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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平康坊入北门东回有三曲,称南曲、中曲、北曲,娼妓聚集之地,乃是长安城有名的红灯区。

      马车刚行入北门,阿茶就趁崔行不注意悄悄掀开了车窗露出一角,趴在窗框往外看。

      来长安这一路,商队中不乏来自五湖四海走南闯北的汉子,聊起来可谓是,百无禁忌。阿茶听了一路的平康坊,今日终于得见真容。

      平康坊地理位置极好,紧挨着皇城和东市,若是按阿爷的话来说,应该被称作二环,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地界。极佳的位置自然也有不少达官贵族住在坊内,但阿茶偏偏想的是,‘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平康坊哎,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坊与坊不都一个样子,这有什么好看的。”

      阿茶正看的起劲,刚刚她看见一个身材矮小的年轻男子背着一个妩媚娇憨的娘子穿过街道,那位娘子还跟阿茶挥帕子来着,阿茶刚想回应,崔行的声音恰在此时突兀地出现。

      依依不舍的看着娇憨娘子走远,崔行的声音又在身侧想起,“说出去也是官身,可仔细瞧瞧你脚下的马车吧,看看大理寺三个字是不是不够大。”

      “哎哟,哪呢,下官还真没看见呢,大人您不会睡糊涂了吧。再说了,长得好看的人谁不喜欢,可别说你就喜欢那等貌丑无颜的……大人我错了。”

      崔行这人毒舌惯了,偏偏阿茶又是一个经不起激的,惹到了恨不得扒掉你一层皮。恰好她又是个极会审时度势的,或许就是如此矛盾的两种性格才造就了今日的阿茶。

      崔行脸色黑的能糊墙,她认错态度绝不会晚一秒。窗框没了那只纤纤细手的支撑,啪的一声,掉下来,砸在窗沿上。

      见他还一副气急的模样,阿茶不由得心虚,又多解释了几句,“那什么,好,好奇嘛,大漠的女子都是坚韧的杂草,哪像你们中原女子,人人都是娇花一般,瞧着多赏心悦目啊。”

      “大人您真的不喜欢长的漂亮的吗,不过也是,你就长的够好看的了,别人不都被比下去了,谁还敢站在你身边呀。”

      “你,算了,红颜终有老去的一日,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具枯骨,与人相交最重要的难道不应是品性吗。”崔行进士出身,本能引经据典说出一大段话来辩驳,看到阿茶清澈中还透着傻气的双眼,决定不说了。西域就这风俗,圣人治国也没有说非要搞什么民族融合不是。

      “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你说的对,人都有爱美的权利。想来你这张脸一出,说不定大理寺的名声也不会受损太过。”

      阿茶眼神纷飞,上下打量了一眼他,心想,‘是吗?难道不是传出大理寺少卿的艳闻吗。’

      “多谢大人,大人您真好。”

      快速地说了几个字,阿茶立马将窗子开到最大,生怕崔行反悔似的。

      “哎哟。”

      一团墨绿色的锦缎砸向阿茶手臂,落在她的袍子上。崔行睁开眼睛,瞥了一眼,胸膛处有明显的起伏,冷哼一声,“康书吏这张脸还真没白长,这么会儿功夫,就能当街接到香囊,也不知是那家儿郎,只怕是要令他失望了。”

      见阿茶不但没理他,还兴致勃勃的研究起了那个所谓的香囊,崔行忍不住又呛了她一句,“怎的,这么多年康书吏不会没收到过香囊吧,那是得好好珍藏,回去了可一定要供奉在祖宗牌位旁。”

      阿茶抖了抖皱巴巴的锦缎,不像是香囊倒像是钱袋子,不过绣工不错。拆开一看,好家伙,只有几个铜钱和一把石子,另有一张纸条。

      “崔大人说的很对,下官确实没收到过香囊,尤其是这么鼓囊的。”

