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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发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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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苗高中继续处在素质教育和应试教育的拉扯中。东风吹,西风也悄悄吹。学生们既面对前途的压力,也面对与生俱来的惰性。
总体而言,高明年级主任率领的班主任天团正逐步收复失地。
晚自习的时候,教室虽然是禁地,但操场上多了老师的身影。他们挥动明晃晃的手电筒奔驰,奋勇厮杀。马海靖们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机会迅速减少,爱情的花朵失去滋养。
晚自习结束后,班主任已经在宿舍守株待兔,挥洒无微不至的关怀。熄灯后半小时以内不能上厕所的规矩被捡起来。
班主任,回宫了!
再到后来,下午活动时间,有的同学主动留在教室自习,学校默认了;自习的人数由少变多,最后所谓的体育课再度形同虚设。
小镇做题家们或主动,或被动,翻身跃入题海。青苗高中的灵魂涅槃重生。王路严同样如此。因为,他想将南开牢牢攥在手中。
东西风决定性一战发生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星期四。日后每每回想起来,王路严就为自己的好运气暗自庆幸。
这件事情,完全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炎夏余威犹在,正是秋老虎逞威风的时候。经过素质教育一顿洗礼,有志于学的莘莘学子调整自己的坐标,寻找刻苦和懒散之间最舒适的位置。有些人放松休息得多一些,有些人自我要求更严格。
吃完晚饭后,同学们陆续回归教学楼。在缺少班主任监管的这段时间,许多同学逐渐养成了在顶楼小憩的习惯。上面视野好,而且有小风,凉快一点、惬意一点。也算忙里偷闲。
王路严和李楠经常混迹其中。
下午的时候,王路严与一道数列题目周旋半个多小时。三道小问题,他轻取其中两问。最后的关隘颇有难度,固若金汤。王路严变换思路,数次攻击,都无功而返。
就像困在一团乱麻中,他拿得起放不下,心中惦记。吃饭的时候都心心念念。猛然,他灵光一闪。他匆匆回去,想要尝试新的思路。
李楠一直跟在旁边,看王路严抓耳挠腮。
王路严一直觉得和老师之间有巨大的鸿沟,几乎没有主动问过老师问题。学习上的困惑,他更愿意和同学交流。李楠颇有心得,和他亦师亦友。
李楠暗中观察王路严的题目,凝神沉思,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然后,他打了个响指,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他屡次凑上来,想要给王路严指点一二,拨开迷雾。
都被王路严严词拒绝了。他的小牛脾气上来了。
突然,两人同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来自后门!王路严一个激灵。这不是杀气,而是汹汹酒气。
仔细辨认,酒气中暗含杀气!
高明年级主任一脸彩霞般的红晕,腾云驾雾,携带酒桌上的风风雨雨和醉言醉语,出现在了教室里。
他点一点腕上的手表,怒吼道:“都六点四十五了,教室里才来了这几个人?其他人干嘛去了?”
六点半上自习的风尚,荡然无存。
“怎么回事?”他在后门停驻脚步,居高临下拍了拍王路严。
王路严谨小慎微回答道:“可能有些人在宿舍洗衣服。”洗衣服耽误上自习,不算什么错误。
这个回答,班主任并不喜欢。他低沉地怒吼:“前排女生们都来了。她们干净利落,难道不用洗衣服?人家在学习上扎扎实实,值得表扬。男生都去哪里了?”醉醺醺的他仍然不忘拉踩,语气相当不和善。
“好多人去顶楼乘凉去了。”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回答道。
“这点热就受不了?惯得什么臭毛病!”高明年级主任摔门而去。体内的酒精激活了封印的黑魔法,他化成一阵疾风,穿过走廊,刮到顶楼。
他前脚刮过,赵北辰后脚便出现在了走廊中。他是目击证人,看到年级主任矫健狂野的身影。他好奇心极强,悄悄跟上去,隐藏在楼梯口的视野盲区。
接下来,他听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后来的回放、叙述与表演,大部分出自他口。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班主任酒气支配下,先声夺人。
一击之下,楼顶小憩的众人,全都愣住了。来者不善!实验二班的同学见状,贴着墙根,留下一句“老师好”,绝尘而去。
高明年级主任放过了他们。
然而,实验一班的同学们则没那么幸运了。
班主任大发雷霆之怒:“你们在顶楼干么?!不知道这里非常危险?万一掉下去,怎么办?!”他用力拍在护栏上。
同学们战战兢兢。似乎眼前的成年人,更危险一些…
高明年级主任发号施令:“都给我站好。站成一排!”
同学们小心移动,卑微到了尘埃里。
“不在教室用功,都能够考上十大名校了吗?觉得自己可以了?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朽木不可雕!”
