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棠》欲渟洲

1、你出现又不见

　　昏黄的灯光不停地晃来晃去，出现在人眼前，但又转瞬即逝，如此循环往复。
　　顾析看着眼前正歇息底里叫喊着的男人，嘴张了张，忽而又觉没必要，径直走进角落里的房间。
　　关上门，那些不堪的话语随之沉没，他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走到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垂丝海棠。
　　海棠花开得正盛，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好累”他心想，这样压抑沉闷的日子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他不知道，或许是下年春天，或许是下一刻。
　　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在风的吹拂下翩翩起舞，少年骑着单车在不远处的拐角消失不见，天已破晓。
　　顾析收回目光，走到床边躺下，拿起手机利落地插上耳机，打开音乐，任凭躁动的音乐冲击耳膜。
　　在音乐的引导下，慢慢进入梦乡，他又看到小老头在绿油油的田埂间，向他招手，他拼命地朝小老头跑去。
　　可身上仿佛带着沉重的锁链，怎么也跑不到小老头那里，人影渐渐消失。
　　“爷爷，不要走！”顾析伸出手，企图抓住丝丝痕迹，却只剩一片虚无。
　　醒来后顾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透过窗户，看到一片黑暗，在床上胡乱摸索后找到手机轻点两下屏幕看了眼时间，七点十一分。
　　走出房门，屋子一片寂静，顾海东不在，他那个名义上的爸，不用想，肯定是出去打牌了。
　　匆匆洗漱一番后，顾析下楼，将黑绿相间的大摩托从楼道旁推出，跨上车，插上钥匙，随着轰鸣声响起，像离弦的箭，很快融化在夜色里。
　　夜间郊外车辆廖廖无几，顾析不断加速，他清晰地感受着风刮过脸上带来的刺痛感，并深深为此着迷。
　　夜色愈发浓郁，顾析走进“浮生半日”。
　　灯红酒绿，躁动的音乐带领着人们随着节拍摇动腰肢，暧昧的灯光不停闪烁着。
　　顾析走到离舞台最近的吧台坐下，冲台上的驻唱乐队扬了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
　　调酒师娴熟地调了一杯酒递给顾析，顾析用五指将酒杯罩着，时不时用食指轻敲杯沿。
　　许久，顾析起身径直走上舞台，和台上的主唱说了几句。
　　片刻，那名主唱从同伴手中拿过电吉他，递给顾析，然后走到一旁。
　　顾析选的曲目的是《想做你的奴隶和主人》，将话筒杆调整至适宜位置后，他漫不经心地用脚打着节拍。
　　左手腕上叠带着的朱砂圈和珍珠母贝将手显得更加白皙，指尖随着音符在电吉他上跳跃。
　　顾析微眯着眼瞧了眼台下因他而沸腾的人，笑了。
　　笑得人心头荡漾，他闭上双眼，略带磁性的歌声瞬间环绕在酒吧内。
　　“不再唱一首？”那名主唱从台上一跃而下，来到顾析身边坐下，顺手向调酒师要了一杯酒。
　　“不了，待会还有点事。”顾析笑了笑，拿起面前的酒杯和身边的人碰了碰。
　　“好吧，那下次得一定多唱一会，你看这么多人喜欢你！”
　　“行，没问题。”顾析笑了笑，将酒杯抬起，然后一饮而尽。
　　顾析看着周围晃动的人影，忽觉没意思，站起身说了句“走了”。
　　从“浮生”走出后，他并未立马骑车离开，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顾析莫名感觉烦躁，摸了摸黑色皮夹外套的兜，没带烟，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走进身后的便利店买了包苏烟。
　　走出便利店听到旁边的巷道传出一阵声响，顾析随意瞥了一眼，继续向前走，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刚才不经意间看见的蓝白校服，和早晨骑单车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有病”，顾析暗骂自己，脚步却还是停了，转身向巷子走去 。
　　穿着校服的少年以一对四，体力不支，渐渐落了下风。
　　“啧”顾析不耐地活动了下脖颈，随后看向试图从裤包里拿折叠刀的混混，“以多欺少还耍刀，这可不道德啊”顾析轻笑道。
　　对方见来了人，害怕顾析已经报警，也没有恋战，互相看了看，立马走了。
　　“小朋友，和人打架可不是好习惯哟！”顾析调笑道。
　　“程页”被顾析叫为小朋友的高中生不耐烦地回道。
　　“什么？”
　　“我的名字”，陈樾回道。
　　“不是小朋友”，程页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反驳“小朋友”这个称呼。