      将铜钱留下,石子丢出去,纸条撕碎,丢进风中。至于香囊,也一并留下,阿月最近对刺绣生了兴趣,正好可以给她研究研究。

      刚收好香囊,崔行那暗讽的语气又从耳畔传来,“不打开看看就扬了,一片芳心,付之东流啊。”

      “啊,我知道了,”阿茶故作惊讶,又停留半晌,非得等崔行看过来后才继续说道,“原来这就叫嫉妒吧,大人是不是没人给您送啊,早说嘛,您若是想要,让他也给你一张好了。”

      “……”

      崔行扭头闭眼,阿茶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吁~大人,康书吏,到地方了。”

      马车停在了一处略显寒酸的门前,“天香楼?看着可不衬……”

      阿茶面露嫌弃,这跟她想象中的青楼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不应该灯火通明,富丽堂皇吗。

      “康书吏有所不知,此处啊,算是下等。”送我们来的衙役以手负面,眯着双眼解释道。

      “哦?是吗。三曲内还分得这么细呀,多谢小哥告知,还不知小哥贵姓。”

      “康书吏客气了,在下姓袁家中行二。这南曲和中曲的大家啊,那是有钱都难得见上一面;至于北曲,既没有南曲的曲也没有中曲的解语花,自然被二曲所不耻,但其实也别有一番滋味,康书吏是胡人吧,北曲中的胡旋那可是二曲学都学不会的。”

      “是吗,这么说北曲出名的是舞咯,袁二哥这么了解,定是知道要来平康坊提前做足了功课吧!”

      “聊挺开心的嘛,要不要给你们搭个台子啊。” 聊得正开心的二人被崔行泛冷的声线打断。看也不看阿茶,勾着嘴角对袁二说道,“我记得你家娘子凶悍,素来有河东狮之名,这北曲你倒是知道的还不少嘛。”

      袁二惧内在大理寺并不是什么秘密,也就阿茶刚来还不知情。袁二讪讪笑了几声,一边观察崔行的神色一边解释道,“大人,这,属下,属下也都是听说,听说,没来过,一次都没来过。属下这就去扣门!”

      进门前阿茶觉得崔行有点莫名其妙,他瞪了阿茶一眼。阿茶摸了摸鼻子,心想,‘又触他眉头了?’

      “大人,康书吏,你们怎么来了。”刚走进一楼中堂,胡四收到消息,从内间迎出来,脸上还带着笑,一副收获颇丰的神色。

      “这天香楼郑棋果真来过,而且他还算是常客。近三月来,每次来都只要一名叫李巧儿的花娘作陪。”

      行到内堂时阿茶已经弄清了这李巧儿与郑棋之间的种种过往,这李巧儿原是凉州武威人,家中世代务农,至他父母这辈。其父偶然结实了个香料贩子,也开始做起了香料生意,但奈何差点运气,一直未有较大成就,好歹也算是吃穿不愁。

      直到前几年她父母去关外购买香料的途中,遭遇动乱,不幸死在了关外。年少无依的李巧儿又被舅母卖进青楼,因长相貌美,几番辗转,最终流落长安。

      这李巧儿的长相在整个三曲都是能名列前茅的,但奈何空有长相,既不懂诗词,又五音不全,堪堪学了几支舞,这才在北曲站稳脚跟。

      天香楼也正是因为有她,才坐稳了北曲的头把交椅。人一旦运气好起来,那是挡也挡不住,这不天香楼去年又来了一胡女,胡璇舞的极好。这不天香楼居然隐隐有凌驾南曲一头的势头了。

      郑棋是平康坊的常客,李巧儿的名头传开后,郑棋第一时间去了天香楼,理所当然的成了李巧儿在长安的第一个入幕之宾。

      “郑棋是八月十三那日临近宵禁时分来的,楼里的婢女说他只待了一日,十四夜间便离开了。听楼里的妈妈说,这郑棋往日里一来没有大多要住上十天半月,非得等郑府来人请,才会跟着回去。”

      “另有一件事,属下不知算不算得上疑点,郑棋走时,像是喝了很多,不但袍子皱皱巴巴随意披在身上,就连发髻也散了。”

      穿过游廊走进内堂,天香楼虽名为楼,却是个三进的院子,因地方不大,故而主院是个三层的小楼。

      “可有人能确定那就是郑棋本人。”崔行站在一楼空旷的大厅,抬眼看着四周的布局,接着说道,“可有查到郑棋出府之后去了何处?来楼里后可有何异常?”

