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和谐生活》那那

37、羁縻州

　　天刚破晓，承天门门楼上发出震天响的钟鼓声，随后各处里坊都响起了阵阵鼓声，仿佛回音一般在长安城里回荡着，长安各处城门、皇城、宫城及各处宫殿门也在此时被一一推开。这座地球上最大的都市在鼓声中苏醒过来。一辆普通的绿帷桐油马车就在此时从大明宫的侧门出来，低调地融进了长安街市。高力士带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卫士挤在马车前座，警惕地看着四周。

　　经历了上一次的意外遇刺，这次出来高力士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若不是他知道而今正是和太平公主争抢时间和机会的紧要关口，他无论如何都要力劝车内的两位安安分分待在大明宫，不要出宫闲晃了。不过，想到这次出来之前已经在宫内做足了伪装，应该没人知道帝后二人微服出宫的事情，高力士又放心了一点。

　　马车内，王沅正给李朗上大唐名人普及课。

　　“唐代有四个宰相被称为文武全才。”王沅屈指细数，“分别是李靖、唐休璟、郭元振、张仁愿，后三位都是在高宗武后时代崭露头角并成为擎天支柱的人物。可惜，唐休璟已经死了。这后两位也没听说在玄宗时代有什么大作为，估计也没活多久。”

　　“他们的年纪不小了，郭元振五十六，张仁愿六十三。”李朗浓眉轻皱，无限感慨地摇了摇头，说道，“郭元振的身体还相对好些，这两年也常上朝，历任太仆卿、吏部尚书、兵部尚书，现下还兼着御史大夫的职务。张仁愿就差多了，去年从边地回到长安之后，虽然加授了兵部尚书的职务，却一直缠绵病榻。”

　　王沅听后也不禁陪着叹了一口气，说道：“说真的，玄宗一朝虽说名臣辈出，名将却是稀少，像王忠嗣、哥舒翰、高仙芝都是后期天宝年间的事情，眼下能用的怕只有一个王晙。”

　　“问题是，你确定那个太仆寺少卿王晙和你所说的后来配享武庙的同中书门下三品中山公王晙是一个人吗？我看他的履历，在修水利、开屯田、安定黎庶一类的民政上倒是一把好手，虽说兼任过安北大都护，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可终究没打过什么硬仗，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将风采来。别是弄错了人吧。”提起这个李朗就更没底了，他不放心地嘀咕道，“说起来他年纪也不小了，比那郭元振还大几岁呢。说不定你搞错了人。要是愣把人家老爷子推上战场，回头准出事。”

　　“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就为了你的不相信，我都翻了三遍百官名录了，”王沅翻了个白眼，伸出三根手指在李朗眼前比划，“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没有第二个王晙了。你还不许人家大器晚成啊。能在大唐武庙里作为古今六十四名将之一抢到一个供奉名额的家伙，肯定不是省油的灯。我绞尽脑汁才想起这么个人，你爱信不信。”

　　“别恼别恼。”李朗见王沅嘟起了嘴巴，连忙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说道，“皇后娘娘博览古今，记忆力超群，小生绝对不敢怀疑。皇后说是人才，那就肯定是个大大的人才。如果没成为人才，那就是为夫没把这块好砖搬到最需要他的地方。千错万错都是为夫的错，皇后至高无上，皇后绝对正确。我们要围绕在以王皇后为核心的中央周围，贯彻好落实好皇后娘娘布置的每一项任务……”

　　王沅本就没真恼，看他伏低做小的样子，忍不住拧他的耳朵，打断他的话，笑骂道：“去去去，别一到人后就没个正形，就知道逗我玩，让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要是对着你还摆皇帝的臭架子，那人生也太灰暗了吧。”李朗故作愁眉苦脸状，悲痛道，“劳改犯一个月还有那么几天放风的时候，我虽然有着奥斯卡水准的演技，可每天都装腔拿调地演皇帝是很扭曲人性的。你知道吗？自从有了你，世界变得好美丽，一起笑啊，一起闹啊，岁月里全是醉人的甜蜜。”

　　“别唱了，快别唱了。”王沅看着他说着说着忽然深情款款款地引吭高歌，有一种被雷劈翻的囧感，整个表情都扭曲了。

　　看她是真的囧到崩了，李朗这才停下来，凑到她身边，说道：“谨遵老婆大人命令。”

　　王沅看他说收就收，翻了个白眼，说道：“我看唐朝的这些大臣还是很有自我意识的。不像明清，君臣尊卑分野那么清晰。你就是随意些，也不会有什么腐儒跳出来说三道四。你在那些大臣面前也可以放松一些，不用那么一本正经。我真怕你这么憋着，会憋成双重性格。”

