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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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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荣树河家,荣田渠把牛车接过来,让蒋鹭和盛屏进堂屋。
刘二婶招呼他们坐下,给他们上了一碗热姜汤。
“路上冷,喝完姜汤暖暖身子,省得大过年的生病难受。”
刘二婶一向妥帖,盛屏和蒋鹭也不多言,一口气将姜汤喝完,闲聊了几句,王秋云带着云云过来了。
盛屏见王秋云是个细眉清秀的女子,心中稍安。
王秋云一见蒋鹭和盛屏,便上前一步握着盛屏的手,“妹妹,要去你家打搅了,等过了这段时日,我便带着云云回娘家。”
盛屏是个外来人,跟这里的人相处得小心些,不然露出了马脚,还不定会怎样,所以一向很少跟外面人的交流。
这王嫂子说话客气,眉眼间都是笑意,她便将七上八下的心安顿下来,诚心实意道,“嫂子只管安心住下。”
盛屏和蒋鹭带着王秋云母女回到家,先让她们去堂屋看了一遍,确定没有缺少的东西后,蒋鹭去了厨房,盛屏则带着她们在房子四周转了转,熟悉下周围环境。
地方不大,没多久就回了院子,盛屏想着她们母女两人初来乍到是要说点悄悄话的,便去厨房和蒋鹭一起做晚餐。
厨房里蒋鹭已经把炖煮好的咸鱼、咸肉和干笋盛出来放到大碗里了,再炒两个素菜、一个肉片便能吃饭。
一般蒋鹭在家时,都是蒋鹭下厨,盛屏就打打下手,这会儿盛屏一边往灶台里放柴火,一边问,“相公,王嫂子娘家离这里远不远?”
“马车七八天,驴车十天。”
盛屏想了想,“我觉得王嫂子她们回了娘家也未必有好日子过。”
蒋鹭把煮米饭的盖子盖上,搬了小凳子坐在盛屏身旁,“怎么说?”
“若是王嫂子与娘家关系和睦,即便是没几天就要过春节,她也不会带着女儿住进咱们家,再说了,她丈夫去世的消息肯定早就传回娘家去了,也没见来个人去帮帮她,如今也不是农忙,抽出空来看看应当不是难事,便是来往不便,一封书信总是要有的吧?”
蒋鹭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我看等年后,相公你就给她娘家写封信,让她娘家的人来接,就是我们出些路费也是可以的,好过她们母女俩在路上担惊受怕。”
蒋鹭觉得有道理,“好,一会儿吃饭我跟王嫂子提一句。”
堂屋里,王秋云带着云云坐在床榻上,云云依偎在她的怀里,“娘,我们以后要住在这里吗?”
“嗯,等过了年,娘亲便带你回外祖母家。”
云云眼眶一红,“我不想去外祖母家。”
王秋云娘家光景并不好,她的两个哥哥成亲早,嫂子都是厉害人,成婚不到一年,便分了家,过年过节的才会回家看一眼,每回离开都不空手。
一个小弟弟是个病秧子,只比云云大三岁,说话总是慢吞吞,这些年受了村里人逗弄,已经许久不曾开口说话了。
去年开春,一场风寒,父亲病故,王秋云带着云云回娘家奔丧,两位厉害嫂嫂竟是让她们娘俩连门都没进成,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云云总记着两个舅母看向她的眼神,比村里的疯狗都吓人,她一点儿也不想回去。
王秋云知道娘家现在只有娘亲和一个小弟弟,两个人日子过得未必比她好,只是住在别人家到底不好,便是回娘家遭冷眼也好过无家可去,她只能柔声安慰,“云云乖,咱们这次去那边,不必去见两个舅母,只跟小舅舅和外祖母住,好不好?”
