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正嫣》懿文呱呱

9、第九章

　　日薄西山，暮霭连天。
　　“小姐，您快看，血迹脱掉了。”
　　钟正嫣坐直身子：“洗掉了？”
　　钟正嫣接过洗净的衣衫，端详着上面血迹洗净后，留下的浅黄印记，血迹处都被洗的抽丝发毛，钟正嫣摇了摇头：
　　“这恐怕不行。”
　　此话一出，原本一脸期待的奴婢们霎时蔫巴了。
　　“看看你们的手。”
　　浣衣奴乖巧的伸出手来，钟正嫣走近，她们的手掌被水泡的发软发涨，满是皱褶。经年累月的浆洗揉搓导致手指变形，指关节肿大，增生出小鼓包，一双手伸不直并不拢，钟正嫣摩挲着只觉得发硬喇手，又丑又糙的似那干枯的老竹节。
　　“苦吗？”
　　被问到的浣衣奴咧着干燥起皮的嘴唇笑皱了眉眼：
　　“回姑娘，不苦，能让奴的崽女吃上饭，奴心中可有劲的嘞。”
　　“愿意吃苦，就有一箩筐的苦给你吃，吃完一箩筐还有一箩筐，源源不断吃苦到死。”钟正嫣说完恶意的咧嘴笑，好似诅咒一般。
　　浣衣女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钟正嫣，磕磕巴巴道：“姑，姑娘，奴不苦，这是奴的命。”
　　钟正嫣居高临下的瞧着这些蝼蚁般的浣衣奴，粗糙黑瘦干干巴巴，一脸苦相，似笑不笑似哭不哭，看着就想踩上一脚羞辱一番。钟正嫣显出十分中州达官显贵的优越来，心中生出为所欲为的恶念，明明轻轻一脚可以踩死，内心却叫着不要，不要这样想，不要这样做：
　　“对，贱命一条，又贱又烂，下去吧！不用你们洗了。”
　　“姑娘息怒，姑娘息怒。”疯狂磕头求饶。
　　“你们手太粗糙，被水泡软还能勾丝，用不上你们了。”
　　钟正嫣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侍女拿银子：“这是二十两银子，一人二两，拿去分吧！”
　　浣衣奴们由惊惧转为惊喜，呆了呆，立马都笑的合不拢嘴，情绪毫无掩饰，这可是二两银子啊！众人齐齐跪下磕头谢赏。
　　钟正嫣浅抿香茗，玉葱般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着茶盖，她静静看着欢天喜地远去的浣衣奴们。
　　“小姐，您还给她们这么多银子，这浣衣奴是不中用的很，又愚又贪，这会子也不晓得该如何收场了。”关系到自己的命，天性良善的倩儿，在施舍了一点善良后，也怨也恼起来，不自觉露出几分高奴一等的姿态来。
　　“不是你要本小姐管上一管吗？倩儿啊，你是个善良的，但这善很漂浮嘛！呵呵。”
　　倩儿低头不语做足了卑微姿态。
　　钟正嫣望向窗外那满天繁星嘀咕着：“也不知那难以捉摸的李占戈，到底说的三天后的晚上，还是白日发癫，唉~，难也，难也啊。”
　　“倩儿，准备的物件拿上来吧！今晚注定又是个不眠夜。”
　　“是，小姐。”
　　倩儿把物件一字排开：“小姐，按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好，下去休息吧！”
　　“小姐，让奴婢为您掌灯吧！”
　　“不用了，下去。”
　　“是，小姐。”
　　钟正嫣拿出李占戈母亲带血的素纱薄衫，她认真思考过，李占戈这人心机深沉，深不可测。不管是敌是友，也要化敌为友。她轻柔的摊开手中衣衫，细致观察，腰腹处那块血迹早已锈蚀透了丝线，腐黑发暗，正如李占戈的内心一般，这是李占戈的心结，片刻，她就想到了应对之法。只能用抽丝修复密法了。
　　那月是中州顶尖的女红师傅之一，她有一个得意学生，钟正嫣，或是因为钟正嫣乖巧讨喜，或是因为钟正嫣聪慧过人，抑或是钟正嫣通过乞生门，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帮了那月。总之，拥有顶尖女红技艺的那月，把她的秘法-抽丝再织法传给了钟正嫣，钟正嫣胸有成竹的勾唇浅笑。虽然这事情这秘法都极其繁杂，但是，值得。
　　“李占戈，我再给你准备一个惊喜，你，我势必拿下。”
　　顾名思义，抽丝再织法，也就是抽去原本脏污破损的地方，手工编织出与原本纹路一致的织面，要做到与以前别无二致，就要考验绣工的经验，眼力，耐力，辨色能力，和扎实的基本功力，等等。因会刺绣是不一定会纺织的。听起来很是容易，但是做出来的效果一旦有细微的偏差，就会有天差地别的效果。还有那个惊喜，也要花费更多的精力，不仅需要用到女红的功夫，也是要叠加运用笔墨丹青的功力，属于贵女的琴棋书画女红，等等，凡是提升自己的，钟正嫣不仅是一个都没落下，反倒拖着病弱的身躯，做的十分出色。
　　钟正嫣拿起剪子，利落的在衣衫上剪裁出一个方框，那一小方块布里是腐黑发暗的血迹，终于是被她剪下，她扬手丢进火里，血迹瞬间化为灰烬。正常的抽丝再织法是剪掉多少，补多少，范围并不多，织补出来的和原来的像个九成九，差那一点是因为交合处会有线头，有碍观瞻。但今天是给捉摸不透的李占戈做事，且也是有自己的私心，自然是要将这事情做出来要十成十的好，只不过费力了些，抽丝再织法要做到与原来的织物毫无差别，总结来说就是从源头解决问题，旧线的源头在那，就从那里一点点抽掉旧线沿着轨迹植入新线，精细且费时耗力。
　　烛光映满了整个房间，孤独的摇曳着，冷寂的跳动着，拉长了钟正嫣单薄又忙碌的身影，时间就像这烛泪，滚落下一滴又一滴，静静燃烧着，无时无刻，不知不觉，直至，蜡烛不晓得被换了多少根，时间不知道走了多少轮。当星月也稀疏。当雄鸡也打了鸣时。钟正嫣灭了蜡烛，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倒在软榻上和衣而眠。
　　天光大亮时，钟正嫣草草填饱肚子，她站在书案前，她飞快的转动大脑，比常人更强大的记忆力，毫不费力的将她带到十几年前，她记起来了，记得了，皇宫，御花园，金黄，暖光，青绿，粉嫩。春花灿烂中那女子和熙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