　　“我也不是故意想正经啊。”李朗无限悲愤地说道，“可是，我说的笑话，他们都听不懂。他们讲的笑话我也云里雾里，就比如那天王琚说的那个宰予昼寝的笑话，大家都笑得前俯后仰，我还莫名其妙呢。我是皇帝啊，要是拉着他们问，宰予昼寝解释成宰了我也要睡觉到底有啥不对。肯定要给当成文盲鄙视，岂不是威严扫地。你要知道，80后和90后十年代沟都能死掐，何况我们这上千年的代沟呢。”

　　王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靠到他身上。“言归正传，对沙陀部的事，你心中到底有什么打算？昨天光叫我去找这个时期能打战的名将，却什么都不跟我提。”

　　他们两人原打算昨日出来拜访郭、张二人，但是高力士从驿馆带回了硃邪辅国父子二人的对话之后，李朗便临时又改了主意，耽搁了出宫。他让王沅彻夜搜索枯肠寻觅玄宗时期的大唐名将。毕竟，李朗现在夹袋里虽说也有诸如陈玄礼、王毛仲等执掌兵权的人物，可毕竟这些人在历史上的名声来自于宫闱之变中的应对而非战阵之上的搏杀，而且王毛仲更被历史证明是个难成大器的小人，并非大将之才。若放这等人出去应对吐蕃的侵扰，一个不好，来个大败而归，那他们二人要再做什么可就被动了。所以，总得找个可靠的人物来领军。

　　李朗伸手玩弄着她头上的发髻，手指卷着两鬓落下的几缕发丝，说道：“既然沙陀部想要回到故地，其实我们倒不妨让他们回去。我想着，那个骨咄支的想法也许代表了相当部分外族的想法，如果大唐这次让步了，那么从太宗以来建立的积威只怕要削减大半。唐朝在关内、河北、陇右、剑南等六道设置了数十个羁縻州安置当年的□□、回纥、党项、吐谷浑降族。如果我们对着吐蕃示弱了，只怕这些羁縻州就更不安分了。所以，哪怕只是暂作个姿态，我们也得派出人马带着沙陀部和吐蕃拉开对抗的架势。在我们理顺内部的事情之前，对吐蕃不求一胜，但求不败。”

　　“唐朝的羁縻州……”王沅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都说太宗的民族政策宽容，有海纳百川之量，唐人也一直引以为傲。可像我们这样知道后事的人看来，这些羁縻州实在是太不保险了。各羁縻州府都督、刺史均由各部族旧酋长兼任，贡赋版籍不上户部，甚至连驻军都没有，完全是编外之国。宋朝立国困于契丹、党项，在对外关系上始终偏软，这被后世很多人看不惯。可宋朝的对外困境真要追溯起来，唐朝的羁縻州养虎为患遗留的影响也是一大原因。我真不明白李二陛下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没看出羁縻州制的隐患。”

　　“人非完人，李二陛下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再加上终太宗一世，这些羁縻州都没有发生过大的变乱，只是高宗以来才有一些人和默啜可汗眉来眼去，却还不敢过明路。可见当年唐军的势不可挡是真真实实把这些人弄怕了。你不是一直说后人不争气不能怪古人留的家底不够厚的吗？怎么现在也来怪前人失误了？”李朗冲她眨了眨眼睛，轻笑着说道。

　　“我是为你发愁。要解决羁縻州问题，怕是要来个唐代版的改土归流。”王沅有些无奈，“我想起来就觉得头疼。”

　　“慢慢来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李朗耸了耸肩，转身撩开窗帘，扫了一眼外边，说道，“宣阳坊到了。”

　　王沅跟着探出头，看着马车穿过坊门，里面又是几条阡陌纵横的小道。唐代的里坊虽说也是四四方方围成一团，却跟四合院有本质的差别，倒有些像现代的小区有，一坊之内往往有许多宅第。史书上就记载过不少名臣在同一座坊内起宅子的事例。张仁愿和郭元振的宅第都在东市旁边的宣阳坊，这却是方便了他们的拜访。只要到郭府拜访来了郭元振，再带着他往张府拜会，就能够坐下好好谈事了，省却了不少往来的时间。

　　注：张仁愿的生卒年查不到，年龄属于虚构。他住宣阳坊也属于虚构。不过，郭元振是确实住在宣阳坊。另外注明，郭元振的名字是震，元振是他的字，不过史书上说，他以字明显当世，资治通鉴也一直成他为郭元振，所以我行文里就成为郭元振了，但是他自称还是震。一般没人自称都用字的吧。（此段为发布后修改，不计费）

　　我回来了。写得很累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