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司空破晓

7、锋芒（上）

　　有的人仰望星空，进行了对真理、正义、自由、博爱的思考，抒发了对国家民族人类共同命运的关怀，令人动容，发人深省。但有的人，只得到了感冒和一颗受重创的心灵……

　　仍旧是让人神清气爽的早晨，同样神清气爽的季卓尔伸直胳膊，由两个神清气爽的俏丽侍女服侍更衣洗漱。而我们向来精力旺盛意气风发的重生帝王嬴韶颜，则像一团灰不溜秋的腌咸菜，坐在阴暗的角落里。

　　“我和你说呀~”
　　“你闭嘴，我不想和你说话。”嬴韶颜萎靡地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望着地板。
　　季卓尔朝侍女招招手，两个俏丽姑娘笑嘻嘻地退下了。她走到那团腌咸菜跟前，说：“我说这位大哥啊，两天了，还没反过劲儿呢？”
　　嬴韶颜迟缓麻木地掀起眼帘。
　　若换做他人，定然是翻出一双死鱼眼。可这双不同，眼尾四周染着一抹晕红，睫毛浓长，形若桃花，水汪汪瞅过来，怎么瞧都顺眼。
　　季卓尔眯眼，捧脸道：“哎呀我长得可真好看！”
　　嬴韶颜的眼珠顿了一顿，继续向上翻，最后定格在天花板上。

　　“咱别闹了啊。尧国使节来时，特意带了三百精兵要和鎏国演练，现在都在校场上站着呢，再不走时间真来不及了！”

　　“无聊！”嬴韶颜姿势不变，冷笑一声，表情不屑哼唧道：“朕一生纵横沙场，所见尧兵何止万千，死于朕手更是数之不清。区区三百人尔，有何好看？！”

　　季卓尔面带微笑：“有句诗是怎么念的？哦，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更何况是上辈子的事，您老得想开点，就别扯着过去不撒手了。”她似乎对尧国的演练非常感兴趣，见嬴韶颜因七天血崩的打击“半死不活”，干脆直接上手连拖带拽，手上忙嘴里也没闲，“再者了，怎么会无聊呢？就算真无聊你还可以坐在观礼台上诅咒那三百个人摔跤嘛！”

　　说话的工夫就把嬴韶颜拖到了门口。院子里早早站了一群接他们去校场的太监和侍卫，大家正纳闷那对小夫妻在屋里缠绵什么呢，好半天也出不了门，就见十一皇子拉着洛国最美公主的手匆匆大步走了出来。
　　见状，大家就开始叽叽咕咕低声笑。还发现那公主边走，边磨着细白好看的贝齿低声在那念：“一定要换回来，死都要换回来，说什么都要换回来……！”

　　天地良心，伟大的奉天帝以前真不是个絮絮叨叨神经质的人。这都是被逼出来的，真的！

　　想到要去看尧国精兵与鎏兵演练，荣泰皇帝昨夜翻来覆去烙饼似的半宿没睡好。早膳只食不知味吃了几口，便乘车幸候郊外的腾武校场。
　　今日鎏兵输给尧国精兵基本是肯定的，荣泰很淡定地接受这个现实。他愁的是这次演练背后的目的——尧国威逼利诱鎏国与之联合起来阴洛国一把。
　　具体为，尧国先装出畏惧鎏洛两国结盟的样子，蛰伏一年，待洛国放松警惕认定鎏国是其盟友后，详装攻击鎏国，鎏国假意无力抵抗去洛国搬救兵。在洛国援军毫无防备，奔赴前线时，尧鎏两国合力一击，势必全歼洛国军队。如此一来，洛国元气大伤，自然无法报复背叛它的鎏国，那些为求结盟奉上的城池、珠宝、美女，鎏国也就不用吐出去了。不仅如此，尧国承诺十年与鎏国边境无战事，并另送大礼作为酬谢。

