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零点十一

79、第7章

　　老人没过几天便带着一个杀人犯来到了岐山，眠云在确定那人是自愿的以后，便将他的寿命转给了老人，这件事就此结束，却给了眠云一个思路。

　　“林长青。”再次见到林长青的时候，眠云少见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并将这个老人的事讲给他听。

　　“或许，你也可以用这样的方法，”眠云沉吟片刻后说道“毕竟你的家世还算显赫，找一个杀人犯，应该不算难吧？”

　　虽然林长青只是出身富商之家，远比不上之前那老人位高权重，可他有天然的时代优势，在林长青所处的古代，杀过人的山匪可不算少，只要抓来几个威逼利诱，难免有人会松口。

　　“这的确是个办法，”林长青沉思了一会儿道“或许我可以试试。”

　　“记得选大恶之人，必须是杀过人的。”眠云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夺人寿命难免产生因果，影响道运，除了真心实意愿意的人，这种大恶之人产生的因果最低。”

　　这就类似于古代杀掉官府的通缉犯不仅不用负责，还能领一笔赏金一样，虽说借寿等同杀人，有违天道，但杀恶人也是惩恶扬善，影响不大。

　　“好。”林长青点头，随后他又笑看向眠云“姐姐，你希望我活着吗？”

　　“当然，”眠云莫名其妙的看了林长青一眼，她感觉最近林长青说话好像越来越奇怪了“你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虽然人类寿命短暂，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活长一点。”

　　虽说百年时间对眠云而言也不长，但总比只有短短二三十年好得多。

　　“我明白了。”林长青沉默着点点头，明明是关乎他性命的事，他却没有很在乎，只是点头。

　　找一个恶贯满盈的犯人不难，说服这样的人却要花些时间，尤其是林家从商，钱财虽不缺，权利上却始终差了些，所以前前后后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办妥当。

　　林长青带来的山匪并不是普遍印象中五大三粗的男人，相反的，他身形矮小，看着很普通，若是走在大街上，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竟会是杀人越货的山匪。

　　为了保险起见，眠云查看了林长青带来山匪的记忆，这男人的经历在山匪中也算是很寻常的。

　　他本是一普通村民，家乡发了大水，实在没有粮食，便和同乡落草为寇，做山匪的，自然不可能没杀过人。

　　这人同意借寿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本就是手上沾过人命的山匪，被抓送到官府也是死罪，而他家中尚有一老母无人赡养，所以他与林家做了这笔交易，虽然同样是死，但林家会帮他赡养老人，让老人安度晚年，某种意义上也是死得其所了。

　　“还可以。”眠云微微点头，虽说这个山匪在她看来还不够恶，但想想真正穷凶极恶的人也很难说服，他好歹杀过两个人，勉强够用。

　　“李三，”眠云叫出了他的名字“我问你，你可是自愿将寿命借予林长青的？”

　　这倒不是眠云不想借寿，而是必须得到对方的同意后她才能动手。

　　“是……是，”李三颤抖了一下，他实在不像一个山匪，反而像个老实巴交的村民“我、我是自愿的。”

　　在能活的情况下谁想死？李三知道，做他这一行，手上沾了人命，只要被抓了定是要死的，与其让官府就这样把自己砍了，还不如和林家做一笔交易，让自己的老娘安度晚年。

　　作为山匪，李三其实没那么胆小，只是眼前这一切实在超过了他的认知，尤其是眠云一副非人类的模样，死不可怕，要是被这山中女妖折磨死，那就是人间惨剧了。

　　“行，”眠云点头说道“跟我过来吧。”

　　眠云在前面带路，走过两条栈道，便有一座古宅矗立于山间，宅子面积不算大，装修却颇为清雅，加之周围风景秀丽，大有隐士之风范。

　　说起这宅子，倒是另有一个故事。

　　眠云身为神，自然是不用睡觉的，其实就连岐山的栈桥和亭台都是她根据人类的习惯修建，而林长青是人类，做不到长期不休息，尤其是他与眠云刚刚相识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子，就更容易累了。