      胡四摇摇头,“似是不能确定,虽有好几人的口供都说那就是郑棋本人,但却没有一人见到了他的脸。”

      “八月十三那日,郑棋是午后出的府,先是去了东市中三巷的黑赌坊,输了大半随身携带的银铤。出了赌坊,又偶遇一同窗好友,约着一起去了亲仁坊的明月酒坊,一直喝到月上枝头。”

      那同窗好友戌初时分被家中小厮接走,郑棋则在酒坊又坐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酒坊的小厮说要到宵禁时分了,委婉请他离开,郑棋这才骂骂咧咧的出了酒坊,据酒坊小厮说,他走时还砸碎了好几个坛新酒。

      赶在宵禁前郑棋闯了平康坊的坊门,继而跌跌撞撞闯走向天香楼,一进来就嚷嚷着要巧儿来伺候他。

      “郑郎君来了,不知您今日要来,巧儿现下不在楼里,让珍娘来伺候您可好?”天香楼掌事秦妈妈笑着上前亲自为郑棋斟酒,好声好气的哄着。

      郑棋半分情面不将,一把将秦妈妈掀翻在地,“珍娘如何比得上巧儿,若不是因为巧儿不得不委屈自己呆在此处,你以为本公子会来你这下等腌臜之地!如今就连你也能骑在本公子头上作威作福了不成,老子就要巧儿,不在就去寻,老子今天非得要见她不可!”

      “这,这……”

      “还不快去,愣着作甚!今日本公子若是见不到巧儿,明日你这天香楼也就不必开下去了!”

      秦妈妈一脸为难的退出雅间,下楼时遇到了从外面回到楼里的苏合。

      “妈妈怎的一脸为难,可是遇到难事。”

      听秦妈妈说完来龙去脉,苏合按住秦妈妈的手,一脸宽慰的说:“巧儿难得有次能进国公府的机会,若是在宴席上叫那个王公贵族看上,楼里其他姐妹也能好过一些,我去吧。”

      秦妈妈听到苏合的主动提出前往,心中大喜,但转念一想,又怕那惹到那个祖宗,到时候想要收场可就难了。

      正为难着,苏合又缓缓开口,她的声音温软,好似有种能让人安静下来的魔力,“妈妈可是在担心会害了楼里,可那陈国公府也不是好惹的,不如就让我去试试吧。妈妈行行好,苏合必会哄好郑公子的,妈妈还信不过我不成?”

      秦妈妈两相评估了一番,最终同意了苏合的提议。假惺惺的说了句,“只是可苦了你了,白日里出去了好半晌,这才回来,本可以好好休息的。”

      “不妨事的,巧儿和我本就交好,再说了,今后苏合还得仰仗妈妈的照拂呢,为妈妈排忧解难难道不是应该的。”

      半刻钟后,苏合换了身衣裳,又端了一壶好酒,推开了郑棋所在的雅间。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带着一身疲惫出了雅间。

      李巧儿回到天香楼时是第二日辰时,刚一回房,交好的姐妹告诉了她昨夜的变故,顿时大吃一惊,她是知道郑棋有多难伺候的,急忙赶到苏合的住处,见她已然睡下,掀起她的领口和袖子小心看了看,又换上了自己常用的香薰。

      不消多时,郑棋醒来又吵闹着要巧儿伺候,直到这日戌时末,两人一直都待在雅间未出过房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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