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啸行

15、哄

　　黑夜中，拉着的手给人安全感。
　　“我小时候，很爱哭吗？”
　　“我觉得还好，那个年纪的小孩儿都爱哭吧。”
　　“还有其他的嘛，我还想听。”梁岁往他胸前蹭蹭，闭着眼说。
　　“还有很多呢，我都讲给你听。你刚上幼儿园那年，哭得最多。送你上学的时候，你拉着大人的手死死不放，在幼儿园门口哭的最响，那个时候的小孩子看别人哭自己也会哭，所以门口的小朋友都开始哭，越哭越停不下来。那个时候我已经上小学了，每天都先把你送到幼儿园，再跑到学校，你总是哭，我不敢走，就常常迟到。”
　　“中途不放心，就趁大课间翻墙跑到幼儿园看你，幸好当时两个学校离得近，我就隔着幼儿园后面的栏杆看你，一开始你不跟别人说话，一个人抱着从家里带的玩偶坐在角落，老师喊你你也不应。”
　　“下午下学了，我就跑过去接你，只有那个时候你才会笑一笑。那时候很怕你会因为上幼儿园变得抑郁，当时还傻乎乎地想要是我们年纪一样大，就能跟你一起上学了，这样什么时候都不会分开。”
　　梁佑年感觉胸前湿湿的，梁岁很久没说话了。
　　“岁岁，你哭了？”
　　“哥，”她哽咽着，没说出话来。
　　梁佑年搂紧她，拍她薄薄的脊背，“别哭，怎么和小时候一样了，脸上又挂金豆豆了。”
　　她没说话，埋在他怀里。
　　良久后，梁佑年拿纸巾帮她擦脸，她说：“哥，你衣服湿了。”
　　“哦，那我去换一件。”他想起身。
　　“直接脱了吧，好晚了。”
　　“啊。”梁佑年有些迟疑。
　　“穿不穿也没什么差别。”
　　“那好吧。”他两手一伸，把短袖脱了下来，梁岁又回到他怀里，脸贴在他胸膛。没了衣服的阻隔，温度更加清晰。
　　梁佑年还在习惯毫无阻隔的拥抱，只觉得胸前一凉。
　　“岁岁你——”
　　他低头看，和抬头的她对视，“哥，我想起来了，小时候你就是这么哄我的。”
　　梁佑年的脸烧了起来。
　　小时候不懂事，傻乎乎地模仿大人。在午后的房门后，拉起自己的T恤，对着没睡醒而闹起床气的小女孩说：“岁岁，你别哭了，那个，你想不想吸这里啊？”
　　“你怎么，怎么记得这个？”梁佑年羞恼地说。
　　“可能是太喜欢吧，就记住了。”
　　这是两个小孩在幼年时的秘密。
　　是在父母都午睡后，梁佑年悄悄跑到隔壁的房间，拍拍装睡的梁岁岁，“那你真的要睡觉啊。”她点点头。小少年侧躺到床上，把上衣拉开，一颗扎着两个小辫的头就钻进来。
　　或是在父母上班后，为了按时送她上幼儿园，梁佑年给身前的人梳着小辫，身前的人靠在他身上，两只手举着他的衣服，一动不动地站着，嘴里咬着他的，乖乖让他替她扎辫子。
　　小时候倒没什么奇怪的感觉，只是有一点点羞，所以每次都会说“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哦”这种话，梁岁得了好处，自然答应。
　　如果梁佑年知道在这个年纪还会发生这样的事，也许当时就不会撩起衣服。
　　毕竟，身体完全发育以后，再被这样做，感觉太奇怪了。
　　“岁岁，你已经是大孩子了。”
　　她忙于干事，抽空才空出嘴回答他：“那怎么了。”
　　是啊，那怎么了。小时候是为了哄她，现在也是为了哄她。
　　“那个时候还小，什么都不知道，而且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性别意识。”
　　梁岁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梁佑年，你现在不仅是我哥，还是我男朋友。你别忘了。”
　　是了，如果有这层关系在，好像做什么都可以理解为情侣间的某种情趣，反正也没有什么伤害到身体的行为，只是，含一含、咬一咬他的胸前而已。
　　梁佑年再找不到其他理由了。并且他现在有另一件事要忙——遮掩身体其他地方的变化。
　　现在，他明白了小时候这么做时总想去厕所的原因了。
　　他一面深呼吸一面慢慢往后撤下半身，拿被子挤在两个人下半身的空隙里。
　　“好了，今天的故事讲完了，要睡觉啦。”他说。
　　“哦。”她含着应。
　　算了，这样就这样吧，梁佑年这样想。
　　同睡的第二晚，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暑假，没有闹钟打扰，梁岁睡得很安稳。
　　梁佑年几乎维持这个姿势睡了一整晚，右胳膊都有点麻了，胸前还是热热的，一晚上了她还含着。
　　他想抽出来，轻轻往后退了退，梁岁也动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的是白花花的□□，梁岁打了个哈欠，在他的怀里伸了个懒腰，又往前贴了贴。
　　低头看到了一颗陪伴一整晚的小东西。
　　肿肿的，被口水泡了很久，周围的皮肤有些泛白，起了褶皱。
