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重逢已惘然》东窗竹

43、第 43 章

　　周五傍晚，晴日西垂，金色霞光铺满整栋宿舍楼。周末的松弛感洋溢在整个校园中，女孩儿们笑闹的声音让老旧的宿舍楼都活泼了起来。

　　季小雪听着歌在收拾书桌，她考虑明天于思齐过来，也许会到宿舍坐坐，那书桌太乱就不好了。这时，隔壁一个女生过来说，楼下有人找。季小雪疑惑，似乎没有谁说要过来，会是谁呢？

　　“是什么样的人？男的还是女的？”季小雪问。

　　那个女生笑着说：“是个美女，打扮得挺时尚的。”季小雪一愣，美女？难道是李一婷？可李一婷不会不声不响过来。或者，是李一婷要给自己个惊喜。

　　季小雪边往外走边猜测，八成就是李一婷。这么想着，季小雪心情愉快地跑下楼。一出宿舍楼，季小雪就看见一个留着披肩长卷发，身材高挑，妆容细致的女孩。

　　季小雪迅速四下看看，没有李一婷，也没有其他美女一个人站在这里。难道，是她？

　　那个女孩也看见了季小雪，她上上下下迅速打量季小雪。她打量的目光让季小雪很不舒服。

　　季小雪的脚步略微顿了顿，便走过去，礼貌地问：“我叫季小雪，您找我？”

　　那个女孩的眼光快速在季小雪全身逡巡了一遍，似随意而又带着几分刻意地说：“我叫卫璐，是于思齐的未婚妻。”

　　“什么？”季小雪吃惊，随意感觉到呼吸一窒，心猛地揪了起来。季小雪深深喘息，紧盯着她，这不可能。但季小雪也知道，没谁这么无聊，跑来开这种玩笑，况且，自己完全不认识这个女孩。

　　季小雪视线向下，躲避卫璐尖锐而略带嘲讽的目光。她抿着唇，微抖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问问他。”说着就要拨打于思齐的电话。

　　卫璐伸手盖住季小雪的手机，说：“别急着打电话，咱们先聊聊。”

　　季小雪愣愣抬眼看着面前这个美丽张扬的女孩，嗓子干涩，手足无措。

　　季小雪和卫璐面对面坐在学校角落里一间冰饮店户外遮阳伞下的小桌旁。

　　“喝什么？我请你。”卫璐示意穿着深咖啡色长围裙的女孩过来。

　　季小雪快速接口说：“不用，我自己点。”

　　卫璐对着过来的女孩说：“给我一杯冰咖啡。”然后扬眉看着季小雪。

　　季小雪先对着女孩一笑，随即说：“我要一杯柠檬水。”

　　女孩也对着季小雪笑笑，转身回了店里。

　　卫璐转头四下浏览一圈，收回目光，看向季小雪，拨了一下头发，说：“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俩从小就在一起。我们家里是打算等他毕业就结婚的。”

　　季小雪看着卫璐的眼睛，想从中看到谎言。然而，季小雪知道，她没必要说谎。

　　“高中毕业那个暑假，我们就同居了。”卫璐继续抛出更多的猛料。这句话确实够劲爆，季小雪控制不住微抖了一下。

　　卫璐显然看出季小雪的慌乱和颤抖。她语不惊人绝不休地继续说：“你是不是不知道，他出过车祸？”

　　季小雪猛地抬头，惊讶地看向卫璐。这时，店里的女孩端着托盘过来。季小雪低头，愣愣地看着桌面。

　　女孩把一杯冰咖啡放在卫璐面前，卫璐对着女孩一笑，女孩也回以一个甜笑。

　　女孩又把季小雪的柠檬水摆在季小雪面前。季小雪没有任何反应，余光看着女孩转身又回了店里。

　　卫璐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显然校园咖啡并不符合她的口味，卫璐微微皱眉，放下杯子，看着面前的季小雪仍是一副愣愣的样子，咧了一下唇角，说：“看起来，他并没有告诉你。真是啊，什么都不告诉你，这个思齐，就是这么……”

　　卫璐似乎在琢磨怎么说，她似乎想起什么，翘起唇角说：“小学的时候，我俩在我家玩，我偷偷用压岁钱买了个苹果手机打算送给他。我装进他书包里，结果被他妈妈发现了，他妈妈用戒尺打他，他硬是没说手机哪来的，到现在他父母都不知道那个手机是哪来的。”

　　卫璐又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仍旧皱了皱眉，放下杯子，看向季小雪的眼睛说：“他不对没有必要的人说没有必要的话。”

