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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学术审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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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理大学。
电化学实验室。
余笙笙还在哀嚎,上次三月份回来,碰上考核,这次她特意九月份回来,又碰上考核推迟,人怎么能这么倒霉。
“桌桌,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就算你没回来,也是要补考的。”
蔚衿打断她的废话,埋头在一堆打印出来的报表上,兢兢业业地审批各种材料,将项目进行收尾,她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不属于自己了。
余笙笙冷哼一声,窝在旁边的椅子上。
蔚衿单手撑在座位的把手上,停下签字的手,拿起手机凑到耳边,听到导师的话,毫无防备的心里一颤,她皱了皱眉。
“怎么了?”
余笙笙见她面色不好,也不敢插科打诨,关心地凑过来。
“一个实验室想复刻我博士论文的数据,没复刻出来,审核人员要求我立刻回美国将实验数据重做一遍。”
搞科研的都知道,如果蔚衿没有按时回去,博士论文被判定作假,将被撤销博士学位。
“不会又是看到你照片的可怜人吧?”余笙笙说,突然烦躁起来,“我讨厌以貌取人的家伙,虽然我不能失去美貌。”
蔚衿有些头疼,若是平时跑一趟也不算什么,可是这边形势越来越紧张,她这个时候去美国,没半个月回不来。
蔚衿很少骂人,不过现在她恨不得将那个实验室骂得狗血喷头。
“那我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依依惜别了,”余笙笙打算趁这点时间,看看她手底下的研究生又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伟大事业。
蔚衿嗯了一声,见她走远,才拨通了文落乌的电话,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双方同时沉默了片刻,她们高中时就不怎么说话,如今打电话更觉得尴尬。
“蔚衿?”
蔚衿也不再掩饰来意,“谢谢你。”
文落乌努力挤出一抹笑意,如果可以,她不想见到这本日记,也不想知道这些曲折的故事,甚至可能和他会有一个善终。
“你们还好吗?”文落乌不能忍住不关心。
她走到书桌前,平静得诡异,她很长时间都没说话,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让她的腿微微发抖。
“大概很好,”蔚衿试图表现一下自己的哀悼,可是她和祁鹭为数不多的接触也没有说过话,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没了记忆。
文落乌笑了笑,“不用绞尽脑汁安慰我,我很清楚,你已经不记得他了,怎么可能是真心的呢?”
没有人是世界的中心,没有人能感同身受。
两人琐碎地聊了几句,文落乌终究还是开口了,“蔚衿,也许,这个消息可以帮助你们。”
她们的谈话充斥着情感,已经不是任何语言文字能够形容的了,偶尔沉默,偶尔愤慨,最终归于平淡。
文落乌怔愣地放下电话,捏着早已被打印出来的辞职报告,无意识流下一滴泪。
祁鹭用他的死,救赎了所有罪恶。
天亮了。
初诞生的天空灰蒙蒙的,垂落着淅淅沥沥的泪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谢幕表演。
这么昏暗的场景,不适合轻快的恋爱,可蜂蜜般清甜的气息就那么从日记本上溢出,文落乌真真切切听到了自己灵魂的呐喊。
文落乌的灵魂脱离疲惫的□□,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在绚烂的桔梗花海中,将灵魂的污渍清洗干净,融化在无影的暖风中。
文落乌一瞬间就爱上了这个世界,虽然是不被大多数人喜欢的阴雨天。
这一次,她不再眼前空若无物,而是伸出手,触碰雨滴,她不想再被丢进那个黑暗的世界,连喜悦都无法分享,彻底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祁鹭,再见。”
她向过去的自己告别,也向祁鹭告别。
文落乌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遇到一个比祁鹭还要好的人,可如今的她,哪怕用一生来怀念那段曾经深恶痛绝的记忆,也有了勇气。
文落乌绝不会耽于情爱,也不介意自己陷入情爱的漩涡,哪怕只是有一个喜欢的人,也算得上,足够幸运。
蔚衿挂断电话,在渐渐料峭的风中,赶回家中收拾行李的过程,将心走的火热。
她拉开门,纪白叶也在,他站在行李面前,一言不发,像死了一样。
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屋里没有一点光亮,蔚衿打开灯,看见满地行李,收拾的十分仔细。
前两日灯泡坏了,蔚衿将原来的灯泡换成了实验室研发的节能灯,白亮亮的,照得她的手腕显得苍白瘦削,眉眼粹了冰似的。
“是你?”
