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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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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模仿陈知数
01
宋俭和陈知数,高中便相识了。
02
宋俭高三那年,时知数复读了。
他不喜与同学或者老师交流,他常常坐在座位上刷题。他与同学的交流也就是探讨数学题目。
再加上陈知数的个子高,也很少与人对视,这种孩子在班上会被其他孩子觉得“装装的”。
宋俭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但这个评价宋俭一直听人提起。后来宋俭与陈知数熟识后,跟他说起这件事,他淡淡地“哦”了一声,没再说其他,但宋俭知道陈知数还是有点伤心的。
03
陈知数留级了,与本该此生无交集的宋俭成为了同学。
宋俭听说他的成绩并不好,考了双非,但并不满意,他还想再来一次,也许这次就有可能。
很多时候,陈知数都是默默无闻,沉默寡言。
上上届的文科卷子偏难,留下大批复读生。而大批的复读生,又把他留了下来。而他,或许,又要把宋俭年级之中的一个人留下来。宋俭的班本来五十多人,又加了六个复读生,本不大的教室又拥挤起来。
他走进了宋俭的世界,沉默的,静悄悄的,默不作声地藏在宋俭的眼睛里。
暗恋是一种美化,是对着一幅画涂改,明知最真实的他可能并不是那个样子,却依旧不死心的将其再度幻化。
而宋俭喜欢的那个人或许与他无关,那只是她的一个想象,她将懵懂的青春爱意寄托在一个假象里。或许,宋俭并不是真正地喜欢他。
而如果陈知数没有复读,时间会将他虚化,多年以后,宋俭可能就会忘记他,宋俭的世界会变成另一个模样。但是陈知数把世界与宋俭再度联系,把自己与世界相连。
她们相遇了,那幅被涂改的画,也露出最初的模样。
那时候的宋俭什么也不懂,几支笔,几垛厚厚的,叠起来可以贴近天花板的复习资料便构成了宋俭的高中三年一直在忙碌的事业。
虽说“业绩”并不理想,也当不了优秀的“学员”。但白日青翠的树林染绿了窗台,那抹绿穿过高中生的少白头,连带着些营养不良的黄面孔,跃进了宋俭的瞳孔里,成为了她青春的底色。
晚霞红了半边天,绚烂的云朵围着圆圆的小太阳,看着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藏进青山里,留下巨大的深蓝的座头鲸和细碎的虫鸣。
而陈知数,他变得更加清晰,生动,以及有那么一点……可爱。
他偏科实在偏得厉害,语文堪堪及格,英语一百上下,但数学从未低过130,无论卷子多难。虽说每届联赛场上总是高手如云,他力不从心,但于宋俭而言,他已经厉害极了。
他那时戴着眼镜,像个小学究,整个人看着一板一眼的,很严肃的模样。他太过沉默,像不会说话的稻草人,只知道守护着他的那片小小的田地,任凭周边的麻雀唧唧喳喳的讨论他。
他真的很可爱,开心的时候会偷偷的哼歌,在碰到难题时也会烦躁的画圈圈。他的鞋带很奇怪,经常会松,每次他弯腰蹲下的时候,宋俭就想冲过去趴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脖子圈住,跟他说白天的云像棉花糖,黄昏的晚霞在发光,晚上的月亮是白色的。
宋俭知道,自己很奇怪,这种想法其实也没有礼貌。
但是,宋俭只能装作不经意地瞅一眼,从不敢直视他,又或是隔着很远地跟在后面,看着他弯腰,起身,离开。
在高考的大门前,宋俭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打扰他,也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支持她疯狂的行为。
可能因为个子原因,他喜欢坐后排。
高三宋俭的班单人单坐,宋俭就一直坐在他的右侧。这样一偏头,宋俭就能看见窗外绿油油的世界,还有和自己同在窗里的他。
真不知道他看出来没有宋俭的小心思,又或者毫不在意且懒得点破。她像是躲在草丛里的狙击手,总爱干着糟糕事。她本不想做个奇怪的人,可自己又忍不住偷偷的看他。看他偶尔上扬的嘴角弧度,看他趴在桌子上的睡姿,看他盯着题目百思不得其解的烦神样。
宋俭喜欢,生活里有他的样子。但自己对他,所知甚少。陈知数那段时间压力很大,脸瘦削许多,黑眼圈也重了不少,看着没什么精神,上语文课瞌睡打个不停。
还有就是,陈知数的记性不好,老是忘记带东西。
“同学,能借一下橡皮吗?”
“同学,能借一下红笔吗?”
“同学,能借一下尺子吗?”
“同学……”
……
宋俭一般都是面无表情的递过去,每次递过去之前,宋俭总要告诉自己,变的正常一些,不要流露出,或者表现出任何的情绪。
通常,陈知数一声“谢谢”,宋俭回一声“不用谢”,这就是她们最多的交流。
五六次后,陈知数问宋俭:“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宋俭。”
陈知数把草稿纸伸出:“什么?”