　　她对着那里说：“Hi，小可爱。”
　　梁佑年盯着她看那里，不好意思再让她看下去，生怕她说些什么，坐起来，“岁岁，我先起床，去做饭。”
　　梁岁环住他的腰，“还早呢，再躺一会儿吧。”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躺了回去。
　　梁岁伸出手指摸了摸那里，梁佑年深吸一口气，“疼吗？”
　　他摇摇头，“不疼。”疼确实不疼，就是有点敏感。
　　“变大了。”她指着另一边说。
　　梁佑年拉着她的手指，不让她再拨弄，“好了，乖乖躺会儿吧，别再折腾我了。”
　　夜晚空调定时关闭，此时卧室里的温度刚好，让人想要闭着眼睛就这样躺下去。
　　“真好啊，现在。”
　　梁佑年笑笑。
　　她又说：“如果我早点告诉你，你会答应吗？”
　　“你猜。”
　　“我猜你会，早知道高考后就直接告诉你，这样就用不着分开这么久。”顿了顿，她又说。“不行，我还是要想一想的。”
　　“想什么？”
　　“想，我到底是什么情绪，什么感情。”她睁开眼睛，侧躺着说，“一开始我想，是不是因为九年不见，我太想念哥哥，所以对你产生了一种急切的心情。我故意跟你减少联系，不常回家，就是想看清楚，我离开你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我发现，我还是想你。哪怕知道你在家等我，只要我发个信息你就会过来看我，可我还是很想念，想要见你。九年里，我恨过你，我等了太久，没有结果，我想知道，你在等我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那天你冒着大雨，给我送东西时，我看你着急忙慌地赶来，看你失落的背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梁佑年第一次知道，九年里她的心情。
　　他离那九年，更近了一点。
　　“恨，什么？”他问。
　　梁岁笑了笑，“很多。”
　　“一开始，爸爸妈妈带你走，说给你治好病后就会来接我，我当时听到了他们那晚的谈话，大概知道自己被留下。可我不信，我一直等着，没等到。愤懑，讨厌，害怕，都成了恨。”
　　“当时你离开时发着高烧，我担心你的状况，很想知道你的病有没有治好，可一直都不知道。急躁，担心，也成了恨。”
　　“再后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不重要，随意就能被抛弃，我想冲到他们面前，问问为什么，气愤，自我怀疑，也是恨。”
　　“几年过去了，徐家对我很好，把我当他们的女儿，谁都没有新衣服的时候我有，最好吃的我吃第一口。他们对我真的很好，可我忘不了原来的家，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想就这样接受那里，把以前都忘了，可是，恨和不甘始终在心头。矛盾，烦闷，想忘掉却又忘不掉，是恨。”
　　“见到你的那一天，我看你健健康康，也看出了你这些年生活优渥，活得单纯潇洒。有种奇怪的情绪，凭什么是我被放弃，你享受一切，凭什么是为了你而舍弃我。可是，当时在梁家，你对我最好。”
　　“对你，没办法一心一意的爱，也没法完完全全的恨。”
　　“梳理完所有的情绪，我才决定，去看看你。”
　　说完这一切，梁岁没去看他。
　　那些充斥着阴暗心理的情绪，曾经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能自拔。有一段时间，她看这个世界都是不满。
　　梁佑年把她抱得很紧，像是要融入身体里，发丝传来凉意。
　　她开玩笑地说：“把我头发哭湿了，一会儿可要帮我洗头。”
　　他却越抱越紧，“帮你洗一辈子都行。”
　　梁岁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小声说：“这可是你说的。”
　　梁佑年没有想过，她这些年的痛苦。一直以来，他想念妹妹，一个人流泪也是有的。不过比起遥遥无期的等待，他的难受又算得了什么。
　　“我曾经打过一次电话，家里的座机。显示已经是空号。”
　　梁佑年呆了。
　　他想起来了。为什么当时爸爸妈妈突然就要换掉原来用的号码。
　　“后来再也没有打过了。”
　　九年对于她，不是一个说说而已的时间段。那是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真实。
　　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主人公们上山学艺，大多只有一句话就能概括。
　　可是，他的妹妹，她的九年，一句话怎么能概括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