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福兮祸兮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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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慧娘大摇大摆地走进堂屋，一双大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来回扫射，颇为挺拔的小鼻子又配合一般的使劲嗅了一嗅，之后摆出一副了然于心的面孔对于氏到：“祖母，又给我准备什么好吃的了，我老远就闻到味啦，快拿出来吧！”武老娘一脸无语的道：“你这丫头又发什么癫，一天除了和老娘斗嘴就是想着吃食，谁家要是娶了这样的儿媳可是到了血霉，半幅身家都得吃你嘴里！”
武慧娘根本不接武老娘的话茬，继续试探道：“是不是给我留香喷喷的米糕啦？行了，快拿出来吧，祖母！这么多儿孙，我知道您不好意思单独给我，怕别人说您偏心，您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武老娘简直要被这丫头逼疯，她无可奈何的从柜中拿出糕点来堵这馋丫头的嘴，他们老武家可不是这样的家风啊。
武慧娘拿到糕点，笑嘻嘻的说：“祖母我知道你疼我，但是不好意思告诉我，看，这都是你爱我的证据啊！”说完立刻牛气轰轰的拿着糕点离开了。回四房后，她立刻把糕点分给阿娘和姐姐，并给耕种的阿耶和二伯留出一些，便拿着糕点超三房走去。
武慧娘这人即使在职场混了三十多年，突然改不了偶尔抽风心软的圣母病，三伯娘陈氏没生儿子，处境很是艰难。武景娘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并不知道有时候一味的强硬并不能解决问题，她坚韧又笨拙，怀着满腹的委屈和不解，内里是个职场阿姨的武慧娘一看就心疼的不得了。
“三伯娘，二姐姐，慧娘来看你们了！”
“慧娘，快进来”陈氏十分喜爱慧娘，在这个家里除了女儿，她能说上话的人实在不多，且她十分愿意女儿能和慧娘交好，这样女儿也能有个玩伴。
“三伯娘，我给你和二姐姐带糕点来了，这是祖母给咱们的。”
“我不要她的东西”景娘颇有些小脾气，且十分有骨气，当然如果吞咽口水的声音不要那么大就更好啦。
“景娘！”陈氏无奈的拍了拍女儿。
“干嘛不要啊！这是祖母对我们孙辈的爱啊，我们唯有把糕点都吃光才不枉祖母的疼爱。否则就是对祖母不敬啊！”
闻言“陈氏和景娘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武老娘是武家第一难搞的人，就连儿子们也不敢造次。儿媳偶尔挑战婆婆权威也要掌握分寸，毕竟还有孝道管着。唯有武慧娘，她不仅不怕武老娘的唠叨，且十分愿意和武老娘斗嘴，并且从不吃亏。常能从武老娘这不锈钢老母鸡（铁公鸡的加强版）中顺出东西。且武慧娘十分鸡贼，她从不吃独食，每次都会分给别的孙辈，并大言不惭的向大家宣传，武老娘如何疼爱孙辈，自己不吃，也要留给孙辈，她本不想拿，但武老娘非要她带走分给大家吃，她不忍辜负祖母慈爱，才勉为其难的收下。武老娘有苦说不出也只能认了。
不过，武慧娘也不是对武老娘全无回报，她时常研究点新吃食孝敬武老娘，祖孙的感情就在武老娘一会欣喜一会头疼的纠结中愈发深厚。
武慧娘五岁的春天，天朗气清，阳光明媚，就在武慧娘与武老娘左一句“馋嘴丫头”又一句“祖母，您对我们实在是太慈爱啦，就是下次换一样糕就更好啦”的斗嘴中悄悄溜走。
初夏的脚步渐渐近了，天气燥了起来，总有些不知名的昆虫在夜晚的静谧中发出腹语，让人也烦躁了几分。
每月的初一十五，武家四房兄弟必要去主宅用饭，给武老头两口子请安。
“也不知道慧娘这小脑袋瓜是怎么长的，竟能研究出豆腐这样的好吃食，十分爽口，正合时令。”武大伯觉得慧娘的名字果然没有白起，小小年纪就已展现过人智慧。
武老娘冷哼道：“论吃，谁也比不过她！”但是吃豆腐的动作却半点不满。
武慧娘立刻接口：“这就是我的福气啊！三舅舅十分喜好美食，我和他说想吃软软糯糯的豆子，舅舅把豆子磨成浆，我们又点醋发酵就成了！”闻言，武老头也笑了，毕竟这年头，能吃饱，甚至吃好，就是过的极好的人家了。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的用饭，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大喊：“三爷爷，我阿耶说又要有徭役了，让您赶快去我家商议对策。”