　　荣泰皇帝本就是个优柔寡断，缺乏决断力的人。他先是安慰自己，无毒不丈夫，为求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转头又担心被世人嘲笑，弄巧成拙。就这么心情起起落落，一会儿明媚一会儿忧伤地来到了腾武校场。
　　校场台上台下早已是人山人海，无论文武官僚，今日各个是身着戎服，脚踏马靴。众人见皇帝入内，纷纷起身，齐声高呼三声陛下万岁。

　　荣泰皇帝落座，先是丞相、亲王以下赐茶，而后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心虚地下意识望向了嬴韶颜。这一望不要紧，荣泰皇帝紧接着又是一愣——为什么季卓尔会坐在御座左下方，即皇子、亲王、郡王们的区域里？还坐的那么坦然，那么镇定？！

　　这句荣泰没问出口的话，有人忍不住发问了。

　　“十一啊，你怎么走哪都带着你媳妇？放心，就算放远点，也不会有人偷走的。”说话的人是三皇子嬴博容。
　　嬴博容今年二十有七，娴妃独子，外公是前朝阁老，京城皇族圈子出了名的斗鸡走狗轻薄儿，每日不是迷恋烟花地，就是烂赌酗酒。嬴韶颜一直对这个哥哥颇有微词（好吧，其实嬴韶颜对他所有哥哥都有意见），男儿当志在四方，奋发努力才不负自己的大好人生，把宝贵时间扔在吃喝嫖赌上真是太大逆不道了！加之嬴韶颜这厮一向很有主人翁精神，他觉得你嬴博容乱花国库钱，就是乱花我的钱，于是等他一上台，就把嬴博容的俸禄给停了，不但停了，还暗中逼着人家变卖家产吐回来不少。

　　季卓尔爽朗地笑了几声，并未回话。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不少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看……当然，主要还是为了看洛国大美女，却发现“大美女”一双眼睛赤裸裸，几近难以置信地盯着前面的七皇子嬴澄泓。

　　七皇子嬴澄泓今日打扮仍是颇为讲究——头戴桃冠配白玉簪，身披赭红羽衣，因为坐着，所以嬴韶颜看不见他鞋是什么。
　　许是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炙热视线，嬴澄泓略带几分矜持傲慢地回头，看到视线属于洛国第一美人，嬴韶颜他老婆，眼角眉梢忍不住溢出满意之色。他一动一笑，发现洛国公主表情愈发丰富多彩，震惊僵硬了，不由地笑出了声。

　　嬴韶颜此刻的心情独白是——牡丹！居然是牡丹！？方才老七一转身，阳光映在那件衣服上，显现的竟然是花开富贵牡丹图！老七，你来校场看人打架在戎服上用暗线绣个毛的牡丹啊？你脑子有病吧！

　　嬴澄泓虽得意，视线却并未在“季卓尔公主”身上过多停留，他狠狠望向小十一弟弟，得意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季卓尔继续报以宽厚大度的微笑。
　　嬴韶颜：“……= =”

　　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诸位皇子那边气氛不对劲，甚至连荣泰皇帝都忍不住又扭头去望。

　　“十一皇子，一直还没就上次的事情向您当面道歉呢！”高昂洪亮的嗓门，响雷一样炸响。
　　库尔班从尧国队伍那驱马而来。他本就生得魁梧壮硕，此时身骑高头大马，一身戎装，立于烟尘滚动，马匹嘶鸣的校场中，气势端的是咄咄逼人。被他强悍无畏的视线扫过的鎏国诸人，顿感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季卓尔无所谓地冲他笑了笑。嬴韶颜沉下脸，直觉这人不会好打发走。

