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分白莲求生录》水沉舟

3、十口巷决战隐迹帮

　　正所谓手里拿着金元宝，走遍天下也吃饱。

　　秦年年在祠堂里松松垮垮的跪着，一边捶腿一边盘算生意经。就这么想着想着，越想越困，灵魂出走的速度堪比早八听物理最后一道大题。

　　就这样瘫在地上东倒西歪的做捣蒜工程，迷糊间还不忘吐槽“古时候建筑防风做的是不行”，背后总有丝丝缕缕的凉气。

　　忽然，一道屏障隔开凉意，阵阵清香伴随而来。

　　秦年年半眯眼望去，暖黄光束似流沙随她的长发倾泻而下，眉目清和。

　　“美人姐姐？”秦年年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声。

　　感受到颈间毛绒斗篷带来的暖意，秦年年终于连接上脑回路。

　　刚想到哪了？对对，做生意做生意。

　　于是便有了某人没头没脑的一句：“美人姐姐，你对做生意感兴趣不？”

　　“奴家名唤弄影，担不起小姐的…爱称，弄影只擅琴艺，经商属实不擅长。”

　　“担得起啊，你那么好看。尤其是眼睛，湿漉漉亮晶晶的。”瘫坐的秦某说话黏糊糊的。

　　烛火映照，弄影眼中似有晶莹闪亮。

　　次日一早，秦年年就溜去锦鹤街考察商机。

　　锦鹤一条街繁华如画，美食佳酿碧海阁，胭脂水粉玉颜堂。店铺琳琅满目，行人摩肩接踵，正是开店的好地方。

　　突然秦年年发觉裙摆一紧，脚腕被人抱住。

　　一位少女半趴在地上，死死拽着秦年年的衣摆。

　　少女约莫十三四岁，面黄肌瘦，形如枯骨。

　　“小姐，好心的小姐。我是个瘸子，那帮天杀的乞丐！竟连瘸子的拐杖也抢！我没有拐杖，走不了路呀…”

　　“拐杖？你需要我为你买一根吗？”

　　“不不，他们把我的拐杖扔在了巷口，所以想劳烦小姐帮我取回来。我这爬的实在费劲…”

　　秦年年凝眸看着眼前卖力诉说的丫头，心里落下几分了然。

　　“好，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

　　少女还想说点什么，却又像触电般露出惊惧神色，松开手中的衣摆。

　　秦年年走到巷口，停了下来。

　　十口巷，名副其实。由十条小道交织组成，却只有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交错纵横。对于不熟悉地形的人，确实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一根墨青色拐杖孤零零的躺在十步开外，秦年年叹口气，走上前拿起拐杖。

　　刚转过身，几个高大壮硕的黑影犹如鬼魅出现在巷口，堵住出路。

　　他们身旁，站着打哆嗦的瘸子少女。

　　黑影走近，有五人。为首的是个脸带刀疤的独眼彪汉，他眼神滑腻，上下打量，“好货，好货啊！瘸子，这单干得不错！”

　　“小娘子可真是命好，凭借姿色能去边境州府的青楼。说不定运气好还能当个官老爷的贵妾呢！像她们瘸的瞎的哑巴的，只能当乞丐啊！快过来吧？还是要我去抱你过来？”

　　说罢，其余几人也附和着发出奸佞诡异的尖笑。

　　秦年年没有理会大放厥词的悍匪，只将目光落在战栗发抖的少女身上。

　　大汉觉察到秦年年的视线，笑得更加放肆。

　　“小娘子这是伤心了？一番情意却被骗得彻底？哈哈哈哈哈哈哈！”

　　瘸子少女攥紧拳头，眼中蓄满泪水。低头不敢迎接秦年年的目光。

　　突然，少女像搏命的幼兽般，狠命冲向刀疤脸，将他撞翻在地。

　　“小姐！快跑！快走啊！”

　　她声音嘶哑，泪水在枯黄面颊上肆虐，大颗大颗滴向坎坷的土地。

　　“臭贱人！敢撞老子？！找死！”

　　大汉一脚把少女踹出两米远，向地上吐了口唾沫。

　　“当初就该把你和你弟弟一起弄死！留着就是祸害！呸！！”

　　少女疯狂摇着头，已然哭的失声。坡了的腿无力的在地面蹬着，干枯的手一下、一下，扒着泥土，向大汉爬去。

　　“现在知道后悔了？该死！”

　　少女还未爬出两步远，又被走来的大汉踹开。

　　血色染上她的面庞，蜡黄的脸此刻看不真切，分不清糊在脸上的，是泪，是汗，还是血。

　　大汉面色不善，冲着秦年年：“走！！这儿可没人救你！”