　　眠云虽然不太懂情感，但她还是有常识的，就打算修一座宅子以供林长青休息。

　　只是眠云的审美吧……好听点儿说叫尊重自然，直接点儿说就是很原始，就连林长青第一次看到眠云所修建的由树藤构成的房子时都差点儿没绷住表情。

　　毕竟那全是窟窿的房子别说是遮风挡雨了，就连挡太阳都有点儿费劲，实用性还不如山上的凉亭，大概只有眠云这般完全不需要生活的人才能住在这里吧。

　　年幼的林长青好不容易向眠云解释清楚了房子的作用，又亲自画了图纸，这才让眠云这个脑洞大开的建筑大师放弃她不靠谱的想法，转而盖了间普通屋子。

　　老实说，这间宅子还算清雅漂亮，只是隐匿于树林之间，在李三这样的普通人看来难免有些鬼气森森，不知他脑补了些什么，在进入宅子的时候，他身体都要抖成筛子了。

　　“到了，”眠云不会理会那些小事，只将林长青关在门外，找了个安静的房间，指着一张床说道“躺下吧。”

　　“……大仙，”李三哆嗦着躺下，明明身下是柔软的床铺，他却感觉浑身像有针在刺一样难受“我、我我我，我怕疼，大仙能让我死个痛快不？”

　　眠云:“……”

　　大仙是谁？

　　“放心，我没兴趣折磨你，”眠云非常无语，开口时却淡然“你躺着就行，也不需要多长时间。”

　　李三战战兢兢的躺好，他闭上眼，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拉扯自己的身体，他明明躺在床上，灵魂却像是要飞出去一样，轻飘飘的。

　　这个过程并不算疼，却令人毛骨悚然，毕竟一个大活人，如果没了魂的话，岂不成了孤魂野鬼？

　　“不……”李三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不要，我不想死，我不要借人寿命。”

　　李三的声音很小，他只是本能的抗拒未知的危险，可落在眠云耳中，这声低语却犹如晴空炸雷，让她浑身一震。

　　按理来说，借寿必须自愿，否则就是邪法，无论借寿者何时反悔，借寿法术都必须立刻停下，可……只差一步，眠云只差一步就能把这个人的寿命取走了，她真的要现在停下，然后让这个人离开吗？

　　几乎是片刻之间，眠云就做出了选择，她不退反进，想要直接将李三的寿命取走，和她动作同步的，是天雷的声音，向来晴朗的岐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乌云，乌云之中雷光闪烁，看着竟有毁天灭地之势。

　　“你疯了！”

　　刚刚来到岐山，就看到天罚的孟姜一下子上前拍开眠云的手，她活了这么多年，神力自然是要比眠云强的，更何况眠云毫无防备之意。

　　“纵使你有什么计划，也不该轻易引天罚。”孟姜皱起眉头，她不确定眠云这个后辈的计划是否靠谱，毕竟天罚可不是好受的“刚才你在干什么？”

　　“……没事。”眠云沉默了一会儿，她并没有解释，只是说道“刚刚手慢了些，没来得及收手。”

　　说罢，她便转身推门而出，林长青立刻迎了上去，他又不聋不瞎，自然听得到刚刚的响动，只是怕忽然闯入坏了事，才在门外一直没有进来。

　　“姐姐，你没事吧？”林长青上前拉住眠云的手“刚刚发生了什么？姐姐受伤了吗？”

　　“没事，”眠云慢慢摇了摇头，随后缓缓说道“抱歉，借寿的事，没能成功。”

　　眠云并没有多说什么，她不擅长解释，更何况她现在心情并不怎么好。

　　“好，”林长青作为小小年纪能考上状元的人，自然非常聪明，也很懂察言观色，见眠云不想提，他立刻歇了继续问的想法，转而说起旁的“姐姐不是说我上次带来的茶味道不错吗？这次我多带了几种，姐姐看看喜欢哪个？”

　　“嗯。”眠云低低的应了一声，她很少拒绝林长青，即使在不高兴的时候也是一样。

　　还在屋子里的孟姜见眠云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倒不至于生气什么的，只是有种孩子太叛逆的无奈。

　　至于床上昏过去的人，孟姜就没那么好的性子了，她一抬手，手上出现了一本册子，确定这人是个匪徒之后，她直接将人丢到了人界官府门口，又将他的罪行写了一遍，只待官府的人发现他，再用人类的律法将他处决。

　　解决完这一系列事情以后，孟姜拍拍手又回了岐山。

　　今天的事虽是意外，却也让孟姜看清了眠云的性子，这般痴执之人，若想她放弃，那可比登天还难，若不放弃，与其让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倒不如自己提点一二。

　　虽然违反了天道总归要受天罚，但比起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还是孟姜耗费千年寻来的法子更有用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