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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难得的一个礼拜六,从凌晨就开始下小雨,我睡了个好觉。这样的睡眠已经很久都没光顾过我,我翻个身,想要继续睡。

      窗外雾蒙蒙的灰暗,能见度很低,整个房间几乎是笼罩在昏暗中。雨打在窗外的树叶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难以言喻的心安沿着昏暗的光线在空间里蔓延,我不禁发出舒适的慨叹。

      今天是有芭蕾课的,可我懒洋洋地躺着,完全不想起来。脑子里不断盘旋的念头是翘掉芭蕾课,在家里躺尸。下雨天最适合睡觉,其次是泡壶茶看书。但这两样,我都已经很久没享受过了。

      我喜爱下雨天,前提是不用出门,没有黏糊糊的如蛛丝一般的雨缠着我,没有瓢泼大雨打湿我的裤腿……可T市的雨很调皮,它总是在工作日的工作时段造访,夜晚和周末也仿佛是它的休息时间,它赖在云层之上,在它的被褥里翻滚偷懒。

      好不容易有一个在周末的雨天,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雨声是最好的催眠曲,我昏昏欲睡,正在往梦的深处坠落时,一阵铃声抓住了我,拖拽着我回到现实世界。

      迷迷糊糊抓起手机,看到“许逸晨”三个字,我猛然清醒,直直地盯着手机,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手机还在响。

      我接起电话。

      “是不是吵着你睡觉了?”

      “啊……没有。”我下意识否认,可下一句就暴露了,“现在几点了?”

      她噗嗤一声,“还早着呢。你今天有空吗?一起喝个咖啡?”

      我从床上坐起来,抓着自己蓬乱的头发。轻轻叹一口气,不能在家睡觉了。可我没办法拒绝她,她是许逸晨,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如今她已经迈出了我想要走的那一步,如果我放弃的话,就没有机会重新建立联结。

      洗漱收拾,十点不到就赶到了咖啡厅。她已经到了,我一进门,就冲我招手。

      “卡布奇诺?”单单这一句,我就差点绷不住。

      坐在她对面,我依然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修剪利落的短发,面庞消瘦——婴儿肥已经全然从她脸上褪去,尽管曾经圆润的脸线条现在依旧流畅,仍跟我记忆里的许逸晨相去甚远。没有变化的是眉眼和唇边的梨涡。

      “你还好吗?”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句问候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她笑了一下,说挺好的,问我是来T市出差还是旅行。鬼使神差的,我没有告诉她,我被外派来T市,只说自己是跟一个项目出差,会在T市待一段时间。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T市?”

      她打开朋友圈,指着我那条带了定位的消息——我在飞机抵达梦华机场的时候,随手拍了一张外面的飞机。

      说是喝咖啡,实际上,她只是浅浅地啄了一口拿铁。

      为了拉近距离,我指着她面前的咖啡问:“今天的第几杯?”

      以前她一早起来就喝咖啡,至少要喝两杯。

      “现在上午十点后就不喝,对咖啡因敏感。晚上容易睡不着。”

      还有什么是没有改变的?我怅然若失。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各自交代自己这两年的境况,都是些琐碎零散无关痛痒的事情。我们跟任何日渐疏离的关系一样,都在试探着重新接近。我们像是熟悉的陌生人,伸出手想去触碰,又怕自己过于唐突。

      “我离婚了。”她突然说:“现在带着女儿住。”

      我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轻轻摇了摇头,“都过去很久了,我不想再说。”

      曾经那个眼睛里闪着对未来无限盼望的女生,此刻显得疲倦憔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拿一个秘密交换另一个秘密,是我俩不成文的约定。她似乎没有把它当作一个秘密,但我仍然觉得,我需要拿出我的诚意。

      “我跟肖平也分手了。”

      她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但不过一瞬,就恢复了原样,自嘲地笑了笑,“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随着吐露心声,横亘在我们之间那块看不见的玻璃墙逐渐消弭。仿佛一颗尖锐的钉子扎在玻璃墙上,从中心破碎延展至无限,迸裂开来,碎片四溅,最终消失。

      “你还记得乔巧吗?”

