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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意外邀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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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熬的梅雨季终于在七月的末尾爽快地离开,随之逐渐削减的还有惊语小报记者们对邓和的热情。
自从齐家案内情专版大卖后,主编连着几天都笑眯眯的,一反往日死人脸的常态,还亲自掏腰包给邓和发了奖金,让报社内的同僚们又羡慕又嫉妒,连番打探邓和挖出案件内情的手段。邓和考虑到茶馆以及扶枝的特殊之处,不方便言说细节,每次都只能囫囵应付过去。久而久之,同事们便以为是他故意藏私,无声中开始孤立这个“有点成绩就开始瞧不起前辈的毛头小子”。
邓和虽然察觉到了大家有意无意的白眼与孤立,但总归要比前段时间应付不来的狂热态度要好,不过就是回归了往日无人在意的状态罢了,反正他来到惊语,也不是为了找到什么知己。
为苦难发声的路上,独行胜过结伴。
在他第五次因其他记者的刻意烦扰错过了向主编递交稿子的时间后,这句话便无法在心中平静的复诵,就算你们为了排挤我这个“小人”,也不能耽误这些要紧的事情啊!
看着同事眼睛里的得意,邓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为了防止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当即决定提前下班。
出大门时,他还能听到同事兴高采烈地向主编告状说自己早退的声音,不过那些都没关系了,他此刻只想离这群人越远越好。
门外的新鲜空气让他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步伐轻快而迅捷,与在楼内的样子判若两人。不过这样的步子没走出去几步便被拦了下来,拦住邓和的是两名肌肉虬劲的壮汉,神色威严但语气客气地向邓和转达自家主人请他咖啡馆一叙的请求。
名为请求,实则不可拒绝的命令,邓和被迫跟着他俩上了一辆小轿车,被有力的两团肌肉块挤在中间,动弹不得。
好在车程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邓和勉强地在两位保镖的“保护”下露出了一丝客气的笑意,走进眼前一看就很高档的咖啡馆。
说不清是什么西洋乐器演奏的乐曲充斥在咖啡馆的每一个角落,从门口一眼望过去,满室都是金碧辉煌的装饰,格外考究。
在最里侧靠墙角的位置,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背对着门口而坐,邓和跟着保镖们走过去,发现此人长着一张有些年岁的洋人脸,碧蓝的眼眸在华国极为罕见,嘴边两撇暗黄色的羊胡子也表明他非本国人的身份。
见邓和坐到了对面,山羊胡开口道:“你好,邓先生,希望我的保镖们没有吓到你。我是斯图尔特公学的董事海曼·伯特,听闻邓先生此前在齐家案中功绩卓越,所以邀您一见。”
这位自称是公学董事的伯特先生一口华国话格外流利,想来也应在华国待了有些年头了,邓和对他仍在观察中,所以神色疏离而戒备。
海曼看出眼前这位年轻人的谨慎,故而也不多言语,只是挥手招来服务生,将菜单递给邓和,叫他也点一杯咖啡。
“一杯拿铁,谢谢。”
邓和将菜单递还给服务生后,对海曼满脸审视地说:“伯特先生谬赞了,我就是一个小记者,怎么能掺和进这么大的案子呀,你搞错了。”
“邓先生不要自谦,我能来找到你,必然是已经调查明白了,”见邓和听到这话神色更加戒备,海曼连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威胁先生的意思。我来找你,实际上是宋女士推荐的。”
宋女士,就是那位邓和在公学内部的神秘线人。
旁人都称呼她为巴蕾特夫人,这位伯特先生作为巴蕾特先生的同僚,却称呼她为宋女士,这让邓和对他多了些信任。
“如果是宋女士介绍来的,那先生就更应该知晓我只是一个记者,所以能做的事情最多就是写写真实的报道,别的,做不来。”
邓和的礼貌地接过香醇的拿铁,小匙在杯子内无声地搅拌旋转着,棕色漩涡之内,放逐的是任何不同于他人生信条的请求。
海曼也不恼,只是对他笑道:“邓先生不妨听听我的来意再下决断。”
出乎邓和意料的是,这位伯特先生并未直接说出来意,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余京近三年的失踪案是否有所增加。
邓和有些被问懵了,虽然报社有刊登寻人启事的业务,但作为一家小报,自是不如大公报等一众大报社的消息来源全面,而且这种问题如何要来问邓和一个小记者,巡捕房难道是摆设吗?