　　果然，库尔班先是似有些猜忌地瞟了眼灌他酒的“公主”，然后对貌似弱不禁风的“皇子”说道：“还请您原谅我这等武人的粗鲁。哦对了。我为了向您致歉，还专门去查阅了鎏国的典籍。阁下与您的名字真贴合，韶颜，在你们典籍里是指女子漂亮的容颜吧。”库尔班做诚心实意状，表情认真严肃，好似真在真心赞美嬴韶颜以求获得原谅。

　　嬴韶颜当即脸色大变。
　　任谁都得承认，堂堂龙子凤孙取如此一个名字确是略显轻浮欠妥，要知这乃嬴韶颜心头深不见底的一根刺呐，被人当众说出来，恼羞成怒自是不在话下。

　　嬴澄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他人手握拳抵在嘴角，假意咳嗽。嬴澄泓笑出声还不算完，又说：“要不说让人羡慕呢，以前脸蛋在考封时用不上，但十一就能靠这张脸，不但迎娶第一美女，还成了特例，被册封朔王。”
　　考封，可看做是皇家内部高考。在这样一个天下四分五裂，动乱不堪的历史背景下，各国宗亲皇室的爵位多采取考封制度。即满十五岁的皇室男成员必须参加学问、马射、步射、摔跤四项考试，并取得合格成绩后方能加封爵位。嬴韶颜因年幼尚未参加过考封，但鎏国为了他的身份配上季卓尔，史无前例的破格册封他为朔王。

　　封王是仅次于名字的嬴韶颜心头第二根刺，娶季卓尔是旁人为了政治考量硬塞给他的，却连累他终身背负——靠长相和女人结婚取得爵位的名头。
　　嬴韶颜脸红得几欲滴血，就在他快暴走时，一直坐在旁边，笑眯眯听完所有的季卓尔开口了：“长得丑能走到哪都被人关注吗？能被无数人喜欢吗？像你这种，”季卓尔抬手指了下库尔班：“一副熊样的，能娶了当世第一美女为妻吗？我告诉你们，说那么多没用，说多了那都是嫉妒。”
　　半开玩笑半调侃的一席话，说的方才暗笑的众人险些被自己口水噎住。

　　北狄历来看不起南人孱弱，特别是嬴韶颜这类型的。心理歧视是种很微妙的东西，比如嬴韶颜看库尔班，又比如库尔班看嬴韶颜，大家都能理所应当地互看不起对方。

　　库尔班仰天大笑，戾气十足：“我们尧国姑娘找情郎可不是看脸，只有能独自出去打熊的男人才是男人，才有资格娶老婆。尊贵的十一皇子，”库尔班阴测测盯着季卓尔，道：“不知您能否赏光下场与我比划几招。”

　　季卓尔表情明显僵硬了下。嬴韶颜见状，再忍耐不下去，霍然起身，笑问：“我来代劳，可否？”
　　包括库尔班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心说这对小家伙爱得也太快了吧，才几天工夫啊，就要为对方舍生忘死啦？

　　库尔班的眼睛在嬴韶颜身上转了两圈，都不知道该把眼珠放哪……为配合校场气氛，大家都换上了干练束腰的衣服，嬴韶颜也一样。明晃晃太阳下，万草丛中，嬴韶颜耀如春华，跟朵海棠花似，虽艳无俗姿……季卓尔的皮囊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不是叫假的。
　　库尔班脸瞬间就红了，他木讷道：“我怎么好和公主动粗。”

　　真·季卓尔瞧瞧满脸想找人打架，桀骜冷厉的嬴韶颜，又看看满场目瞪口呆，下流恋慕的眼睛，扬起嘴角不屑轻笑。她慢悠悠站起身，和稀泥道：“今日校场上的主角是鎏尧两国将士，我看……”后面的话被嬴韶颜伸手挡了回去。

　　嬴韶颜解开披风，丢给季卓尔，面沉如水道：“无碍，就当是正式开场前为各位的助兴吧！”

作者有话说

　　这章比较长，努力了一把还是没写完，明天补完= =
话说——
掀桌！！这文让大家没任何讨论的兴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