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祈愿曲》四四木一

21、梳妆

　　“茜茜学姐！茜茜学姐？茜茜学姐！”

　　李亦航正在六一班门口大喊大叫，突然被拽了一下后领，二鱼的脸庞出现在他身后，感觉世界都亮了一些：“干嘛？”

　　李亦航愣了一下，连忙把手上的小人书举起来：“最新版的《爆笑校园》，我买到了！”

　　二鱼皱着眉头。她其实很少主动去看漫画书，上次那本是别人塞给她、她又用来随便消磨时光的。

　　“你看吗？我可以先让给你看。”

　　“不用了。”二鱼叹了口气。

　　李亦航还时不时往他们班里探头探脑，有几个注意到这边的同学都看着，二鱼抵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瓜：“你到底干嘛？”

　　李亦航古灵精怪的：“听说茜茜学姐最近和男朋友闹别扭啦？我是不是有机会截——”

　　二鱼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在他一句话说完之前，把他暴力扯走了。

　　最后李亦航坐在小卖部前的木桌上，美滋滋地舔着冰淇淋，二鱼在旁边当冤大头付了两份的钱。

　　李亦航朝她抛媚眼：“茜茜学姐喜欢你～”

　　二鱼笑一声：“喜欢我？”

　　“……”李亦航悻悻道，“好吧，什么是喜欢？”

　　喜欢啊。二鱼转头看向冰柜旁，郑思睿一感觉到她看过来，立马扭过头专心致志地挑起了饮料。他们俩闹别扭，最近都不怎么说话了，要是换做以前的二鱼，才不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但是现在她却发现她还是时不时地会看向他，期待着他能过来与她说话。她发现了他的小心思也没关系，她知道他没有那么爱也没关系，他曾经亲口对她说过喜欢，而她也喜欢他，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或许这就是喜欢吧，一种为了期待别人，不惜欺骗自己的情感。让她变得不聪明。二鱼低下头来，小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李亦航也看到了郑思睿，他实在很好奇，为什么这个男生就可以从一众追求者中脱颖而出，获得全校女神的青睐呢？仅仅只是因为他那一张小白脸？

　　二鱼回忆起她真正注意到郑思睿的那一天。作为转校生，郑思睿来这个学校比她还要晚，他们俩理所当然地没什么交集，顶着两张在男女生圈里都受欢迎的脸蛋，井水不犯河水地按部就班。是缘分太奇妙，它可不管人间的规矩，它说来就来。

　　那天正值午休，二鱼被老师安排了两个班的作业批改，去了隔壁班帮他们送作业，顺便跟几个熟一点的同学聊了会儿天。等她走出来两步才发现，走廊已经被同学们玩“蒙眼摸鱼”的游戏占领了，有一个孩子脸上蒙了红领巾，双手往前伸着努力摸索，游戏规则是要逮到一个人并且说出他的名字才能被换下来。由于走廊实在太过狭窄，大家躲得很艰难，还不敢出声暴露位置，不能凑成一团被一网打尽，也不能单枪匹马往前莽，万一捕鱼人一个下蹲就挨抓了，这种氛围让他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既紧张又兴奋。

　　二鱼突兀地从二班前门迈出来了，正好卡在走廊中间，前面有捕鱼人一双手横伸着，把路堵得严严实实，后面一群人也把退路围了个水泄不通，二鱼就这么被困在了路中间，无奈地看着那人走近她。他感受到旁边有人，立马一只手抓住她，另一只手摸上她的脸，想辨认出她是谁。

　　二鱼出声说：“喂，我不是玩游戏的。”

　　男孩肉眼可见地不信，那只手抓抓她的头发，顺着她的眉眼下来，还捏了捏她的脸。

　　蹲后面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发出了嗡嗡的小小的起哄声。

　　二鱼不太能忍受别人碰她脸，皱着眉头，伸出空下的那一只手反握住他，止住了他的动作。男孩终于感觉到氛围不对，自己把红领巾扯下来了，他们离得很近地四目相对。片刻后，男孩肉眼可见地从头熟到了脚。

　　二鱼本来有些烦躁，但是看到他窘迫的反应，不知怎么被逗笑了，那人手也不知道松，二鱼就顺着手把人往前一送，然后自己走了。

　　后面，男孩红着脸来找她道歉，说自己刚来，那会儿没认出她。

　　二鱼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笑着说没关系。

　　过了几天，那家伙宣布说要开始追她。她听到传言的第一反应，还是在笑。那家伙真是长在她笑点上了，也许是觉得他可爱吧。

　　李亦航听着听着，隔着长长的走廊悄悄望向六一班的门口，相邻的教室是他们五一班，来来往往的同龄人，熟悉与陌生的面孔交织在一起，他的眼神却很迷茫，仿佛他期待的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进教室的时候，发现老班站在讲台上，旁边围了几个女生，二鱼有些不好的预感。闺蜜蒋鑫鑫蹲在二鱼的座位上守株待兔，她一进来就抻着胳膊把人捞过来了：“听说今年的文艺晚会领导下来视察，要提前到今晚了呢。放学后去我家洗个头回来做造型，怎么样？”