　　秦年年和独眼刀疤对视，神色平静。

　　“我不需要别人救我。”

　　“少废话！乖乖跟我走！敢耍花样，老子把你打瘸扔去和这个死瘸子一起乞讨！”

　　“喂，你这眼睛…怎么少了一只？”

　　瘸子少女趴在地上泪如雨下，疯狂摇头示意秦年年不要说话。

　　大汉被刺到痛处，那只独眼闪烁出狠毒阴险的光亮，肥腻的舌头伸出缓缓舔过牙齿。

　　秦年年依旧平静，渐渐抓紧手中的拐杖。

　　独眼刀疤大汉突然腾空暴跳，从腰中抽出弯刃向秦年年砍来！

　　秦年年犹如水蛇侧身闪躲，嘶嘶破风。手中拐杖蓄力，手臂拧转，当头一棒敲向大汉。

　　一道鲜红的血柱从大汉鼻孔缓缓流出。

　　其他几人见状一窝蜂全涌了上来。

　　秦年年手中的拐杖此刻仿佛变成银剑，皎皎白衣缠绕剑影墨青。素白身影如同鬼魅幽影游走在众人身侧。

　　几人被秦年年绕的晕头转向，两人被当头猛击，失去方向，重晕在地。两人被徒手移骨，痛不欲生，满地打滚。

　　为首的独眼刀疤，此时摇摇晃晃的勉强站立。鼻血被他晕开，有一部分已然干涸，怒目圆睁，呲牙咧嘴，活像索命修罗。

　　秦年年双手背后，攥着拐杖。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拐杖如巨蟒绞杀般飞出，快出一道残影，重重落在大汉右腿。

　　大汉吃痛，跪向地面，眼神中的狠毒却不减分毫。

　　“这一棒，是为那个姑娘。”

　　拐杖如猛虎扑食般捣出，重如千斤落坠，狠狠砸向大汉背脊。

　　“这一棒，是为被你残害过的家庭。”

　　秦年年放下拐杖，走到大汉面前。揪着衣领将趴在地上的人捞起，一巴掌狠狠甩向大汉。

　　“这一巴掌，是为心地善良却被你欺骗的人。”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最后这巴掌啊，没有理由。就是单纯看你不爽。”

　　大汉轰的一声侧身倒向地面，惊起阵阵尘土。

　　鲜血此时滑满他的脸庞，大汉却依旧死死盯着秦年年。

　　“还有啊，如果你那只眼睛是天灾所致，你该让上苍知道就算失去一只眼，亦可活得光明自如；如果你的眼睛为人祸所害，你该让那人赔你一只眼睛，不是窝窝囊囊的向比你弱小的人们索要不属于你的眼睛。”

　　大汉怒火焚烧的眼眸迎来百年寒霜，陷入死寂。

　　秦年年不再理会横七竖八的恶匪，捡起拐杖，走向那位颤颤巍巍的姑娘。

　　“拿着吧，撑着好受些。”秦年年拂去尘灰，将拐杖递出。

　　少女接过拐杖，哭的嘶哑，“小姐，您…您不怪我吗？”

　　“我决定相信你，就不怕被你骗。所以，没关系。”秦年年拍拍身上的灰尘，轻声说。

　　“我怎么称呼你…”

　　秦年年还未说完，就被急促而来的脚步声打断。

　　披着巷口昏暗的光，楚然渊揣着青玉折扇，缓缓走来。

　　“楚侯爷？您今日怎么也有兴致来这种鬼地方了？”

　　“我的酒楼碧海阁就在不远处，有小厮称看见了二小姐，我这才慌忙赶来。不过…好像有些迟了？”

　　青玉折扇缓缓摇动，向秦年年输送去几丝清凉，和——阵阵苦艾香气。他今日打扮的格外俊俏，黑金长衫，脂玉配饰，好不清雅。

　　只是此时这位俏公子脸上的春风和煦，倒像是冬日凛溪，暗藏杀机。

　　面对怀疑和质问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当然是生一个气，比他更理直气壮的质问过去啦。

　　秦年年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露出一脸不耐。

　　“您在试探我是吧？想知道我是怎么对付这些恶徒的对吧？觉得我韬光养晦深藏不露，怀疑我有谋逆之心是吧？”

　　楚然渊神色一凝，身边的从炽也抬起头。

　　“我告诉您为什么，因为我是天蓬元帅下凡，我是哪咤三太子转世，我是十八罗汉合体，我武艺精湛天下无双，我无人能敌以一敌百！”

