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分白莲求生录》水沉舟

4、别渊斋撩拨狼子意

　　“二小姐，有欠有还，再欠不难。”楚然渊笑意攀上眼尾，手腕上铜链环镯堆砌作响。

　　秦年年拧了一下被寒意刺痛的鼻尖，“我不让你喝那杯茶是为你好！应该是你欠我人情！”

　　“哦？…是吗？”他声音凛冽，夹杂在微霜风雪中，蛊惑人心。

　　秦年年被问的有些心虚，又拿出刚才耍赖的架势。

　　“你就说帮不帮嘛！”

　　少女紧紧抓着楚然渊的衣袖，眼神迫切，脸颊雪中带粉，像个粉嫩的洋娃娃。

　　于是，楚然渊鬼使神差的应下了这个连是什么忙都不知道的请求。

　　次日一早，秦年年拉着楚然渊站在碧海阁斜对面的店面里。

　　“咳咳！合同如下：碧海阁帮我宣传新店开业，作为回报，我的店铺允你入股！怎么样？”

　　“入股？”

　　“哦，就是我和你都是老板的意思！但还是我说了算哈，你只分钱…额，可能也得先给一点钱。”

　　“二小姐想要经商？卖字还是卖画？”

　　“不！卖…这个！”秦年年伸出手，指向楚然渊腰间。

　　“衣服？”

　　“折扇啦！”秦年年双手托住下巴，露出星星眼。

　　楚然渊从腰间抽出折扇，“啪！”一声打开，轻轻拂动。

　　扇柄下挂着的银珠挂穗也跟着摇曳，在空中划出绚丽弧线。

　　“折扇？没想到二小姐还有这门手艺？二小姐师从何人啊？”

　　“这是秘密！就不告诉你！世界上所有模样的扇子我都会做！”秦年年迅速发动装傻充愣大法。

　　她穿越前可是非遗保护专业的优等生，这种古物折扇制作技艺对她来说手到擒来，可对于足不出户的秦二小姐就有些难度了。

　　秦年年赶紧转移话题，“您看啊您看，折扇做出来是不是需要饰品相配？英明潇洒的楚侯爷——您！正是做配饰的行家！咱们联手，一定生意兴隆啊～”

　　青玉折扇不再晃动，楚然渊细长的手指有规律的捻着银穗。

　　“承蒙二小姐挂念，竟连我的喜好都打听清楚了。”

　　“楚侯爷可是出名的皎皎君子，又年少封侯前途无量，玉都城中不少小姐爱慕您呐。您的喜好，早就不是秘密啦。”

　　“呵…我倒是不知自己如此抢手。”

　　秦年年已经周旋的不耐烦，刚想发作把这个strong男秃噜一顿，却又想到了什么，低眉压下冲动。

　　“楚老板，咱们今日目标！取店名！分任务！”

　　没等楚然渊应答，秦年年就拉着他走到前堂木桌旁坐下，铺好笔砚。

　　“一个响亮的店名，是我们成功的关键！今天定下名字送给木匠，明天就能挂牌啦！”

　　楚然渊坐在有些萧条的桌旁，堆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刚才说过的，我只出钱拿钱。其余事宜，全凭二小姐…全凭秦老板做主。”

　　秦年年心里腹诽——哟～这会装起绅士了？

　　既然楚然渊这么说了，秦年年也没再推脱。拿起毛笔，在略微粗糙的纸上，写下三字——别渊斋。

　　楚然渊折扇轻摇，丝缕苦艾香顺着木桌纹理流动，沁入人心。

　　“别…渊斋？二小姐，何故作此名？”

　　“因为…大家告别深渊泥泞，就不会痛苦啦。”

　　“奥…我听这名字，还以为是昭示所有人都离我而去呢。”

　　楚然渊打趣道，笑得轻浅，察觉不出丝毫动荡的情意。

　　秦年年闻言，缓慢抬头，开启心理医生疗愈环节——

　　“侯爷没有会错意，也会错了意。名字确实和你有关，但不是昭示所有人离你而去，而是希望侯爷若处深渊，终别深渊。”

　　秦年年语调轻柔，若潺潺流水滑动流淌，又如卷卷暖阳倾泻抚摸。

　　或许是真诚为这段话上了些许溢彩，又或许是少女明媚善良抚慰人心。

　　楚然渊心中，听见一声丝线断裂的清脆响声。

　　二人没来得及从沉静氛围中抽身，几串脚步声缓缓入耳。

　　弄影、凌霜和十口巷救出的众人，踏进别渊斋。

　　楚然渊眯眼望向打头的瑰丽女子，凝望，审视，冰冷，从上到下。弄影不可察觉的微微行礼后，便低下了头，再也没有迎合过那束凌厉的目光。

　　“你们来啦！”秦年年一激灵站起，迎接她的员工们。

　　“给你们介绍介绍！前堂是工作的地方，后院呢，就是住所啦。厨具床铺，一应俱全。”秦年年双手合十输出着，突然想起什么。

　　“哦…我怎么忘了，大家快快问好。这位是楚侯爷，是咱们的大老板。”

　　话音刚落，十口巷出来的老妇和少女如惊弓之鸟般扑向地面。他们不敢看权贵，甚至不敢看任何人。世上光明…大概是光明的一切，都会刺痛他们的外衣，溶解他们的躯壳。

　　“劳烦二小姐还记得我。免礼。”楚然渊的目光变回柔和清澈，好一个玉面郎君。

　　秦年年看向扑在地上的惊弓之鸟们，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楚然渊依旧靠坐在木椅上，神情懒散，眼神迷离的在秦年年身上游走。