　　二鱼看着她，问：“都有谁？”

　　蒋鑫鑫手四处指：“就你、我，加文艺委员，剩下几个上另外一个同学家。”

　　二鱼想了想，说：“行。”

　　蒋鑫鑫的消息一直很灵通，下午第一节课下课，老师就把演出用的服装搬到教室后堆着了，最后两节课直接翘了说再去练练动作，女生们一众欢呼，蒋鑫鑫抱着她一溜烟冲下楼去找空教室。

　　二鱼喜欢跳舞，爵士或芭蕾，怎样都可以。她喜欢音乐，也喜欢因为过强的记忆力第一个记住舞蹈动作、那一种隐秘的骄傲的感觉，喜欢一群人一起努力做着同一件事的感觉。在大家还在一个点位一个点位地扒动作的时候，她已经开始默默扒细节。

　　休息的时候，女孩子窝在一起。蒋鑫鑫趴在她肩旁咬耳朵：“茜茜，我偷偷看了，这次的舞台装是亮银色露脐装，超帅！”

　　“亮银色吗？”二鱼说，“我正好有一颗这个颜色的眼影，可以拿来上眼打高光。”

　　“好看吗？”

　　“好看。”

　　“好看吗？！”

　　“……超好看~”

　　蒋鑫鑫登时支棱起来，大声道：“姐妹们注意！造型的眼影有着落了！茜茜帮我们化~”

　　二鱼暗自扒拉她，没扒拉住，小小声道：“我不会化妆啊。”

　　“没关系的，”蒋鑫鑫朝她眨眨眼睛，“用刷子随便刷刷就行，总比我们老班的死亡蓝紫色好。”

　　二鱼回想起她们去年的那个奇葩造型，忍不住笑出声，实在是太丑了，简直像七个小女巫在跳巫祝。那场演出的照片还被贴在校园文化墙最显眼的位置展示了整整一年，二鱼她们每次路过都捂着脸飞速逃跑，生怕被人认出黑历史。

　　放学铃一响，蒋鑫鑫一手抓着书包，一手抓着二鱼，回头对文艺委员大喊一声：“快跟上！”然后埋头开始猛猛冲，光荣成为了今天放学第一个走出校门的女人。

　　她的家离学校超级近，上下两层的平房，采光也好，楼梯间的绿植郁郁葱葱的，很适合夏天。蒋鑫鑫拎来三双拖鞋，又拎来三条毛巾，三个人挤在浴室里，共用一个花洒。低着头难免把控不准方向的时候，就会溅到站在台阶上的二鱼裸露的小腿。她们抬起湿漉漉的脸庞，三朵芙蓉出水面。二鱼抿着唇笑得有点害羞。

　　三个人一起洗就是想速度快一些，二鱼的头发长，洗得慢，她们俩就捂着湿漉漉的头发先去用吹风机。盛夏的骄阳从敞开的窗口透进来，照亮半边水白的浴室，她的白衣短裤被水溅到一些，风吹过来燥热中带一点凉丝丝的感觉。

　　很惬意。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以后，外面楼道却有些喧闹。二鱼听出其中夹杂着几个很熟悉的声音，拎着刚洗好的长发靠近了门口。

　　“怎么有这么多人！……”

　　“你是不是没胆子……没胆子就我来喊，还得是本姑奶奶……”

　　蒋鑫鑫站在过道里，以手做喇叭状叫她：“茜茜——郑思睿带着我们班同学来看你洗头啦！”

　　“你洗完了就快点出来呀！”

　　外面窸窸窣窣的，好像郑思睿去拦她：“你这么说她怎么还敢出来——”

　　二鱼愣愣地蹲在门后，手里握着的花洒轻微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忙被她捡起来。她眨眨眼睛，捂住自己的脸，不用照镜子也能猜到有多红了。

　　洗头有什么好看的……！二鱼半羞半恼地想。

　　我有什么好不敢出来的。继而她又想。

　　她拿起毛巾随手擦了几下头发，就这么壮士视死如归地打开门走出去。

　　浴室出去过一个拐角，然后才是走廊，骄阳大盛，洋娃娃有如瀑的金发和如雪般晶莹剔透的肌肤，一脚踏进了光里。

　　二鱼原本想的是直接快速走过去就算完，结果还是没忍住偏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她惊呆了。

　　楼梯上站了三排人，密密麻麻十几双眼睛，全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二鱼社恐当场发作，怎么有这么多人？！

　　对面的人看她，也全呆了。

　　良久，蒋鑫鑫颤颤巍巍地朝她竖一个大拇指：“茜茜，你真是有够好看的。”

　　二鱼拿头顶的毛巾捂着脸，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