　　卫璐拨了一下垂在耳下的镶着碎钻的叶形耳环，眼神飘向季小雪斜后方继续说：“奥，我记得初中的时候……”

　　“他受了什么伤？什么时候的事？”季小雪开口打断卫璐，她对于思齐和卫璐的过去没什么兴趣。

　　现在，季小雪的脑子是乱的，未婚妻吗？好吧。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一次说清楚，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看起来，他真是什么都没给你说。”卫璐微微翘了下唇角，停顿一下才说：“就是高考后啊，他出车祸，头部受了伤。”

　　季小雪低着头静静听卫璐说，双手垂放在腿上，左手拇指和食指紧紧掐住右手的食指，来回揉捻。指尖传来微微的痛感，莫名的让她有些安心。

　　“他头部的伤，实际上并没有完全好，他根本就不能劳累，不能过度用脑，你知不知道？你还让他参加什么竞赛，他根本就不能那样用脑，他晕倒了，你知不知道？”卫璐的声音似乎带着丝丝的嘲讽，也许她心里在想，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没想让你知道，而我，什么都知道，我和她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什么？”季小雪猛然抬头，冲动地想拿起手机拨打电话，却在卫璐带着嘲讽的眼神中镇定下来。季小雪继续安静坐着，面无表情，卫璐的话一句比一句劲爆，季小雪已经无法思考。

　　“你什么都不知道，却以为能在他身边帮助他。你以为你是为他好？你是在害他。”卫璐的言语露着明显的不屑。“他出车祸后，我一直照顾他，后来我们就住在一起。”

　　卫璐看着季小雪，期待她的反应。但，面前这个女孩儿大概是被吓傻了，听到自己说的内容一点反应都没有。

　　于是卫璐盯着季小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同居过。”

　　季小雪愣愣低着头，仍旧毫无反应。

　　卫璐皱了皱眉，向后一靠，微微抬起下巴说：“于爸爸知道你。”

　　她停顿，等待季小雪慌张，或者惊讶，或者期盼，随便什么，反正就是要有点什么。

　　季小雪抬头，看着卫璐，面色平静，眼神中却似乎有翻腾而压抑的电闪雷鸣。

　　很好，卫璐翘了翘唇角，就是这个情绪，生气吧，愤怒吧，质问吧，吵架吧。“我家的条件，可以给他提供他想要的任何生活，他不需要辛苦，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当然，于爸爸是希望他直接进他们单位，找个清闲职位。无所谓，钱，我有。可你，能为他做什么？拉着他跟你一起打拼？他的身体恐怕不允许。于爸爸恐怕也不允许。”

　　季小雪看着卫璐涂色水润鲜艳的唇，她的妆容精致。能看出来她用的都是好东西，一阵阵清幽甜魅的香水味儿飘散，带着丝丝的强势，好像她这个人。

　　季小雪想了想，淡淡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我还是会问问于思齐，听他怎么说。”

　　卫璐侧头冷笑了一下说：“看起来你很不死心啊。你是不是觉得你只要纠缠住他，就能让他留在你身边。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但拜托你哪来回哪去。你跟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我觉得，你该是有些自知之明。”

　　卫璐的滔滔不绝，让季小雪渐觉双颊火辣辣，她继续平静地看着卫璐，看她脸上的愤怒，不屑交替变换。季小雪感觉心中波涛翻滚，脑中却纠葛麻木，仿佛在脑中打了个结，解不开，伸不展，无法思考。

　　“于思齐，他是一个心软又善良的人，他不会拒绝，有时候也分辨不清自己想要什么。本质上说，他还是一个小孩儿。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自己要什么，也应该知道自己不能要什么。”卫璐说着站起身，随着最后一句：“好自为之。”转身离开。

　　季小雪愣愣坐着。卫璐所说的一切令季小雪一时之间惶恐不已。她拿起手机，打开于思齐的微信，打开语音通话，却迟迟未拨打。季小雪就这么呆呆看着于思齐的头像，心中一片纠葛。想到于思齐车祸受伤，她心疼不已，迫不及待欲要赶紧打电话问问情况。转瞬又想到那个未婚妻，她顿觉心塞，恨不得立刻冲到于思齐面前质问。

　　一时间又想到了这一年来点点滴滴的相处，浓浓的不舍涌上心头。突然，想起高中那个夜晚，满天星宇下，男孩灿若星辰的眼眸，季小雪心中一阵柔软。

　　就这么愣愣地想着，反反复复犹豫着，不觉已过去近一个小时。季小雪长叹一声，起身付了冷饮钱，满心沉重地往宿舍走。

　　她此时需要一个能让心静下来的地方，她要给于思齐打电话，她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