宋俭一笔一划的写下来,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陈知数接过来看了一眼:“宋俭,很好听的名字。”
宋俭礼貌道:“谢谢。”
陈知数突然笑了起来:“不用谢。”
再后来,他天天“宋俭”“宋俭”地叫,每叫一声,宋俭的心就跟着一颤。一来二去,他们也变得熟络起来。
但宋俭知道,她不了解陈知数,陈知数也不愿意透露。只要一谈及家庭和自己,他会巧妙的岔开话题,或者沉默不语。宋俭曾在表上看到陈知数的信息填写的都是叔叔,也不愿碰他的伤疤,只聊些无伤大雅的话。但高三任务重,时间紧,有时一天十句话都没有,考试一重接着一重,宋俭要溺水在题海里。
班里流言四起,又销声匿迹。自此,她们再无交际。
但后来,宋俭也听到不少关于他的八卦,真假难辨。
父亲因为欠债,常日里东躲西藏偷偷喝小酒。于是他自小与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但奶奶改嫁,他就与爷爷一同生活。临近高考的时候,他的爷爷过世,他整宿整宿睡不着,睁眼只能刷题,后来靠着安眠药,才能睡得着。他压力很大,也没和任何人说,一个人担着。
这些,都是宋俭们在一起后,陈知数亲口告诉宋俭的。有的宋俭已经听过,而有的闻所未闻。
高三毕业后,各奔东西,宋俭去了当地的一所师范大学。自那时起,宋俭便知道,他们终于要真正地分道扬镳了。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但宋俭已经很满足了,命运让他们的轨迹,重合了一年。
地球依旧自西向东自转,太阳依旧东升西落,宋俭的生活依旧如常。
之后的每一天都好像复制粘贴,干着重样的事,每天都奔波,忙碌着。宋俭遇到了很多人,有时也会心动,却也没谈恋爱,一个人漂了很久。放假了就回家,跟爸爸妈妈挤在沙发上看电视。
日子虽然的确有些无聊,但总归还算自由。毕竟单身,有时也是件万岁的事。没有那么多节要过,也不用考虑送什么礼物,更不会被什么“双十一”洗劫宋俭的钱袋子。不用考虑回信息不及时,不用吵架,不用动手。
这样子看,单身倒少了不少的烦恼。
可宋俭还是忘不了他,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一个人回忆过去的时候。即使离高三已经八年了,即使宋俭现在也二十七了。
有时候会梦到过去,梦见陈知数笑着对自己说“很好听的名字”。
其实她与陈知数的交流并不多,她关于他的记忆也止于此,她以为他们至此结束了。
平时除了教书,也会写一些稿件,宋俭为了写一篇博物馆的宣传稿,不得不去当地的博物馆找灵感。
博物馆有三楼,每个楼层各有三个展厅,各个展厅的灯光不同。当时的灯光很暗,宋俭正透过玻璃观察展品,刚想转身,就被响当当地撞了。
她们在博物馆相遇。
宋俭没来的及抬头,连忙道歉。
面前是位个头高高的男人,宋俭正欲退步让开,男人突然开口:“宋俭?”
宋俭抬头去看,昏黄的灯光照下来,男人穿着棕色风衣,围着灰色围巾,眼神里有一瞬的意外与欣喜。
宋俭一时没认出这是谁,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回应:“你好,对,我是宋俭。”
男人的语调很沉稳:“嗯,好巧。”
宋俭点点头:“啊,对,好巧,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宋俭知道自己有些脸盲,心里一直盘算这是谁。
男人寒暄起来,声音有些沙哑,语速很慢,感觉情绪很低沉:“上次见面还是在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
通知书?这个声音,好像……他
宋俭又看了一眼男人的面容,他的眉眼凌厉,无表情时显得冷峻与距离。
这个气质,更眼熟了。
“怎么了?”
男人看宋俭歪头盯他看,笑了:“宋俭,你不认识我了?”
宋俭摇摇头,笑起来:“你是陈知数,我认识的。”
面前的男人笑着点头:“你还记得我。”
陈知数笑笑:“你是在工作吧,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了。”
陈知数走开了,宋俭看着他的背野,一时间思绪非常混乱。但博物馆四点关门,必须在四点前逛完剩下的展厅,比起寒
暄,还是工作比较重要。
等忙完已经不早了,离闭馆只剩下5分钟,宋俭很满意这次的出行,实物比图片的观赏价值就是天差地别,很多细节触动她,她现在有很多很多的灵感。
等出馆后,宋俭看到陈知数靠在博物馆门口。
见宋俭出来,陈知数走到宋俭面前,低头看她:“能陪我走走吗,就聊聊天,现在有时间吗?”
宋俭没想到陈知数还没走,甚至还在门口专门等自己。
宋俭不知道陈知数是想干什么,试探着问:“你想去哪?”
陈知数回答:“随便走走,哪里都可以。”
宋俭答应了,自己很好奇陈知数想干什么:“好。”
两人就这么走着,陈知数一句话也没说。
一路上,宋俭都在偷偷看陈知数。
陈知数好像又长高了,肩也变宽了,除了那冷冷的嗓音,变化其实很大,现在的陈知数,有一股颓丧的气息。虽然此时他的背依旧挺直。
宋俭摸不清楚陈知数在想什么,只不过现在是饭点时间了,自己也饿了。
夕阳下山,霞光铺满长街,随着走动,刺眼的光在树叶间穿梭。
宋俭拉拉陈知数的袖子:“我饿了,陈知数,你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