来人正是族长家的小孙子武贵雨，八九岁的年纪。武家并不是大家大族，阂族也不过百十来人，因此除了祭祖并没有固定的集会，多是临时有事临时通知。
闻言，一家人齐齐变了脸色。
也不能怪大家闻徭役而色变，实在是古时的徭役搞不好就要要人性命。这个时代可没啥服务业，家里一旦失去壮年劳动力，孤儿寡母很难生存，这也是隋唐时期并不禁止改嫁的原因。
武老头放下碗筷，匆忙向族长家走去。
一家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情，屋里一丝风也没有，这个夏天，实在太闷热了些。
族长家院子里，各家的掌家人都聚在一起。
武高雨率先说道：“族长，咱们已经有些年不发徭役了，今年怎么又传出这样的风声，日子可没好几年，您不会是听了什么假消息吧？”
族长听了这话也是叹气：“哎，我能拿这事开玩笑吗？听今天里长的意思，这两天官府就会来征人了。”
“那可知是什么活计”武老头忙问。
“具体活计不清楚，但应该不会去太远，就在文水县附近。另外若是赎人的话，每人八两银子。”
一阵吸气声，在院子里响起。一户农家，一年耕种织布的全部收入也只有十五两左右。按照隋朝的制度，凡年满二十的成年男子都要参加徭役，否则便要笞刑三十。
武老头回家立刻向家里人传达了族里的消息，武家的四个儿子加上大孙子武贵雨都是要参加徭役的，若是赎买，几家就要拿出40两，堪比县城一座大宅的价值。
大儿媳常氏的脸色格外难看，无他，他们家只有两个劳动力，她和女儿平素是不下田的，贵雨又刚刚娶亲，拿出这些钱之后家里就什么也不剩了。
二儿媳何氏虽然肉痛，但是他还有两个儿子，已经能下田，家里只需出八两银子，倒是还能维系。
陈氏则是眼泪簌簌地下落，当家的去服徭役，家里便再无男丁，这个世道，女人在这种情况下是相当艰难的。
因她爹一直有打猎卖钱，家里倒是出的起赎身钱，但是她家孩子不少，也面临着积蓄枯竭的问题。
武老爹最终一锤定音，因老大家里有两人要赎，所以老两口帮着承担五两，剩下的各家自己想办法。
此话一出，大家表情不一。但都没有言语。
回到四房，她爹率先对她娘道，这豆腐不错，是个新鲜吃食，我打算售卖豆腐，但这方子毕竟是慧娘三舅研究出来的，我将卖得的银钱除去成本分三成利给慧娘三舅，你看可好？”
杨氏也知这是正经事，思索了片刻后道：“不过是哄着慧娘玩做出的吃食，本也是意外所得，何必谈钱。”
她爹立刻表示：我知岳家真心待我，疼爱孩子，但我却不能售卖他人方子做出的吃食，白战岳家便宜，岳家能将娘子你嫁给我，已是我的偏得，如今又偏得岳家方子，实在是我的福气。岳家不重钱财，但是此时正是用钱之际，岳家怕一时银钱亦不宽裕，我先不急，待这豆腐卖的了银钱，再与岳家分账。
杨氏再是冷淡，听闻此等言论，已是俏脸微红，斜睨了她爹一眼，便不再言语。
她阿姐秀娘再一旁掩唇偷笑，武慧娘则是目瞪口呆。
我勒个娘诶！谁说古人含蓄，古人半点不含蓄，且她爹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抬高岳家，放低自己；不放过任何场合表白决心以及时刻直给等众多技巧，她爹已经next level了，这不，她娘这泰山气质的人儿都有些绷不住，险些破功，她爹真勇士也。
且他爹的好处可不光在嘴上，略作停顿之后，她爹便要洗豆子，准备起来了。
哈，这种发家致富的起步阶段，如何能少的了曾经的职场丽人，时代先锋，一生两世的传奇女性武慧娘女士。
她立刻激动地表示：“阿耶阿耶，我也帮忙，这可是我和舅舅一起研究出来的，我不指导你，你浪费豆子咋整？没赚钱，先赔钱，白和阿娘夸下海口！”
武士彠简直受不了他小女儿这自大的语气，回头无奈的和杨氏道：“你说这孩子到底像谁啊？咱们可不是这样不谦虚的人啊？”
武慧娘小小人儿却是个要面子的，立刻回嘴道：“当然是像阿爹你啊！每次听到伯伯们夸大伯有长子风范，你立刻表示，家里全赖祖父和大哥领导，你们都很敬重大哥云云。回家立刻改口，娘子，大哥种田实属一般，大嫂还要领着孩子织布搓麻绳补贴家用，娘子，你只管养好身体，这些都不用你操心，你男人不用你干活，爹你那口气，你那自大的样，敢让大伯知道吗？”
杨氏终于噗嗤笑出声来，武士彠亦是又羞又怒又好笑，指着武慧娘半天说不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