还不待邓和将疑问说出口,海曼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失踪案中,是否常出现侏儒的身影。
这个指向明显的问题,让邓和有了些猜测。
海曼见邓和若有所思,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来,放在桌上推向邓和:“这里是调查经费,我知道这与邓先生的工作内容所差甚远,但此事我还是希望拜托你这个有正义心的年轻人来做,两日后还是这个时间,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邓和来不及拒绝,海曼就起身准备离开,刚想追上去送还信封时,眼神突然触及到一个细节,邓和的腿一下子就停在了原地。
目送海曼离开后,邓和坐回原位品尝有些凉掉了的拿铁,脑子里不断在回想海曼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最终,他的思绪定格在海曼转身离去时那双由于来不及打理而满是尘土的高档皮鞋,以及自己在谈话间不经意看到的袖口污渍。可以肯定的是,最近这位伯特先生身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以至于这位打扮极为考究的绅士,会顾不得这些细微处的体面,以这样一副有些失态的样子来面见一位陌生人。
邓和眸间的神色渐深,低头沉思许久才将信封揣进怀中,走出了咖啡店。
茶馆里,扶枝和姬明远已经等了邓和许久,直到茶水添到第五遍,邓和才姗姗来迟。
不等二人质问邓和,他就先自己招供了,不过因为心有疑虑,就没将海曼的委托和盘托出,只是说公学的伯特董事“请”他去喝了杯咖啡,这才来晚了。
扶枝与姬明远本就不欲多责怪,如今一听缘由,自是放过邓和。不过借这个由头,一贯是懒着收拾卫生的扶枝将茶馆一周的清扫任务借机交给了邓和,姬明远在一旁偷笑着,险些将自己也搭进去。
一阵笑闹过后,邓和问起二人今日找自己来有何事,扶枝答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最近遍寻解契之法无果,想来我施展能力时的契约限制还需得有些时日才能解开,但是客人随时随地都会找上门来,总要就此事定个章程。”
自打知晓扶枝的能力与茶馆的作用,邓和便时常来茶馆坐坐,以防扶枝需要他这个“刀鞘”,不过前些时日也总是扑空,想来应是扶枝与姬明远一同出门寻找解契的办法了。扶枝今日提的这个事情,正是邓和同样想说的。
姬明远先说道:“除去老大亲自交代的任务,我需得亲自前去,平时天玑堂这边其他的日常事务,底下的弟兄们都能自行处理,小记者这头事忙,我多来茶馆便是了。”
“鸿门时常有突发事务,你和你父亲都在陆爷手下做事,怎好经常跑出来,不是平白惹人闲话吗?”邓和不赞同地摇摇头,面向扶枝又说道,“我们报社不要求所有记者每日都在楼里枯坐,只要有新闻,就可以先去调查,回来再报备。你这头能用得上能力的时候,必然是大事一桩,我也算出来采风,工作帮忙两不耽误。”
姬明远虽想反驳,奈何邓和所说却是在理,姬恒本就得陆爷心,原本姬明远在陆爷心中并不算能够委以重任的亲信,毕竟每年带着才干投身门下的青年才俊并不少,不过经齐家案三日之期的检验,让姬明远在陆爷心里有了些分量,如今正是被委以重任之时,确实是大事一箩筐,忙得焦头烂额。
扶枝见姬明远做此情态,便明了他的心思,于是眼神掠过他,对上了邓和兴奋满满的双眼,语带询问地说:“一旦长随我身边,危险是不可避免的。如你所说,我需要动用能力之时,通常是极为危险的时候,动起手来,不一定能护住你。”
“那也如你先前所说,”邓和也用扶枝的话来回答她,“契约拴住的是我们三人的因果,法则之下,你若身临险境,我们便能独善其身了吗?”
扶枝也同姬明远一样沉默了,是的,三人的因果早就搅乱在一处了,无论带不带上邓和,自己如果出事情了,他都难逃因果的牵带。
归根到底,都是契约惹得祸,想到这里,扶枝暗下决心今后要慎重结契后,又顺道剜了姬明远一眼。
姬明远接收到扶枝莫名的怒气后,正茫然时,扶枝便已对着邓和颔首,算是应下了他的话。
“那便如此吧。”扶枝随手招来一片绿叶,又拔下头上乌木发簪,在叶片上画了许多无规则的纹路,虽然并未蘸取什么汁水,但发簪划过的位置渗出了些许金光,不多时她便停了手,将叶片递给邓和,“这是传讯令,你贴身揣着,茶馆如果有事,它会微微发烫来提示你,你那时直接来茶馆寻我就好。但如果它让你有针刺痛感时,一定要在无人处将它拿出,它自会引导你来寻我,那时,必是危急时刻。”
说完,扶枝看了眼有些艳羡的姬明远,又招来了一片绿叶,如法炮制了一片传讯令,嘱咐道:“同样的传讯令,同样的用法,唯一有区别的是我平素不会发令叫你前来,但一旦遇到危急时刻,那两块传讯令都会有动静。”
二人俱是接过绿叶前后翻看,还彼此交流这绿叶的奇特之处,扶枝看着,尤觉二人像稚童。
“对了,今日茶馆来了个客人,我已与其结契,两日后需得要你们中的一人陪我去其家中调查一番。”
扶枝此话一出,邓和先面色犹豫起来,姬明远见状赶快自请:“我去我去!小记者一看就忙,我跟你去!”
邓和刚刚放出豪言壮语,此刻便要变卦,面上不禁有些发热,好在姬明远可以随扶枝同去,要不然自己真的要放伯特先生鸽子了。
扶枝瞧出邓和今日心事重重,不过也未过多询问。
秘密嘛,他会自己说出来的。
扶枝笑着应下了姬明远雀跃的自告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