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调时刻》毛蕨

45、允许你觊觎

　　时间一眨眼而过，假期临近尾声，梁意比江筠先回到汐城，江筠还要晚两天才回来。
　　江筠让梁意帮他去看一下家里的盆栽，虽然他走之前做了简易的滴水设施，可毕竟离开了这么多天，很难说。
　　梁意先是一口答应下来，跟着想起来自己又进不去他小区和电梯，难不成让他坐沙滩上的大热气球飞上去？视频那头的江筠却优哉游哉地让他翻自己的书包。
　　不是吧？梁意将信将疑，把许久没用过的书包找出来，翻了翻，并没有什么门禁卡之类的东西。
　　“你再找找。”江筠说。
　　最终梁意在一本笔记本里发现了那张卡。
　　“不敢相信你现在都没发现。”江筠直摇头。
　　那门课都考完了，谁还翻笔记呀？一放假，他就没动过平时上课常背的包了，出门观鸟当然是背户外包。
　　“你什么时候偷偷放进去的？”
　　江筠也不回答。想了想，梁意确信，肯定是那天他拒绝江筠给卡的时候。
　　“谁说是我偷偷放的呢？”江筠拧眉，眼里却浮着笑意，“说不定是你喝醉了拿走的呢？”
　　“是是是，我觊觎你家已久，”梁意配合他演戏，“喝咖啡喝醉了，顺手牵羊。”
　　“没事，我允许你觊觎我——”他停顿了一下，梁意的心跳似乎也漏了一拍。
　　“家。”
　　梁意夸张地翻了个大白眼，“切。”
　　“所以你快去家里看看吧。”
　　“好，我等下就换了你家锁。”
　　“没事，我住你家也行。”江筠含笑。
　　“我的床不够大，谢谢。”
　　“谁说我要睡你床了？”江筠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见着镜头前的梁意脸颊浮粉，“怎么，你这么想和我同床共枕？”
　　草。
　　梁意一下子挂断了视频电话，“啊”一声大叫往后倒在床上。
　　路过房门口的黄悦然：这孩子傻了？

　　虽然输了嘴仗，但第二天梁意还是拿上门禁卡，去了江筠家，查看了屋里和阳台上不多的盆栽，都是观叶植物，较为耐旱，故而状况良好。
　　梁意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么大的阳台缺点儿什么，应当放个花架，多点缀一些花草。尤其是春夏将至，如果阳台垂挂着蓝雪花或是三角梅“瀑布”，那么在楼下远远一看就知道，哪一层是江筠家了。
　　他想起附近有个花鸟市场，于是兴冲冲地就过去了。相中一盆已有花苞的蓝雪花，还有一盆无尽夏绣球，梁意付了钱刚准备走，街上走过了两个人。明媚的短发女生挽着一个妇人，正说着本地白话，看样子应该是母女。
　　梁意一愣，认出来女生正是江筠他们班的班长，叫什么佳欣来着？两人并肩而行的画面，唤醒了熟悉的记忆，让他想起那天在饭堂看见的两人。
　　女生扭头瞥见了他，微怔，继而微微一笑，和他招了招手。梁意两手各提着一个红色胶袋，腾不出手，只能挤出个笑脸以作回应。相比起对方的美丽潇洒，他有点儿狼狈了。
　　原本飘在云端的心，霎时间坠落下地了。梁意蔫蔫地拎着花回了江筠家，在阳台收拾了一下，看着生气勃勃的两盆花，心情也就好多了。他拍了照发给江筠看，对方没有回复，估计是在飞机上了吧。
　　临走前，他踱进了书房，在江筠的大书桌前坐了坐。阳光透过罗马帘折射进来，一道道光影落在桌上、书册上、水培绿萝上。他想象着江筠坐在这里，这样美妙的光影也会落在他身上，随着他翻书或是写字而跃动闪烁。
　　情不自禁地，梁意从笔筒里抽了一支笔，找了一本草稿本出来，假装自己是江筠坐在这里写字。胡乱写了几个字，他觉得自己太好笑了，于是笑出了声来，干脆搁笔翻看草稿本。纸上中英文都有，遍布梁意根本没接触过的单词，再翻一翻，出现了英文鸟名和一些特征描述词汇。
　　他微微一笑，执笔在上面写下几个猜测的中文鸟名，忍不住又涂鸦了一只环颈珩。看久了自己的微信头像，照猫画虎也像模像样。
　　他在环颈珩嘴边加了个对话框，写上：江筠，很高兴认识你，我——
　　“喜欢你”三个字萦绕于心头，徘徊于嘴边，悬宕于笔端……最终他划掉“我”字，将逗号改为了感叹号，然后在对话框下面加上了年月日。
　　把草稿本塞到书堆中间，想象着有一天江筠翻到这一页的神情，梁意有点儿得意地笑了。

