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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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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宁珊都在想着那个叫落涵的女孩。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但她确信见到她之后,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落涵让她找别人打听她自己。
她问祁越:“越越,你熟悉一个叫落涵的女孩吗?”
祁越一听到这个名字,瞳仁一振,下意识攥紧拳头,停下手里帮助奥利梳理毛发的动作。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
“不太熟悉。虽然爷爷是岁安的老院长,但其实我没怎么来过这里。落涵不算是岁安的孤儿,倒算是新院长胡叔叔的朋友。”她囫囵而含糊地说。
祁越虽然不知道宁阿姨哪里打听来的这个名字,但她觉得在背后说关于别人的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不太好——虽然她确实亲眼见过落涵那个拽拽的讨人厌的样子,但她心一定不坏,她想起那日早晨留给她的纸条。
确实很久没有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她手腕上的伤怎么样了。
“哦对了,她很厉害的——”
祁越猛地抬起头,想把那日落涵英勇救她的事迹告诉宁珊,可是哪里还有对方的影子,她的话哽在咽喉。
宁珊继续问。
周岁禾:“落涵?就是那个柔道散打都特别牛的小丫头?她不归岁安管,人家有能力自己生活的。不过最近新院长他经常帮她。我跟你说,她挺可怜的,父母双亡,还得了不治之症,不久于人世……”
听到这里,宁珊觉得保护她呵护她似乎已经成了来这里的目的,义不容辞了。
刚好经过周岁禾两人身边的刘阳停下脚步。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把浇花的花洒放在脚边,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她得了不治之症???”
周岁禾点点头,宁珊看向他。
刘阳垂下脑袋,眼镜片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依稀可见的小水珠沿着褪色的黑镜框滴落在衣兜里。
他转身跑开了,口中喃喃自语:“怪不得她想留一次长发……怪不得她的武力值大大不如以前……”
雨点说来就来,周岁禾和宁珊两人躲在房檐下避雨,他们猜测刘阳应该在说夏季的天气转眼就变,他要快点把花盆搬到室内去。
“下雨了,时间不早,都快天黑了,我和越越打把伞出去买点书回来。”宁珊招呼坐在窗前看书的小姑娘到她身边来。
“我也年纪大了,不想再奔波了,想要个孩子安安稳稳地陪我度个晚年。”宁珊说:“周岁禾可真有福,捡了个越越这么乖的女孩,你在学校乖巧懂事,学习又好,可惜被周岁禾那怪人抢先了。”
祁越立刻想到她打听落涵的事,原来是为了这个。
“阿姨,您真是太抬举我了,我没您想的那么优秀。当然啦,如果您一直留在岁安,您就永远是我的亲人。”祁越轻笑着说。
“好,好。”
两人在公交车站等公交,雨水已经漫到了脚边,等车的人越来越多,密闭的空间里,身周有些拥挤。宁珊笑嘻嘻地蹲下身在小女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越越,我真的第一次见你这么好的姑娘,我敢打赌天底下每个父母都想要你这样不吵不闹温婉谦逊的女孩。如果你真的是我女儿就好了……”宁珊喋喋不休,“如果我有一个女儿,她肯定也是你这样的,因为我以前就是很听话的。”
“阿姨觉得我像您女儿?”祁越笑得更开心了,她抬起闪闪发亮的双眼,两只手握住她的手摇晃道,“阿姨,其实我一直对宠物医学感兴趣,我可以跟着您学习吗?”
“当然可以!”宁珊握紧她的两只小手,“你叫我一声妈妈,我就答应你。”
宁珊不知道,这样一句“妈妈”对一个很多年没有接触到这个词的小孤儿的冲击力有多么大。如果她真的对一个她很喜欢的女孤说这些话,却不带她走,这个女孤幼小的心灵上会留下多么大的心理创伤。
祁越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她是周岁禾的杰作,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她情商很高,智商更高,在孤儿院这样的环境里,她是掠风而来转瞬即逝的昙花一现,美丽又神秘。
她完全忘记了十岁之前的事情,连着“妈妈”的音节和唇形一并忘记。周岁禾说她讨厌他们,他们把她逼成了疯子,一个会弑命的败类。
而一个完美的工艺品杰作不需要没有人性的妈妈。
可是宁珊不一样,她喜欢女孩子,想和她们成为朋友,可以交换秘密的好朋友。
祁越多么想让她带她走,在她叫出那声“妈妈”之后。
可她清楚自己不会叫的,宁珊也另有人选。
“阿姨,您未来领养的女孩要伤心了。”话的尾音环绕进公交车驶过来时与地面摩擦的大噪音中,她听见宁珊抱怨她好几年没坐过的公交车,依然站不稳,而且有怪味。
“笨蛋,我就不能领养两个吗?”宁珊拍拍胸脯,拉紧祁越的手,“我偷偷让你做我女儿,他周岁禾敢说什么?要当我爹吗?”
