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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伯特庄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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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客人约定的两日时间弹指即逝,再次与那位女士见面,是在八月一日的阴雨天之下。
派去茶馆接扶枝的车子平稳地停在两扇大铁门前,无需司机鸣笛,里面的下人便及时地打开了大门迎车子入内。
铁门缓缓敞开,首先入眼的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它们簇拥着院子中心的造型喷泉,在阴雨天里都显得格外有生机。
主建筑是一栋共具华国与外国特色的多层洋楼,后面掩映着几座辅楼,在树影婆娑间看得不大真切。
下人们有序地穿梭在绿意盎然中,各司其职,负责看门的只将车子引入便不再向内靠近,主楼负责接应的亦是等候在门前,见扶枝与姬明远下车后,虽讶异是两人前来,但该去禀报女主人的女仆还是规矩地转身进屋,并未过多询问。
扶枝对于伯特庄园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词——舒适。
随着女仆走入主楼,目光所及之处摆放的都是价格不菲的珍品古董,每一件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可见庄园中的活计没有一丝被下人怠慢,扶枝不断打量着,心下对客人多了些了解。
庄园的布置体现出主人的品味,下人的管理体现出女主人的手腕,这位女士可要比她当日在茶馆表现出的样子,有意思得多。
入户走廊并不长,心思转过几寰,面前便已豁然开朗。客厅棕红色的皮质沙发上有一盘发女子背对着走廊而坐,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扶小姐,快请坐。”
女子瞧着大约四十多岁,保养得极为精致,饱满的面部瞧着比同龄人年轻许多,眉眼间虽担忧疲态难掩,但面对并不熟悉的扶枝和姬明远,还是带着格外和蔼的笑意。
她见姬明远客气的笑中还带有些许戒备,理解地说道:“这位先生也请坐吧,我与扶小姐已然定立契约,再大的坏心想来也是逃不过扶小姐慧眼的。”
扶枝拉着姬明远坐下,极为浅淡地笑着对女子说:“庄夫人,按照我们之前约定的,今天要去看下您女儿的房间。”
被称为庄夫人的女主人点头称是,而后招来一旁等候的下人,吩咐将主楼清场,又叫人拿来了一串钥匙,亲自引领二人上楼,去到二楼的卧室。
门锁打开后,扶枝率先走进房间,庄夫人脚步踌躇,有些触景伤情地站在门口撇开头不敢看。姬明远落后于扶枝半步,注意到了庄夫人的神情,温声细语地提醒她可以在门外等候片刻。
在姬明远进来关上门后,扶枝身周微弱的绿光乍时暴涨,一些细小的尘埃在绿光之下逐渐显露,好似有生命地在空气中不断跳动,分布地格外凌乱,无论是白色蕾丝的床幔,还是柜子上放着的一套茶具上,都密集地分布着这些小尘埃。
姬明远虽不知这些小尘埃是什么,但从他们泛着微光的踪迹与分布来看,应当与这间屋子主人的日常行动有所关联,一切日常触碰得到的物品都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小尘埃。
扶枝漫步在房中每个角落,确定了所有细节后冲着眼带询问的姬明远摇摇头,然后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窗召来几片绿叶,掌风一扫,绿叶便有所凭仗似的各自飞散,都飘落到了下人不便清扫、主人不会触碰到的地方。
她五指一拉,半开的窗户自动闭合,纤细的指尖又在窗棂上虚虚地划了什么痕迹,这才转身示意姬明远开门。
门外,尚在低落的庄夫人见二人这么快就出来了,惊讶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收起了一切过于外露的情绪,边带着二人下楼,边询问结果:“扶小姐看出什么来了,我家凌云可有着落?”
