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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不归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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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井拢月,寒鸦绕云。
白子章点了盏油灯放在桌上,烛火忽闪,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独自在这不归山住了十年,十年间来杀他的人不少,找他叙旧的却不多。
他在江湖上结交过几个知心好友,在不归山出事后就断了联系,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没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李云舟来找他,是最令他意外的。
三人围坐在桌子旁,瞅着烛火半晌没人开口。
萧清水最先憋不住,朝白子章问道:“前辈,您自幼教导云舟,可知他先前的经历?”
白子章显然不想谈论此话题,转而问道:“你们这次来找我,是为了解毒?”
他凝视着李云舟的脸,眼底的纠结一闪而过。
白子章隐藏的很好,却还是被一直关注着他的萧清水捕捉到。
白子章在纠结什么?难不成李云舟的身世并非太子那么简单?
李云舟借着烛火点头,既愧疚又懊恼:“师父,十年前的祸事,可与我有关?”
白子章闻言愣怔一瞬,摆手摇头:“瞎想什么呢,那时的你刚下山不过三年,在朝堂还未立足,能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说完,像是自我安慰般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李云舟若是真出师后翻脸不认人,怂恿皇帝灭了不归山满门,白子章断然是不会让他活到现在的。
李云舟追问:“师父可知皇帝为何容山门不得?”
“不知,圣上之意,揣测不得。”
李云舟气急,站起身怒骂:“一句揣测不得就杀了师门上千人!我不服!待我恢复记忆定要为师兄弟们平反冤屈!”
少年气得面红耳赤,他这便宜爹也太过无耻,做皇帝也不能随便杀人啊。
白子章满不在意:“为死人脱罪是这世上最无用之事。”
萧清水是这场变故的旁观者,她身在局外看得清楚,白子章不愿多说,更不愿同李云舟多说。
与其说白子章年迈颓废,不愿为师门报仇,不如说他已超然世外,对任何人的生死都看淡,包括他自己的命。
白子章习惯性摸向腰间的酒葫芦,一下摸空,这才恍然,酒葫芦已经被李云舟打碎了。
李云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一脸歉疚的取下腰间的水壶:“师父你用这个,待我过两天赔你个新的酒葫芦,保证比你之前的还好看。”
白子章笑着把他的水壶推回去:“我不要水壶,待你打个新葫芦再还我吧。”
“好!”
白子章朝门外指了指,使唤李云舟干活,“门外松树底下埋了坛老酒,你去把它挖出来,再给我整个新葫芦。”
李云舟疑惑:“现在吗?”
“不是现在还是以后吗?”
李云舟接了令出门去。
萧清水看着他走远,肯定的说道:“不归山上没葫芦吧。”
白子章哈哈笑了两声,摸着胡子说道:“萧姑娘果真聪慧,不归山确实没葫芦,但确有坛老酒,酒香醇厚,是当年淮安走时埋下的,说是待他当上皇帝再挖出来喝。”
“他现在又没当皇帝,为何现在要他挖出来?”
“现在喝正合适。”
萧清水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就合适了,哪里合适了。
白子章察觉到她的疑惑,却没同她解释,只是笑笑。
萧清水:“前辈,你故意支走李云舟是有话同我说吗?”
“淮安中的九转还魂没有解药,若想救他,只能用内力外逼,可当今武林人士练的内力大多凶险,内力过硬,气息一丝都乱不得,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萧清水惊喜:“我有一本内功心法,至阴至柔,用它来逼毒再好不过。”
白子章看向她的眼神带了些许惊讶:“内功心法极其宝贵,江湖中人恨不得藏着掖着,你竟如此大方,奇也。”
萧清水掏出“远上白云间”放到白子章面前,示意他随便看,“我也不是对谁都大方,这得分人。”
白子章翻看两页,心下有了判断。
他合上书,手搭在封页上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清水见他神色古怪,轻声问道:“怎么了?是这心法有问题吗?”
白子章摇头。
“那是如何?”
“我问你三个问题,你若想明白了,那我便救他。”
萧清水不安感更甚,“你问。”
“你觉得当下的日子如何?”
“幸福,满足。”
白子章点点头。
“你可能接受淮安的变化,即使他恢复记忆后完全判若两人?”
萧清水沉默了,她问道:“这个变化是何变化?”
“任何变化。”
李云舟或许会变成心狠手辣俯视众生的一国储君,或许会心怀慈悲,感念天下人之不易。
但总归不会继续与萧清水闯荡江湖了。
这份感情是萧清水与李云舟偷来的,在太子李淮安手里偷来的。
萧清水紧握的手松开,平静道:“我接受。”
白子章诧异:“你可知淮安恢复记忆后便与你不是同路人了?即便如此你也要让他想起来?”
“是,即便如此。”
白子章叹了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确定要为淮安解毒吗?”
