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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不归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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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不归山还不叫不归山,叫青城山,也就是李云舟出师的那座山。
世人有叫它青城山的,更多的则是叫它不归山。
不归山上住着一得道高人,名曰白子章,江湖人称天师。
可惜十年前,不归山道长白子义携不归山众师徒谋反,皇帝大怒,派兵围剿,屠杀不归山上下近千人,血流成河。
李云舟扶着萧清水下了马。
此地山高路险,山路蜿蜒崎岖,时有大雾弥漫,竹林幽深,目之可见不过数十米。
萧清水近日总觉心神不宁,她强迫自己把有的没的想法甩出脑袋,“这里便是不归山的山门了,可惜没了路,要想上山,还得我们自行探路。”
四人拴好了马,萧清水特意给肥肥多备了些粮草,生怕它饿着。
萧清水:“走吧。”
“我听说不归山是因天师白子章而出名,传闻他单凭一八卦图便可测算百事,武功更是了得,可自从不归山被屠之后,再没有听说过白家人在江湖上露脸了。”季清悦随口和他们八卦道。
身前三人猛然停下脚步,齐齐转身看向季清悦,季清悦不明所以:“怎么了?”
李云舟声音里带了些慌乱,他脚步虚浮又匆忙:“你方才说什么?”
“天师白子章啊。”
李云舟:“白子章怎么了?”
季清悦难得对李云舟有了点耐心,给他解释道:“不归山谋反,皇帝下令屠山,上下没留一个活口,白子章即使有通天的本领,也没能算到自己被杀的命运吧。”
李云舟:“谋反?为什么这么说?”
“我哪知道,这是你们大寅的事。”
不归山一个避世的江湖门派,天师白子章更是多年从不出山门,怎可能干出谋逆之事。
能让皇帝亲自下令,此事定然闹得动静不小,可江湖上却鲜少有传闻,他们四人一路走来从未听人提及。
萧清水回想起在驿站休整时她问小二话,小二本来还笑意盈盈,听她问的是不归山之事瞬间变了脸色,直说不知道。
当时她只觉小二事忙,不愿耽误功夫,现下看来并非如此。
今日之行,想来不易。
萧清水握住李云舟的手,定定的看着他:“先上去看看。”
不归山十年未有人踏足,杂草乱林生了一地,原来的上山路已全然不见踪影,四人跌跌撞撞绕了好大一圈,却又回到了原地。
萧清水指着面前的竹笋,诧异道:“这颗笋子我们是不是见过?”
齐渊拨开乱枝,心里有了计较:“是奇门遁甲,有人在此处设了阵,让人只能在原地转圈,上不了山。”
萧清水两手一拍,拉着李云舟说道:“这里有人费尽心思设下奇门遁甲,定是不想叫人上山,山上一定还有人!”
李云舟反握住她的手,眼里闪过笑意:“嗯,我猜也是。”
萧清水问:“此阵可破?”
季清悦围着笋子转了两圈,东一瞧西一看,在她摸到第八跟竹子时,突然出鞭,竹子应声倒地。
紧接着,一棵、两棵、三棵...
数十棵竹子连排倒,惊起了静卧的鸟雀。
季清悦骄傲道:“当然能破,小事一桩。”
萧清水很配合的鼓掌:“没想到季姑娘还有这样的本事,真是深藏不露。”
季清悦捏着斜梳的辫子,毫不谦虚道:“我们南疆缥缈阁精通制毒和机关之术,我娘更是缥缈阁顶尖的机关大师,这种阵法虽难,却难不倒我季清悦,得亏你们带上了我,不然单凭你们仨是万万破不开的。”
破了阵继续向上走,这下通畅很多,也就半炷香的时间,一座石门出现在四人面前。
石门由两根三尺粗的立柱撑着,因着年久失修,上边爬满了藤树,正上方的牌匾上刻着四个大字“求道问心”。
山门连着一条直道,拾级而上,两旁尽是松树,路的尽头几座高耸的阁楼林立,依稀可窥昔日的风采。
李云舟推开楼门,古朴厚重的木门发出腐朽的哀鸣,灰尘掉了一地。
楼门打开,阳光从门缝钻进,落在地上。
萧清水定睛一看,顿觉不妙,她蹲下身,用剑鞘在地上一划。
地板上的泥土被掀开,露出底下猩红的血迹。
萧清水抬头看向李云舟,举起剑鞘给他看,是浓厚的血,铺满了整个观星楼。
不归山真的被灭门了。
李云舟抽出紫轩,转身出去,“去别处看看。”
萧清水紧随其后:“我跟你同去。”
季清悦也想跟上,被齐渊拦下。
“你干嘛?”季清悦不满的看向他。
齐渊松开手,顺便在她衣袖上擦了擦:“你我在此找寻线索,让他俩去别处。”
“为何?”
“不为何。”
“你不说我就要去。”
“观星阁是不归山的主楼,一楼是议事厅,二楼存放各类书籍,三楼是禁地,藏秘密。”
季清悦拍手叫好:“我最喜欢听秘密了,咱们快上楼。”
李云舟在后山找到了白家的墓林,只有墓碑,没有坟堆,是衣冠冢。
白子义和白子章的墓碑立在最前,二人并排而眠,倒像是生前那般要好。
李云舟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响头。
他不知二人谁是他师父,那便两个都拜了吧。
萧清水站在他身后,深深的鞠了一躬。
不归山的竹子比常山还多,他俩在回去的路上,三拐两拐迷了路。
萧清水牵着李云舟的手,环视一周,提出疑问:“这好像不是咱俩来时走的路。”
李云舟也看出来了,何止不是,简直是天差地别。
“等等。”
萧清水突然停下,“既然不归山的人都死了,那是谁给他们立的碑?”