云云瘪着嘴,一副哭相,但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点了点头。
厨房的香味飘进屋里,云云动了动鼻子,揉着肚子,“娘,好香。”
王秋云笑着点点她的额头,“嗯,香,但是吃饭的时候要注意,别光顾着捡肉吃,也别吃太多。”
云云乖巧的点头,“我知道的。”
母女俩在屋里说了好一阵话,估摸着到吃饭的点了才出去。
蒋鹭和盛屏已经将饭菜烧好摆在长桌上,地方小,没有别的房间可以做堂屋,秋夏好说,院子里摆上桌椅便能吃饭,如今是冬日,虽说气候不那么寒冷,偶尔一凉风袭来,依然让人冻得哆嗦。
盛屏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饭菜都摆到他们房间去,等饭后让蒋鹭把柴房收拾出来,摆上桌椅,以后就在那里用膳。
里屋有屏风,再把床幔放下来,也算不上不得体。
盛屏见王秋云带着云云过来,便招呼她们去卧室,蒋鹭跟在她们身后把饭菜都端上桌子。
用餐时云云很拘谨,只捡面前的一盘萝卜丝吃,她本来就年纪小,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头大身子小,脸色也是黄蜡色的,盛屏见了很心疼,不停给她捡鱼、捡肉,让她多吃点。
最初云云还不敢,怯生生的看王秋云,王秋云点了头,她才慢吞吞的细嚼慢咽的吃起来。
饭后盛屏从柜子里拿了饴糖出来,一个小木匣子装着十来块的饴糖,她都给了云云。
王秋云见了,忙着推拒,“弟妹客气了,这孩子不爱吃糖。”说着就把木匣子合上还给盛屏。
盛屏摇头,“哪里有孩子不爱吃糖的?嫂子你不要跟我客气,这饴糖本来就是专程给你们买的,江大哥家也是有的。虽然如今你们住在我们家,但该给你们的,我们一定一分不少,这全是他们兄弟间的情谊。”
王秋云不是扭捏的人,见盛屏这般坚持,也不再推拒,让云云把饴糖拿着。
“王嫂子,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一下。”
“弟妹你只管说。”
盛屏将她跟蒋鹭的顾忌说给王秋云听,“我和相公实在放心不下,年后相公写一封家书送去你娘家,等那边有了回信,你们再走也不迟。”
王秋云见他们夫妻二人如此为她们打算很感动,便道,“这样确实好,只是,我娘家的两位哥哥成婚以后家里大小事务便是我两位嫂嫂做主,只怕他们接了信,便是想来也来不了。”
盛屏却道,“倒也未必,只要将你大伯哥抢钱未遂这事在信中说明,想来你那两位嫂子会看在银子的份上,愿意让你两位哥哥来接你们母女回娘家也说不定。”
王秋云明白其中缘由,只是亲人之间若只剩下钱财利益,那这人心未免太过凉薄。
好不容易保下来的钱财,又被娘家人惦记,即便是回去了,也未尝能有好日子过,毕竟钱银总有花光的的一天,但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谋生却很艰难,家里的几亩薄田,肯定没有她的份,那她还能做什么?
本来她也为此事担忧,现在见蒋鹭夫妇竟然跟她想到一处去了,心中很是感动,只是感动之外,更多是迷惘,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先依你们的写信给我娘家,到时候再看看我娘家人怎么说吧。”
盛屏低头瞧着云云拿着一块饴糖在嘴里□□,珍惜着不愿意咬的模样,王秋云母女的未来几乎不用想,只能是坎坷,她和蒋鹭能帮她这一次,是不是能一直帮下去?
虽然他们自己的日子都还没有过明白,而且贸然的收留这里的人,于她自己是有很大风险的,可若是见人受苦不伸手去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我倒是有点想法,若是嫂子不嫌弃,可以在这里安家,春节以后,趁着农忙前,我们家要建新屋,到时候多建一两间房也是顺便的事。”
王秋云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却想也不想的拒绝道:“这不行,且不说风言风语,便是户籍上我们也不能随便流动。”
即便是回娘家也是权宜之计,事实上,最终她还是得带着云云回到百草村去,如今的逃离不过是躲一躲风头,哪里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他们。
蒋鹭和盛屏都是热心肠、良善人,她王秋云也不是顺杆子往上爬的厚脸皮,得了几分好就记挂几分,再不敢奢求更多。
“你的好心我都明白,只是我到底还有娘家人,若是娘家实在不肯接纳我们母女,我又无路可走,到时再来打扰也不迟。”
王秋云也不敢把话说死了,若她一个人无论如何是能在娘家活下去的,只是还有个云云,她得为她打算。
盛屏知道这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也不勉强她,但心里还是盘算着给她们母女留间屋子,哪怕是间客房呢。
这几天村里天天忙着杀猪,男人们在家分肉做杀猪饭,女人们就上山采野蕈,荣二叔家给盛屏他们送来了不少的新鲜野蕈,让他们给年夜饭加餐。
盛屏见有鸡枞,便打算做几坛鸡枞油,炒菜吃面都能用上。她让蒋鹭多买些板油回来,又从荣二叔家借了不少的小陶罐。
王秋云来的第二天得知盛屏小产不足一月,便不让她劳动,家里有什么活只管说一声,她都能干,也算是报答他们的收养之恩,盛屏为了安她的心也不跟她推辞。
这时的食用油主要是动物油,所以处理手法、保存方式都有。植物油也有,主要是芝麻油、大豆油、茶籽油,但一般人家也就过年时买两斤芝麻油,平时都用的荤油。
盛屏让王秋云先炼了三坛纯猪油,后面就把鸡枞放进去用小火油炸,炸得焦黄了再分装到小坛子里,一共得了十二坛。
盛屏让蒋鹭给荣二叔家送了两坛子,又给荣钱儿、荣四水、荣福、荣贵家各送了一坛去,算是感谢他们这些时日来的帮忙。
熬完油的油渣也没有浪费,撒了盐做成零食,时不时给云云吃点儿,一直吃到了年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