　　梁意随身带着小望远镜，从江筠家出来后，骑上电动车去热带植物园看鸟去了。如果有什么烦恼忘不了，那就去观鸟吧。没有什么烦恼是可爱的小鸟赶不走的，如果不行，那就再看多几只。
　　立春已过，风里似乎真带上春天的气息了。梁意伴着落日骑车回家，拐入路口，眼见还有几户人家就到了，他猛然察觉此时天空已大变样。眼前和头顶一整片都是粉色渐变的云霞，美得叫人说不出话来。他停下车，举起手机拍照，然后顺手发给了江筠。
　　他正在打字，就收到了江筠的回复：回头。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梁意一抬头，就看见江筠立在粉色天幕之下。
　　他傻傻地朝江筠招手，然后注视着他朝自己走来，一步步似踩在他的心跳声上。
　　“嗨，江筠。”许久不见，乍然相逢，梁意有点儿害羞，“你剪头发了？”现在发尾应该是扎不起来了。再一看，“咦，你染发了！”
　　是低调的蓝黑色，在某些角度下才会闪耀出蓝色调，他肤色也算白，这个发色还是很适合的。
　　江筠：“不好看吗？”
　　“好看。”梁意说的是真心话。他悄悄在心里补了一句：什么样子都好看得要命。
　　江筠笑：“转你100。”
　　“夸一条100啊？”梁意眼珠子一转，“那我接着夸——江筠你真是英俊！帅气！性感！青春活力……”
　　“停停停——”江筠打断他，“走吧，别在这挡路了。”
　　梁意发现他两只耳朵都红透了，惊奇地大喊：“江筠你害羞了？”
　　“没有。”江筠矢口否认，话音里有着难得的慌乱。
　　梁意根本没打算放过他，还在哇哇大叫：“我靠，你居然还会害羞？”太可爱了吧。
　　江筠掉头就走。
　　梁意骑车慢慢和他并行，嘴里还在念叨。
　　“我走了。”
　　“才来你就走啊？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
　　“哎呀别不好意思啦，留下来吃饭呗。”
　　“你哥哥和嫂子不在家。”
　　“啊？他俩又出去约会了？”梁意停车查看手机，发现哥嫂早就发微信告知他了，只是自己没留意。
　　再抬头，江筠已经上了汽车。
　　“那我请你吃饭吧。”梁意冲他大喊。
　　江筠没有回话，但也没有开车的意思。于是梁意赶紧回家放好自己的车，就急急忙忙出来了。
　　“你想吃什啊？”梁意坐在副驾驶上，“你什么时候到的？”他心里有一连串问题等着抛出来，但他克制了一下。
　　“四点多回到的。”江筠的耳朵已经没有那么红了，说话时镇定自若，“我不是很饿，想去海边走走，可以吗？”
　　“可以啊，我也想去海边，这会肯定很好看。”
　　正碰上车流高峰期，又倒霉遇到连续红灯，两人到听海三路的时候，黄昏如巨鸟收拢了翅膀。遥望海岸线，天与云与海一蓝，细看则浓淡不一，又是迷人的蓝调时刻了。
　　江筠找了个地方停车，附近的路灯也许是坏了，鲜有人经过，格外安静。只有风摇着树枝，影子在挡风玻璃上晃来晃去。
　　外边看似春风料峭，而封闭的车内，毫无疑问很温暖。两人都没有开门下车的意思，车上的粤语歌一首接一首还在播着。
　　仿佛有什么即将要发生的预感，譬如花开，譬如火山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