风吹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
“是我。”
一白胡子老道从竹林深处走来,手里还拿着个酒葫芦。
人离得有些远,萧清水看不清,扯着嗓子喊道:“在下萧清水,敢问阁下何人啊?”
老道仰头喝酒,砸吧了两下嘴,悠悠回道:“老人,死人,随便什么人。”
萧清水走近两步:“前辈说笑了。”
老道大笑两声:“贫道从不说笑。”
萧清水看向李云舟,示意他也说两句,说不定是他在不归山故交呢。
李云舟清清嗓子,喊道:“在下李云舟,师从不归山,特意前来拜访,敢问阁下可否当面一叙?”
那老头顿了一下,显然对他的话有所触动。
许是听到李云舟是不归山弟子。
许是听到他姓李,与皇帝老儿同姓。
老道收了酒壶挂在腰间,几步轻功到了二人面前。
他眯着眼睛端详李云舟,半晌道:“你说你师从谁?”
“白子章。”
李云舟也不知自己师从谁,总归是白子义或白子章,不如直接蒙一个。
老道嗤笑一声:“我怎不知白子章收了你这么个老徒弟?”
“我拜师时尚且年幼,已是八年未归,前辈不认得我也是正常。”
老道取下酒壶,痛饮两口,摆摆手说道:“你们快些下山去吧,这里没你们要找的人。”
萧清水:“你怎知我们要找人?”
“他说自己是白子章的徒弟,难道不是来找他师父的?”老道指了指李云舟,说出的话一股酒气。
他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们。
李云舟忽然朝他跪了下去:“师父,不知徒儿犯了什么罪,竟叫您这般无视。”
老道佝偻的脊背一僵,拿着酒壶的手不断收紧,忽地,酒葫芦碎了一地,酒水洒了满林。
白子章捡起葫芦上挂的红绳,放在手心里看了好一会儿,“李公子,既是前尘往事,那便叫它随风去了吧。”
李云舟跪在地上,仰头去看他师父的背影:“师父,实不相瞒,我中了九转还魂,前事忘了个干净,可我只有一点没忘,那便是师父教我的武功。”
“我虽记不起这武功叫什么,谁教我的,可我却把一招一式记得清楚,想来师父您定是废了大功夫才把我教得如此贯通,可为何如今您连认都不愿意认我?难道真的是因为皇帝害了不归山全族,所以您才迁怒于我吗?”
白子章转身,脸色淡漠,不愿与他争辩,只是回他:“下山吧。”
“师父!”
白子章握着红绳离开,李云舟一把拉住他衣摆:“师父,您究竟为何啊?皇帝的错应当由他来还,您可否不要这样对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若是我有错,师父同我说明了尽管罚我便是。”
“你先起来。”
“我不!”
白子章拿他没办法,这小子从小便这样,一有不高兴的事就耍无赖,使劲揪着他衣摆在地上撒泼,这么多年了一点儿也没变。
“你若是不起我便不带你去连楼了。”
李云舟立马拍拍屁股爬起:“我去。”
萧清水看着他们师徒俩的互动,没忍住笑出了声。
怪不得李云舟性子如此泼皮,原来是随了他师父。
白子章在前边带路,李云舟与萧清水在后边跟着。
白子章回头看了他俩一眼,边走边说:“十年前不归山被屠,你师叔白子义带着弟子全都战死了,全山上下只剩我一个。”
“当时我下山给人算风水,回来时便看到你师叔死在了观星楼,我一推门,血水都从楼里流了出来,我都不敢想那得死了多少人。”
“我缓了几日,便把他们一把火烧了。”
李云舟不解,明明可以土葬,为何要用火烧。
白子章似是猜到了他的疑问,接着道:“当时是酷夏,我一个人短时内哪能处理得了一千多具尸体,尸体放久了会招疫病,只能一把火烧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聊今日的天气,那般轻松。
痛久了就不会再痛了。
白子章都痛苦十年了,如今也该不痛了。
“到地方了。”
白子章打开门,邀两人进去,“寒舍简陋,二位莫要嫌弃。”
萧清水连连摆手:“白先生说的哪里的话,能来您这儿做客是我之幸。”
“萧姑娘客气了。”
屋外围了圈篱笆,篱笆边种了圈绿叶菜,屋子是蓬草混着泥搭的,虽不好看,却能遮风挡雨。
院里有个鸡棚,萧清水扒头看去,里边一只鸡都没有,鸡蛋却有两个。
她奇怪道:“白先生,您这鸡棚怎只有蛋没有鸡啊?”
白子章噔噔噔从屋内跑出来,胡子一歪:“你说什么?”
“我说,这鸡棚怎只有蛋没有鸡?”
白子章脚一跺:“鸡又跑了!”
李云舟和萧清水翻遍了整个后山才把这只肥的流油的大胖鸡找回来。
白子章见他俩把鸡带了回来,急匆匆的出门迎接。
“哎哟,都和你说了别乱跑,这后山大,你跑丢了怎么办?”
萧清水嘴角抽了抽,这白天师还真是,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