　　“在我眼里只要还在读书的都是小朋友”，说完顾析看了看陈樾身上的校服。
　　程页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校服瞬间哑口无言，也没有再反驳。
　　顾析嘴角弯了弯。
　　看到程页嘴角的淤青和手臂上的擦伤，顾析转身往巷外走，只留下一句“等着”，没有给程页任何反驳的机会。
　　程页心想自己一声不吭就走了显得很没素质，于是耐心的在原地等待。
　　顾析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程页蹲在原地，和自己去时的位置一模一样，不由想到西游记中孙悟空在地上画了个圈让唐僧在圈里等，不禁笑出声来。
　　听到声音的陈樾抬起头，目光和顾析对上，两人都不想认输似的，以致对视持续了一分多钟，最终还是顾析先移开目光，随手将手中温热的鸡蛋扔到程页怀里。
　　程页熟练地在淤青的嘴角上滚鸡蛋，顾析看到巷道边有一个石头，刚好够他坐下，就走到石头那坐下，从印着百草药堂的塑料袋中拿出消毒水和棉签。
　　“过来”，这是带有命令性质的语调，但程页也没拒绝，边滚着鸡蛋边走到顾析面前蹲下，自觉的伸出手臂。
　　顾析撕开棉签包装袋，拿出一根棉签放入消毒水中，后又拿出，随意的在程页受伤的手臂上涂抹着。
　　“嘶”消毒水的后劲袭来，程页紧抿的嘴唇也不禁发出了声音。
　　顾析将目光从伤口处移开看向程页的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忍着”，但手下的动作变得小心起来，用的劲也轻了些。
　　处理好程页的伤口后，顾析将剩余的消毒水和棉签放到程页怀里，又捡起垃圾。
　　“走了，再见小朋友”顾析一如刚见面时的戏谑,顺带拍了拍程页的头。
　　“谢了啊”程页顾不上再次反驳小朋友的称呼，和对那只不安分的手的不满，别扭地说出那句表达感谢的话语。
　　顾析没有回头，拎着垃圾向巷外走去。
　　从小巷子出来后，顾析没有再继续闲逛，而是走回到之前停在“浮生半日”的大摩托旁，骑着车在黑夜中穿梭。
　　程页回到空荡荡的家 ，习惯的拿起遥控打开电视，也没有管是什么节目，走到卧室里的浴室。
　　面朝浴头，任水流不住地袭击自己，在锁骨处汇成湖泊，又顺着往下流，流过劲实的腰身，流过修长的腿，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地离开。
　　次日清晨，程页睡醒，坐在床上，双手撑住头，等着身下的那股劲过去，可闭上眼全是昨晚梦境里的那人。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吧，虽说平时也会做春梦，可像昨晚那样的还是头一次。
　　思及此，身下的那股劲不仅没有消下去，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最终还是走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七点，程页洗漱好，穿上蓝白相间的校服，挎上白色的帆布斜挎包，走出家门。
　　程页刚到教室座位坐下，张图就来到身前，一脸担心地说“页儿，你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没事，昨晚被李元韬那伙人堵了”程页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嘴角的伤口，心里想的都是昨晚那人为他上药的画面。
　　“怎么忘了问他的名字。”程页懊恼地想。
　　“李元韬那狗崽子就爱搞这种以多欺少的戏码，今天我和你一起回家吧 ” 张图愤懑地说。
　　“不用，我还有事呢” 程页摩挲着伤口，不在意地说道。
　　“那好吧，你小心点哦”。
　　“知道了，快回去吧，要上课了”。
　　顾析已经在程页脑海中跑来跑去一整天了，要不是顾析是男的，程页都要怀疑自己喜欢上他了。
　　无所事事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放学铃声终于响起，在程页陷入自己是不是gay的沉思时。
　　程页恍惚间听到铃声响起。
　　“页儿，我先走啊”张图一句话将程页的思绪拉回。
　　程页下意识回到“嗯”。
　　张图走到教室门口又不放心地走到程页前面的座位跨坐上去，看着程页认真地说“真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行了，小图子，我的实力你还不清楚啊。”程页反手拍了拍张图的胸口，打趣道。
　　“那有事给我打电话啊。”
　　“知道了，张~公~公~”
　　“滚”程页笑骂道。
　　程页再次来到昨天打架的地方，看着顾析昨晚坐的那块石头骤然回神，心想：“怎么就走到这里了？”
　　日子还是和从前般浑浑噩噩的过，只是在放学后程页会习惯性地绕路到便利店旁的小巷口看一眼。
　　他没想明白他到底在等什么，抑或是在期待着什么。
　　只是因为想要去看一眼，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