同学们已经排成了一排。他们像小树苗,准备迎接狂风暴雨的摧残。接下来上演的,却是毁天灭地的龙卷风。
“说,你跑到顶楼干嘛?”高明年级主任从队伍的一头,一个一个开始质问。谁也跑不掉。
“呃呃…”排头的同学,搜肠刮肚,构思理由。一瞬之间,他愣住了。暴击猝然来临。耳光响亮。
高明年级主任撸起了袖子。燥热的空气安静了。
青苗高中刚成立时,体罚是家常便饭。2005年后,才逐渐变少了。如今,高明年级主任宝剑出鞘,杀鸡儆猴。剩下的同学都瑟瑟发抖。
就连楼梯口的赵北辰都感受杀气腾腾,惊讶地张大嘴巴。虽然很危险,他却不忍离去。他尽量施展隐身妙术,暗中观察。
素质教育期间,高明年级主任处处掣肘,受尽委屈。他体内的战神唤醒了,体罚技能都回来了,更有怒气加持。他经验丰富,身手敏捷,不断变换招式。耳光、长拳、排云掌、风神腿、虎鹤双形…犹如猛虎如羊群,一顿厮杀。
排成一排的同学,挨个承受命运的暴击,面对劫数,自认倒霉;等待受暴击的同学,心里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高明年级主任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在这里见到了得意门生陆志良。这是他的心腹干将。他忽起恻隐之心,想放陆志良一马。他摇头说道:“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太让我失望了!”
陆志良深深低下头,心中泛起委屈。我可是第一次来到顶楼啊。
这个一低头的举动,被高明年级主任解读为反抗。他猛然伸出铁爪一般的双手,牢牢攫取陆志良的衣领,用力往上提迫使他抬起头。
陆志良屏住了呼吸,微微颤抖。
赵北辰偷偷摸摸,露出头张望。
班主任压低声音问陆志良道:“服—不—服?”
??无数个问号。陆志良眼神迷茫,大脑短路。这,服不服?他来不及多想,终于轻轻点点头,说道:“服。”
班主任这才放过了他。
赵北辰见高潮已过,一溜烟跑走了。一众男生,带着□□和心灵双重创伤,回到教室的时候,晚自习已经开始了二十分钟。
他们无言的肃静拉低了整个教室的气压。
赵北辰并没有止步于此。他多方打探,得到可靠消息。那天中午,班主任陪同校领导和更高级的教育领袖在把酒言欢,从下午一点,一直交流到下午五点。从白酒到红酒,从红酒到啤酒;从素质教育,聊到应试教育;从全面发展,聊到升学率和一本比例。
工作嘛,哪有不发疯的。
从这天晚上开始,高明年级主任重握权杖。应试教育全面复苏。第二天,他便恢复了晚上六点半出现在教室前门的习惯。
一切回归正轨,从未脱轨的刘蓉蓉依然故我。
在工作中发疯的老师,他不是唯一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过了不到一周,赵北辰犹如一只身材丰满的报丧女妖,降落到王路严身旁。他一副黯然销魂的样子,说道:“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化学老师请假一周,接下来由化学备课组组长代课。”
化学老师温柔漂亮,深受同学们喜爱。
王路严不解地问道:“她为什么请假?”化学被誉为“理科中的文科”,他学起来非常轻松。这也是他向往南开的原因之一。那是化学重镇。
此时,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代课老师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化学老师的女儿生了,她去伺候月子。”赵北辰简直比江湖百晓生的消息更加灵通。
李楠插嘴问道:“这是一件好事啊。你为什么说是一个不幸的消息?又来吓唬小严。”
“拜托,你们不知道化学备课组组长是谁吗?就是八班班主任。”
王路严毫无印象。他问道:“他和你有仇?”
赵北辰恨恨说道:“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将荧光棒定性为‘官商勾结’的,就是他。他对实验班意见很大。”
啊?官商勾结。来不及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关于荧光棒的悲惨遭遇,并不是太久之前发生的事情。被6000字的检讨支配的那个周末,浮现在王路严脑海中。
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会对素未谋面的王路严记仇?王路严讪讪说道:“这都过去这么久了…”
“虽然但是,他今天上午给我们班上课的时候,可劲刁难我。净问一些有的没的。居然问高一上学期的内容。一定让我答不上来。然后他冷言冷语。真把我气得够呛。”赵北辰握紧大胖手,振振有词。
临走前,他嘱托道:“这货肯定会公报私仇。我话说到这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上课铃响了,他飘然而去。
这…第二天上午,王路严在忐忑中迎来了八班班主任兼化学备课组组长,宋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