祁越笑起来,她想,宁阿姨会永远留在岁安的。
两人从书店出来后,已经傍晚,雨停了,地上是数不清的小水坑,把天空打碎在水镜里。
周岁禾发来消息,让祁越领着宁珊走小路去新院长胡为家,大家在那里为宁珊举办了一个迟到的小型欢迎会。
“原来你们口中的新院长,就叫胡为啊?”宁珊关掉手机,重新牵起祁越,自顾自地说道,“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确实挺草率的。祁越心想。要不然胡叔也不会不愿意大家提起他的名字来。
宁珊忽然停下来,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存在相册里的字条图片。
上面写着:
在胡为那里——。
这是她在她老公付仁包里翻到的,这八个很小的字,被用黑笔潦草地记在便签纸上。便签被揉得皱皱巴巴,但能辨认得字体,是付仁亲手写下的。自从她生过那场大病,吃了很多药康复以后,她一直觉得丈夫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而在恰好见到这张纸条后,她毫不犹豫地保存下它。
“阿姨,你跟胡叔叔早就认识吗?”
“害,谁知道呢,这年头,同名同姓的有很多了。”
虽然这样说,但她依然决定在见到他之后,再问一遍那个问题。
那个她丢了的东西,拜托给一个酒吧酒保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两人继续赶路。这是一条宽敞的十字街马路,斜对角线处就是那处年代很久的大花园。两人横穿马路走近花园,准备抄近路去胡为在的小区。
刮起了凉风,总算吹走了一些夏日的闷气。又一阵风吹来,祁越在闻到小雨过后泥土混合着花草叶梗的香气后,听到几个小孩哇哇惨叫的声音起起伏伏。
两人不约而同朝右边的小路望去,只见几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从修剪过的灌木丛旁闪出来,大叫着什么,躲得远远的。有一个身材低矮的小男孩,大着胆子拿起脚边的土砖块,高高扬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灌木丛那里走去,似乎手里的不再是土砖块,而是一颗足以毁灭城市的炸弹。
“喂,你个傻子快回来,对面可是那个女魔头!”
“什么魔头,今天我让她脑袋变猪头!”
他嚷嚷着冲进去,但随着砖块被拍在地上碎成渣渣的声音,他吓得立马蹿了出来。
“糟了,这些娃娃们在打架。”宁珊说着将要大跨着步子走过去制止他们时,那处灌木丛里忽然跳出来一个矫健的人影。当宁珊看到她是谁后,她愣在原地。
“你除了天天欺负我们,还能干啥?”
“我欺负你们了吗?”落涵的语气听起来很无辜,“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就是欺负你们吗?”
“哈哈哈哈哈!”一个男孩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整天跟某些男的鬼混,谁知道那只金戒指是哪里来的呢,没人管的野孩子,不知道你真的很让人讨厌吗?你到底在硬气什么?”
落涵狂奔过去,伸出拳头要打他的脸,却被一个粗壮的中年男人拦腰砍下。她跌倒在地,左手手腕又开始刺痛,她强忍着疼痛站起来,双目越过大人怒视着他。
“离浩浩远一点,他拿你点面包怎么了,又不是拿了金戒指,他还小,邻里邻居的,你怎么不让让他?”
不用想,男孩说的那些话,都是这附近的大人们对她的评价。
“落涵!”宁珊神情严肃地横插到两人中间,“他是弟弟,领里邻居应该和气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宁珊后,落涵本来就没做什么坏事,此时却觉得有罪恶感。她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那些谣言,那些传闻,已经完全变成了她这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的代名词。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她恨透了的女生。就是她,诬陷她们早恋,不惜把自己搭进去,也要让她身败名裂。不过后来她做的很好,她隐名离开了,她还在受到各种偏见。
程安,别让我找到你。
落涵咬着牙。要不是这座城市还有她需要完成的任务,她绝不会苟活在此。
一双温暖的手触碰到她青的发紫的拳头。血液遇到许久没有的来自肌肤的温暖,加速流动开来。
她想下意识甩开那双手,但在看到祁越后,却犹豫了。
“她就是一暴力狂,还喜欢命令别人,让别人都做她的小弟。”男孩说。
“她真不像个女孩,那么小就学会喝酒,跟一堆混混们混在一起,不好好学习,整天只知道玩。”大人说。
“落涵。”祁越几乎用低声下气地语气轻声说,“别理他们。”
她真害怕落涵再动手,那样她的手腕可就保不住了。
其他人前脚刚走,胡为后脚就寻过来。
“哎呀小宝,你怎么又滚了一身土,又去打架了?为了一片面包,值得吗?”在听了事情经过后,他责备地拍拍她身上的土,“你也是时候改改你的性子了,要学会尊重,别老是对那些男的那么仇视,不是每个都有坏心思的。你以后可是要嫁人的呀,这样谁敢娶……”
“我就算喂狗,也不会给他们吃!”落涵说,“况且他们什么时候尊重过我,他们早就觊觎我的戒指很久了!”
宁珊抬起落涵那只带着戒指的手,仔细看了看那只镶嵌着漂亮凤凰的闪着金光的戒指,又与胡为的视线对视。
两个大人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思索着很久之前的事情。
“落涵,我相信你。”祁越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她手腕上轻轻揉起来,“走吧,一起去吃晚饭。”
“喂,你为什么不讨厌我的脾气?”落涵说,“那天晚上我还用枕头砸……”
“嘘。”祁越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嘴唇上,偷偷看向一旁傻傻站着的宁珊,“我相信宁阿姨会是个很好的母亲,但是属于我们的秘密,不许轻易说出口……”
“你怎么知道?”两个大人异口同声,把一边的落涵和祁越吓了一跳。
“真的是你?”两个大人再次异口同声,相互指着对方。
“你就是曾经在酒吧打工的酒保?”
“你就是那个把孩子塞给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