实际上,光靠一个房间中的残留痕迹看不出什么,扶枝今日要求前来一观,也是因为两日前的疑惑尚未解开。
两日前的上午,和平常没什么不同。茶馆的大门还是照常在七点自动开启,但在大阵的作用下,所以即使这家开在小巷中的茶馆按时开门,客人也不会按时上门的。
扶枝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意稀少的日子,往常一月能接上一单解决鸡毛蒜皮小事的客人都算万幸,如今齐家案契约虽未实际解除,但客人是实打实上门过的,所以下一单生意不会那么快就找上门来。
当她带着这种思绪在一楼院中躺椅上昏昏欲睡时,突如其来的客人着实是出乎她意料了。
彼时庄夫人穿着一身天青色旗袍推开了半掩着的院门,试探性地询问是否有人,扶枝一脸困倦地睁开眼,在目光落到庄夫人身上的那一刻就睡意全无。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庄夫人身上缠绕着格外浓厚的灵气,且这些灵气来源并不相同,或怨恨,或感激,或强大,或弱小,像一群男女老少挤在一个狭小的屋子里叽叽喳喳,吵得扶枝眼睛生疼。
于是,扶枝起身,将庄夫人迎进茶馆内,一杯解忧茶下肚,因满心忧虑出来散心而无意间进入这家茶馆的庄夫人就将烦扰之事一倾而尽。
当庄夫人意识到自己失言后,茶馆主人解忧却愁的法子已然递到她面前,那杯却愁茶,就是最好的灵丹妙药。
契约定立后,扶枝与因女儿失踪而焦躁的庄夫人约定,两日后前往庄园寻找线索。
可是从刚刚对这座庄园的观察来说,缠绕在庄夫人身上厚重的灵气并未沾染到其余人和物件上半点,只是那位凌云小姐的屋内有微弱的残留,但亦可理解为与庄夫人同在一处久了,不小心沾上的。
能被大阵牵引而来的客人,所烦恼之事必有怪力乱神的参与,扶枝原本是对这点深信不疑的,但此刻,仅仅针对于庄夫人女儿失踪这件事来说,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怪异的痕迹。
庄夫人看着扶枝沉默的摇头,像是早有预料地说:“是我病急乱投医了,扶小姐也不必有负担,我家先生也委托别人前去调查了,许是我家女儿又同导师接了什么紧急的任务,出去时来不及告诉我们——她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
扶枝听到这里,对这位凌云小姐有些好奇,正要深入询问时,就听楼梯下方传来了交谈声,顺着声音看去,客厅里赫然伫立着两道身影,背对着楼梯的是一个是穿着西装的男子,面对着楼梯的长衫男子正是老熟人邓和。
在扶枝看到二人的同时,邓和也听到楼梯上的动静抬眼看了过来,在场的几人互相对上了眼神,俱是一副惊讶的样子。
海曼转身看到了从楼梯下来的庄夫人,迈步到楼梯最后几级台阶,扶住庄夫人的手,温柔地埋怨道:“瑾瑜,你咳嗽刚好些,怎么又出来操劳了。这些客人们也是为了凌云的事情来的?”
庄瑾瑜见到海曼的那一瞬间,表情立刻从隐有担忧变作明媚,先是点头应下了海曼的话,而后拍了拍他扶着自己的手说:“我哪是那么较弱的人,不过是在家走了几步,别让客人们看笑话。”
“介绍下,这两位是我从别处请来的能人异士,来帮着寻找凌云的,”庄瑾瑜先向海曼介绍了扶枝与姬明远,而后对着二人又介绍到,“这位是我先生,海曼·伯特,雾国人,平常就在公学里忙忙学生的事情,操心惯了,二人别介意。”
“海曼,这位是...”庄瑾瑜的视线越过海曼看向邓和,询问的眼神从邓和身上又转回海曼。
海曼先是与扶枝和姬明远握手问好后,才恍然想起邓和来,为几人介绍道:“这位是我请来调查此事的记者,邓和。”
在海曼转身向邓和介绍自己妻子的时候,扶枝与姬明远对了一个奇怪的眼神,而后齐齐地将审视的眼光投向邓和,后者先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二人的视线,而后莫名心虚地不敢看他们。
几人打过照面后,庄瑾瑜就先送扶枝与姬明远出门,海曼与邓和明显有事要谈,就只是与二人告别后就留在了客厅。
主楼大门关上的前一刻,坐在侧座的邓和看见姬明远对自己做了个口型,大概意思是让自己结束后直接去茶馆,那股莫名的心虚就又涌了上来。
庄瑾瑜客气地送扶枝和姬明远到了大门口,嘱咐二人尽力去找自家女儿,如果实在没线索也不用过于着急,但唯独有一点是庄瑾瑜千叮咛万嘱的,就是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能泄露出去。
客人提出的合理要求,扶枝一向是不会拒绝的,倒是姬明远对庄瑾瑜的态度有些好奇,不过现下是扶枝的主场,他只将多余的话都藏在心里,准备会茶馆再与扶枝细说。
眼见汽车的尾气在拐弯后消失不见,庄瑾瑜才卸下面上的和蔼,露出无法遏制的忧惧与一丝怨怼,站在大门处望向远方的神情十分复杂,直到空中开始滴落小颗小颗的雨滴时才转身回到主楼。
远去的二人并不知庄园内的其余事情,不过对于意外归来的伯特先生还有邓和,扶枝和姬明远都有很多话想说。
而且庄瑾瑜身上的灵气似乎也不单单是灵气,扶枝在车上反复回想自己在楼梯上跟她说话时,她身周泄露出的那星星点点的浊痕,一时虽辨不出那是什么,但里头的法则之力自己总不会看错。
与契约内蕴含的法则之力不同,庄瑾瑜身上的浊痕更像是被污染过的法则,带有一股说不清的扭曲感。
扶枝对于这种被污染的法则莫名有些熟悉感,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还遇到过,于是索性不去深究,阖眼养神。
茶馆再次迎回了它的主人,院门一开一合,两道身影又聚在茶案前,就等那个两日前托词忙碌的邓和来接受“审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