整八个月,她来接施柏绿。
她吓了一大跳,她的儿子怎么像从棺材里走出来的白面死人,原来那双深邃的黑眼睛哪里去了,为何像一纸平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光点。
“柏绿。”施印月唤道。
施柏绿侧身,接受了白大褂向他伸来的手,两手交握,心脏如同被电击。
“你,”施印月上前来,不确定地问:“你好了吗?”
施柏绿看向她,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施印月带施柏绿回家,故意经过春台曾住过的别墅,那儿已落寞萧条,被藤蔓爬满像个鬼屋,施印月注意到施柏绿只是看了一眼。
施印月很高兴,握住施柏绿的手正要说话,发现他的手冰得渗人,活像个死人。
“柏绿。”施印月关切道,“没事的,我们喝点中药补补就好了。”
车停在了院门口,施印月先下车,再扶施柏绿一把。
他站到了空气里,久违地感觉到风,听见了自己的一次呼吸,接着他心脏抽搐,倒地昏迷。
施印月又带他去医院,诊断结果是心脏丧失有效收缩,故心律失常。
当他醒来,陌生场所让他觉得才是正常,他看见病房里的布置,地狱般的回忆冲击而来。
施印月走到他床边,按住他发颤的手,一遍遍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柏绿,你会好起来的,妈陪着你,等你休养一段时间,我们就搬走。”
“我们去你爸那儿,还记得你爸叫什么名字吗?”
“尚诚。我们马上就去你爸身边了,柏绿,我们马上就要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你就好好读书好好表现,你爸他会考虑把继承权给你的,到那时,我们施家会名声显赫的,到那时你就站在了珠宝生意的最顶峰,到时候我们不会被任何一个人看不起。”
“这些你受的苦……”施印月哽咽了,“终会苦尽甘来的。”
她说了这么多,施柏绿也不知道到底听见没有,竟像个植物人,睁着眼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