　　手指一下、一下扣弄着青玉扇柄，将缕缕银穗缠绕在指尖。静静的聆听秦年年介绍铺名、铺名由来、以及，每个区域的用处。

　　“凌霜，送你一个小礼物。”

　　秦年年从转角格子里拿出一根拐杖。

　　“被人丢掉的拐杖，就不用去捡了，当时街上没买的拐杖，现在给你。通体墨青，像竹子般生机勃勃，抓手处这朵傲雪寒梅绝处逢生，正适合你。”

　　凌霜接过拐杖的手依旧如昨日般颤颤巍巍，她好像哭了。但由于头低的太彻底，谁也看不见。

　　安顿完诸多事宜，弄影便提前回了国公府，凌霜一众人去后院收拾床铺。前堂这间主室，又只剩下玉面郎君和狡黠狐狐。

　　玉面郎君率先发难，“二小姐，我慷慨出资又大方相陪，我的礼物呢？”

　　秦年年转过身打量楚然渊，慢吞吞说道。

　　“少了谁的礼物，也不会少了您的啊~”

　　说罢，秦年年从怀中，掏出一把丝缎古扇。银白缎面如流光滑落，真丝彩线于缎面之上流转飘逸，勾勒丛丛青兰。

　　扇柄中央一颗官绿翡翠点缀，燃红细穗垂落而下，温和清雅却不失矜贵端方。

　　“这可是我连夜做的，看看喜不喜欢？”

　　楚然渊接过丝扇，细细打量。修长指尖缓缓掠过扇面，轻抚棵棵翠兰，翡翠明亮非常，似乎倒映的出玉面郎君眸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二小姐真是…蕙质兰心。我很喜欢。”

　　“哦，没啦？那我的礼物呢？”秦年年玩味的盯着楚然渊，反将一军。

　　玉面郎君愣住了，他确实没有准备任何礼物。只能缓缓站起，手持丝扇，偏头询问。

　　“二小姐想要什么礼物，楚某尽力应允。”

　　秦年年露出打了胜仗的笑容，慢慢走近。

　　杏仁眼直勾勾盯着含情目，一只芊芊玉手缓缓攀上楚然渊手中的扇面，又用指尖慢慢的、轻柔的向下划去，停留在暗红吊穗上，灵巧的勾起。

　　“侯爷，我看这挂穗，还缺个银饰相配。可是我不会做，怎么办啊？”

　　楚然渊的注意力随着秦年年的指尖上下流转，此刻的眼眸，分外明亮。

　　“无妨，我教你。”

　　“可是这里现在没有工具，侯爷的府邸肯定有吧？”秦年年眸中闪着星星，眨巴眨巴眼睛。

　　“二小姐闺阁女子，出入侯府多有不便。明日我把工具带来便是。”

　　“哦…”秦年年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垂下脑袋。本来指望能借机刷刷好感度，他怎么不按套路来啊？

　　楚然渊低头看着圆乎乎的脑袋，脸上蔓延出微弱的笑意。

　　“二小姐…很想去侯府做客？”

　　“谁想了？谁？没有啊！”

　　秦年年像被踩了尾巴，强行挽尊。

　　“来来来，把扇子还我！”秦年年伸出手就要去拿缎面丝扇。

　　楚然渊眼疾手快，右手高高举起，避开伸来的邪恶之手。

　　“送出的贺礼，哪有收回的道理？”

　　“等你什么时候教会我做银饰了，我再什么时候给你！”秦年年像只闹脾气的小兽，鼓着腮帮。

　　没等楚然渊回话，秦年年一跳而起去捞那把高出自己一大截的丝扇。

　　可是好像有些用力过猛，高估了自己的弹跳力，低估了楚然渊的身高，就这么水灵灵的贴在了玉面郎君的胸前。

　　迎面扑来阵阵苦艾香气，秦年年甚至看得清他胸前衣服的纹理，和…下巴上那颗不大明显的痣…

　　突发的变故让楚然渊僵在原地。秦年年毛茸茸的碎发在楚然渊下巴处摩擦，少女独有的香甜气息在鼻尖环绕，仿佛可以被这丝柔软包裹。

　　清冽苦涩的艾香与清新甜美的果香碰撞相拥，艾香犹如孤身前行的尖锐之刃，迫不及待的划开层层屏障，冲入果香的怀抱。融合、溶解、相依。

　　“二小姐，这是干什么？”

　　秦年年头顶上落下低沉醇厚的声音，魅惑至极。

　　他的声音平时清澈干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质感了？

　　秦年年脑中一片狼藉，这么个大帅哥在耳边低语，这谁招架的住啊！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不能好感未刷先沦陷！不行不行不行…

　　秦年年赶忙向后退去。

　　可是背后被一挡，退不出分毫。

　　楚然渊再次轻声问，“二小姐想要什么？回答我。”

　　少女顿时脸颊爬上轻微的红晕，被禁锢着，却使不出一点挣开的力气。他就像神秘部族中懂得蛊惑的巫师，几句低语，撩拨人心。

　　“行了行了我不抢了，送给你就是你的。这位客观劳烦松手！”

　　被松开的秦年年就像久饥之人遇到炊金馔玉，大口呼吸着寒冷的空气。

　　楚然渊凝眸，笑意不减。又缓缓走近。

　　秦年年警铃大响，警惕后退。

　　“你…你又干嘛啊？”

　　“只是提醒二小姐。明日不要忘了来别渊斋，学习技艺。”

　　楚然渊说完，手中轻轻摇动收获的礼物，嘴角噙笑，转身离开。

　　他离去卷走了部分空气，也捎走了些许寒意。只有仔细用皮肤感受走向，才发觉的到鼻尖逐渐淡弱的阵阵艾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