      我俩相视一笑,那些鲜活的记忆突然就涌入了脑海。

      在没有恋爱的少女时代,我们是最亲密的好友。那个时候我跟肖平才刚刚互有好感,有个叫乔巧的女同学对肖平很有那么点意思。许逸晨不知道从哪儿知道她打算在圣诞节跟肖平告白,于是她先发制人,把那簇小火苗掐灭了。

      学霸整蛊人也很有一套。

      她以乔巧的名义写了小纸条约了肖平,然后又给乔巧递了小纸条。拉着我蹲在情人坡旁边小树林的一个视觉死角,把一个充气坐垫往身后一放,神秘兮兮地说请我看场好戏。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那个小工具有什么用处,埋怨她不给我准备一个。她笑得很邪恶,说还不到用的时候。

      我们比约定时间早到十五分钟,我蹲得实在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春季的小树疯狂地抽芽长叶,我们躲避的位置正好可以透过小树间的缝隙看到情人坡的情况,又被树叶遮掩。

      大概十分钟后,肖平来了。他踢着小石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看见肖平就想要出去,许逸晨一把拉住我,压低声音在我耳朵边叮咛稍安勿躁。

      乔巧是卡着点来的。

      他们离我们蹲的地方大概只有两三步远,我感觉我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使劲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乔巧扭扭捏捏地刚开口:“肖同学……”

      许逸晨往垫子上一坐,发出响亮的“噗”的一声。

      乔巧慌张地四处张望,但没看到任何人。

      肖平很是不耐烦,“你找我什么事儿?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乔巧刚准备说话,许逸晨又微微站起来,猛地往坐垫上一坐,发出巨大一声“噗嗤”……这屁声像震天雷一样响。

      肖平盯着她,乔巧的脸涨得通红:“不是我……”

      “真不是……”她话还没说完,又是“噗”的一声。

      她都快哭了。

      突然,她弯腰捂住了肚子,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很扭曲。

      肖平尽管不耐烦,但看她的样子,还是问了一句:“乔同学,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

      “我……”这下她真的哭了出来,捂着肚子夹着腿跑了。

      许逸晨冲我挑挑眉,“我中午约她一起去吃饭,给她加了点料。”

      自此之后,乔巧再也没找过肖平。就算迎面碰上了,都会飞快地躲过去。

      事后,我怪许逸晨事先不跟我说,她辩解道:“我这不是顺便帮你试试肖平有没有不老实。”她委屈巴巴地投诉:“乔巧说要吃螺狮粉,我都忍着吃了。”

      许逸晨对人好起来,掏心掏肺。

      “你没试出来,肖平最后还是不老实。”

      我搅动着咖啡,其实我们还是太单纯,肖平去赴约,就说明了他对于诱惑的态度。

      虽然很久没见了,可重新聊起那些事儿,曾经一起经历的那些时光仿佛就在昨天。

      “你后面怎么打算?”许逸晨搅着面前的饮料,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我茫然地望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想知道什么。有一份工作,能长久干下去,还需要有什么打算?我还没准备好再谈恋爱。

      “考不考虑在T市定居?还是打算只作为过渡,项目做完就回S市?”

      我对这个城市仍然陌生,可对S市,更多的是习惯,也谈不上喜爱。

      许逸晨看了我一眼,“两个城市我都待过……S市一直是跟红顶白,适合想要跨越阶层卷生卷死的那一类人;T市更适合平衡工作和生活。”

      “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许逸晨点点头,“除非很有钱,否则S市只有工作没有生活。我更喜欢T市,是一个有人味儿的地方。工作是为了什么?最终还是会回归到生活里。”

      许逸晨一直都比我清醒,她知道未来不意味着下一刻,而是意味着长久的至少五年以上的人生片段落在哪里。

      其实,选择城市需要清楚了解自己是谁,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知道哪个城市是自己能够肆意生长和安放灵魂的地方。只是,我长久以来,在物质的世界里沉沦,忽略了自己的灵魂——她在岁月的洗涤中或许没有褪色,可也没有成长。

      我想跟许逸晨一起吃个午饭接着聊。她看着表,一脸歉意地表示她要去接孩子,说下次再聊。可没有约好的下次,是不是只是礼貌呢?

      许逸晨走后,我呆坐在咖啡馆里,搅动凉了的咖啡,问自己:如果我选择了T市,那从小镇离开,消磨在S市的那些时光是有意义的吗?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混杂着潮湿泥土和清新青草的气息,叶子洗掉了浮灰,满眼都是干净的绿色。

      回到家,我坐在沙发上发呆。曾经,我以为结婚生子就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事,但我从没想过,结婚了还会离婚……没有什么能保障感情永远保鲜不过期,就连防腐剂也不行。

      已经没了继续睡觉的想法,去公司吗?没有提前在系统提交OT申请,加班也没有加班费。况且,去公司也不过是对着电脑发呆。

      无事可干,还有漫长的一整个下午。

      原本想翘掉的芭蕾舞课倒反而成了眼下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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