　　“您真的是听说了小厮的话赶来的吗？您是在我身边安了眼线吧？您是为了试探我所以才故意迟迟赶到吧？您是巴不得看我被一群人挫骨扬灰百般凌辱吧？”

　　本来秦年年只是为了岔开话题，避免怀疑。只是越说越不受控，越说越激动。

　　“您今天过的开心吗？如果不开心看见我这般狼狈有没有开心一点？不开心我也懒得管你，因为我现在很！不！开！心！”

　　秦年年一口气输出老半天，一把拨开呆愣的楚然渊，走向瘸腿少女。

　　留楚然渊和从炽还有随行的几人在原地瞠目结舌。

　　看着少女的背影，楚然渊咧开嘴角，眉目温和。

　　十口巷屋檐上，一道黑影观望许久，悄然离去。

　　“我怎么称呼你？”秦年年温和询问。

　　“我…我没有名字，我一出生就是个坡脚的，大家都叫我…瘸子。”少女显然觉得羞愧，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小姐，抱歉，我真的不想骗你…可是我不敢…他们会打我，会把我扔去喂狗…”少女嘶哑的喉咙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被打死也没有关系。可是，可是我弟弟，我弟弟才七岁…”

　　少女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砸向褴褛衣衫。

　　“我不怪你。你能告诉我…他们是谁吗？”

　　秦年年轻柔的拨开少女黏在额头的发丝，试探问着。

　　一阵春风夹带着凛冽的寒冷和怡情的苦艾迎面而来。

　　“隐迹帮。她一个负责骗人的丫头怎么会知道？”

　　楚然渊笔直的站在秦年年身后，依旧有意无意轻摇着折扇。

　　“她都不知道，你怎么就知道了？”

　　“二小姐这会儿怎么不用‘您’了？”

　　“还挺记仇？”秦年年侧眼望去。

　　楚然渊看着秦年年亮晶晶的眼睛，又笑了。

　　“不敢记二小姐的仇。”

　　随后收起折扇，缓缓说道。

　　“隐迹帮，范围足以覆盖现存的所有国度。贩卖人口，倒卖银两。老人孩童放去骗人乞讨，年轻女子送去青楼勾栏，壮年男子遣去训练拉货。二小姐今日碰到的顶多是个末枝，要是碰上截杀壮年的主力，二小姐就是佛祖再世，怕也得殒命于此了。”

　　说罢，又摆开折扇，慢悠悠晃着，玩味的盯着秦年年。

　　“那还真是托侯爷的福，只遇着五个八尺大汉呢。”

　　秦年年看向瘸腿少女，“寒梅傲雪凌霜，立于天地之间。”

　　“凌霜，我以后这样称呼你，你愿意吗？”

　　少女沾满污渍的脸缓缓抬起，眼中似有微芒闪过，“愿意，愿意…”

　　“带我去看看被抓来的人吧，我尽力帮帮你们。”

　　楚然渊微微皱眉，用扇边轻轻剐蹭秦年年的袖口，“二小姐，隐迹帮所害之人堪比天穹之水。你就是散尽家财，恐怕也帮不完。”

　　秦年年仰起头看向那双多情却冰冷的眼睛。

　　“当然救不完，可只要多救一个，世上就多一个有盼头活下去的人。受难的人多没关系，但救不救和我有关系。侯爷，和你也有关系哦。”

　　握住折扇的手，突然失了力。多情却冰冷的眼中，多了种杂糅的情绪。

　　怀疑、否定、试探，和…一点想要靠近的欲望。

　　凌霜带着一行人，来到十口巷尾一处破败的屋舍。

　　碎石堆砌，杂草丛生，锦鹤街上早已万物复苏，可几十米开外的这里，却依旧寒冷刺骨。

　　推开早已破烂漏风的黑木门，屋内却是比屋外更要凄寒。

　　十来双眼睛，犹如粘腻黝黑洞穴里窥视的鼠目般，迅速警惕的在来人之间流转。

　　他们也确实像鼠类，见了来人，没人站起来问句来者何人，只敢揪着腿下粗糙坚硬的稻草，缓慢的，滑动的，后退着，企图和漆黑的阴冷融为一体。

　　他们中有两位老妇，一个孩童，和几名少女。

　　分明年龄相差许多，瞳孔游走的惊惧和随时奔涌的泪水却如出一辙。

　　秦年年拽了拽楚然渊的衣袖，殷切的盯着。

　　“何事？”

　　“侯爷，我可不可以…再欠你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