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没有逃生成功》江山何辞眠

6、伤痛

　　破烂的屋顶一直滴答滴答往下落，一个十四岁的男孩站在屋外，滴答的雨水砸在他浓密的眼睫毛，他的视线却落在简易搭建而成的棚子，二十平方的狭小，到处是垃圾的棚内，是周聿白一家，男人和女人躺在床上，床底则是一只黑白花色的土狗的地盘，多雨的天气，以及老狗藏在床底的排泄物，潮湿以及臭味常年挥之不散。
　　四岁大的弟弟跟在屁股后面，用周聿白送的一年级课本，撕掉一页又一页，趴在地上在叠千纸鹤还是什么东西，地上已堆满一堆残次品。
　　周聿白站在屋外，看着家里那只皮包骨的狗正藏在草丛的角落露着小小的尾巴在轻微晃动着，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滑进他的瞳孔，而因为震惊而收缩的瞳孔，露出平常看不出的墨蓝色。
　　前几天家里的公狗找了一个母狗，周聿白常常关照着母狗，暗中为处境不堪的公狗感到一丝欣慰。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母狗这几天消失不见了。
　　他慢慢走上前，看见了恶心的场景。
　　公狗正大口享受着食物，母狗的肚子已经空了，内脏散落在地上，公狗此刻正警惕着入侵者，发出警惕的声音。
　　周聿白突然想起来，父亲经常投毒别家的狗，做成料理，而周聿白往往被父亲帮忙一起处理，手里抓着一头钢丝，父亲再拉着另一头，虽然主观上并不想这么做，恶心，想吐，停下，这样在内心叫喊着，却只能看着可怜的狗痛苦着咬着自己的舌头，在最后一并成为了凶手。
　　而不能处理的肉块自然分给了家里那只土狗。
　　家里的土狗一开始也是充满惊惧，不知道在想什么，坚持挨饿却不愿意接受这来自同类身上的肉。
　　后来的次数多了。
　　长期挨饿的它也渐渐接受了，摇起了尾巴。
　　周聿白冷眼看着那只欢欢摇尾巴的狗，在心里给他贴了个背叛同类的标签，对爸妈道：“这样做好恶心。”
　　父亲笑了笑：“一只牲畜而已，有什么可较真的。
　　母亲瞪了父亲一眼，教导道：“聿白，你爸这样做是不道德的，但咱家情况你是清楚的，要不吃一点吧，可以加点营养。”
　　周聿白摇了摇头。
　　父亲冷声道：“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此刻，看着将同类当成食物狩猎的狗，周聿白再难掩心中的愤恨挥上了拳头：“为什么这么做？”
　　“狗都不如的东西，天天干了些什么事。”
　　“养你是为了什么？”
　　“知道把你养这么大有多困难，要感恩，要感恩知道吗？”
　　“没用的东西，我要是你这种货色，早就就投井自尽了。”
　　“……”
　　咆哮着发泄完心中所有的怨气，年幼的周聿白注意到手上的鲜血，与早已不吭声的狗，眼泪大块大块的掉下，跪在地上，抱着那只狗彻底崩溃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打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而一旁好不容易叠出了成品的周路来到他身边，看着眼前狂躁的哥哥，害怕地把手里的千纸鹤慢慢递了出去，颤抖地道：
　　“哥，给……给妮。”
　　等雨停了，浑身湿漉漉的周聿白流不出眼泪，他想起爸妈要回来了，想到此便有些恐惧，将狗子扔到了垃圾箱，想了很久，拉着弟弟的手走出了这个小破屋。
　　那埋没在记忆深处的痛楚随着鼻翼间的潮湿味袭来。
　　身下渗入骨髓的寒意，发散全身。
　　怎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