萧清水直视白子章的眼睛,坚定道:“确定。”
“你去观星楼找你那位神医朋友,告诉他逼毒之法,他自会知晓如何配药。”
萧清水眉头一挑:“你怎知我还带了位神医朋友?”
白子章捋着胡子,一副高深莫测之样:“快去吧,明日一早来此找我。”
观星楼。
齐渊与季清悦直奔三楼,没走几步便被楼梯间的奇门遁甲拦住。
季清悦敲了两下墙,旋身对齐渊说道:“此处的机关置了有些年头了,与山脚的简直不是一个水平,看来是出自不同人之手,此处的师傅技不如人啊。”
季清悦手上一用力,墙面碎裂,露出墙里的石门。
石门上刻着些篆文,是道家的符号,季清悦端详几许,没看出个所以然。
她拧眉:“我不识字,你来看。”
齐渊上前,也摇摇头:“此为道家独有的符咒,我也看不懂。”
季清悦拉开齐渊,活动下手腕,抽出了鞭子,“文的不行,那便用武的。”
一鞭甩过去,石门砰的一声裂了条缝。
又一鞭过去,门碎了。
二人踢开石块儿走了进去,屋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唯有中间树了根大柱子,在空旷的屋里格外显眼。
季清悦捏着鞭子靠近,忽地,剑雨倾泻而下,季清悦挥鞭打落,几个翻身远离立柱。
季清悦回眸,却见齐渊安安稳稳的站在原地,当即恼了:“你早知有机关?”
齐渊大方承认:“知道。”
“那你不提醒我?!”
“我为何要提醒你?”
“你是我夫君,本就该护着我。”
齐渊猛地掐住季清悦脖子,温柔的对她说:“你再唤我夫君,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季清悦被他掐的喘不上气,红着脸犟嘴:“那你拔,拔了我也要叫。”
齐渊把她甩到地上,气得拂袖不再看她。
季清悦摔倒,顺势躺在地上,懒洋洋道:“齐渊啊齐渊,咱们天地都拜了,那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再怎么否认都没用。”
三年前齐渊欲拜缥缈阁阁主季旻为师,向她学习医术,季旻不收外徒,齐渊便哄骗季清悦对他动心,二人拜了天地。
齐渊成了缥缈阁的女婿,名正言顺的继承了季旻的医术。
但齐渊学成后翻脸不认人,一声不吭离开了缥缈阁,此举着实不仁不义。
齐渊对季清悦只有利用,季清悦也明白齐渊不是好人,一个满心算计,一个装聋作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齐渊倏的转身,蹲在季清悦面前,问出了他困惑已久的问题:“你可知我是逢场作戏?”
季清悦懒懒点头:“知道啊。”
“你可知我对你全是欺骗,没有半分真心?”
“知道啊。”
“你可知...”
季清悦笑着用食指轻点他的唇,止住了他的话:“我知,我全都知。我知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知你面若桃李心似毒蛇,知你除了萧清水谁都能算计。”
齐渊呼吸一滞,拨开她的手:“那你为何...”
季清悦盯着他靠的极近的脸,眼里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不为何,你们中原不是有句古话叫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我对你便是如此。”
齐渊眼神慌乱,几次张嘴却又不知说什么。
季清悦忽地凑近,吻上了他的唇。
齐渊一把推开她,脚步乱了方寸。
季清悦笑了,萧清水说的果然没错,齐渊并非对她一点喜欢的没有。
“哥,清悦,你们在上面吗?”
楼下传来萧清水的询问声。
季清悦跑到窗边,朝她招手:“在呢,你上来吧。”
萧清水路过三楼楼梯时,注意到墙面上的裂痕,便知此处原有机关。
“这根立柱上定有秘密,可惜周围全是机关,我还没找到破解之法。”季清悦指给萧清水看。
萧清水扭头看去,“这屋子里只有这根柱子?”
季清悦:“是啊,而且是根被保护的很好的柱子。”
齐渊朝她俩招手:“此处有蹊跷。”
萧清水凑近,只见光滑的墙面上被刻上篆文,只有这面墙有,具体讲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哎?哥,你嘴怎么了?怎么这么红。”
齐渊慌乱低头,用袖子擦了擦:“近日有些上火,无妨。”
萧清水哦了一声,眼神在二人身上流转,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废话,口红印和上火她还分不清吗,她哥乐意装就装去吧。
齐渊连忙扯开话题:“这面墙正对柱子的南面,看来我们得想办法打开柱子南面的暗格。”
季清悦自告奋勇:“我来吧。”
她不知从哪飞出几个暗器,准确打在柱子上。
虽不知暗格在何处,但胜在力气大,柱子被打出裂痕,暗格弹了出来。
季清悦鞭子一甩,卷回暗格中的卷宗,“这就是不归山藏的秘密?”
萧清水:“看样子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