厨房的水龙头滴下一滴水,声音那么清晰,蔚衿不由得质疑,当时修建这间房子没有用隔音材料是吗?
她不由得恼火起来,狠狠踹翻了行李箱。
行李砸在地上,发出“嘭”地一声。
纪白叶掏出一支烟,熟练地点燃,突然想起蔚衿不能闻到烟味,没有找到烟灰缸,只能在大理石桌面上摁灭,烤出一个小小的圈,然后才抬起头。
蔚衿很长时间都没说话,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身体忍不住发抖,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不然怎么会喜欢上这么自以为是的家伙。
“我累了,蔚衿,”纪白叶浑身像结了冰,“我的父母因他而死,我忍了很多年,然后发现,他剥夺了我的一切。”
“所以,我……”
“所以,你就一定要这么快将他逼入绝境,用你的命来赌?”蔚衿猛地抬起头,打断他的话。
“是因为我?”蔚衿冷笑一声,“看来,我死后是无法去面对纪伯父和纪伯母的了,我送他们唯一的儿子走上这么难走的路。”
也许那次的绑架还是刺激到了蔚衿脆弱的心脏,她的皮肤本来就很苍白,现在更没有血色了,衬得她瞳仁很黑,很亮,是个纯种的吸血鬼。
纪白叶走近一步,“与你无关,是我太紧张了,我担心晚一步会出什么事情,”他解释不清了,有些茫然地抬头,“围巾,你说我是不是也生病了。”
纪白叶努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空荡荡的房间,连褶子都没有的床单,告诉他一切都变了,再也没有人会摔断锅把柄,没有人拉着他去散步了。
他才恍惚地发现,死亡是多么可怕的词汇。
纪白叶稳了稳心神,他如今的情绪很多变,有着一切要尘埃落定的狂喜,有着要与爱人分别的不舍,还有对她此后的担忧。
他很担心,自己的安排还不够全面。
不过,纪白叶快速地复盘了一遍,很满意地发现,他没有遗落,于是安心下来,气息沉稳。
“黎奕被逼入绝境,不会再被法律控制,在美国,莱恩院长会保护你,他的庄园里有私人军队,”接下来的话,纪白叶说不出来。
“那我们离婚,”蔚衿忽略了一点,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句话给纪白叶造成什么影响了她不知道,但对她自己的心脏是不小的冲击。
“不!”
听到这个词——离婚——纪白叶的面色陡然一白,痛苦就那么潦草出现,那个瞬间,他似乎回到了独自一人面对老狐狸的第一天,孤独又孱弱。
蔚衿觉得自己也许得了躁郁症,她现在想要摔东西,砸东西,将纪白叶砸死都好,可是,她又想把他抱在怀里,安抚他受伤的心。
人类的情感,怎么能这么复杂。
“出去——”蔚衿发现自己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一直在往下落,这些日子的快乐变成砒霜,凌迟着她的身体每一寸角落,“滚出去。”
“围巾,”纪白叶抓住她的手,“求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一定会心痛,所以我回来了,没有离开。”
蔚衿冷冷一笑,“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
他们明明还在一个屋子里,却离的那么远,蔚衿一直知道他已经变了,她也变了,可是一瞬间撕开的伤疤依旧不是她能承受的。
深夜,蔚衿踩上楼梯,走到最高那一层的阳台上,拉开窗户,沐浴在月光下,呆立了许久,外面的风有些冷,吹的她有些麻木。
那种深深的悲哀已经褪去了,她又开始了无穷的担忧,她的人生,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安定呢?纪白叶会怎样呢?
蔚衿缓缓抬起头,和纪白叶的视线碰撞在一起,琥珀色对上黑色,她深吸了一口气,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我想要寻求你的帮助,”纪白叶在示弱,可不妨碍他试图丢下她独自走向死亡,蔚衿明天就要离开,他想再和她多说两句话。
一旁枝叶繁茂,怎能预料到,还有一场致命的寒风,并且会失去一直庇护它们的主人。
蔚衿觉得纪白叶太过理智了,虽然,平时的她与纪白叶一样,不过这种时候,也许只有打算死去的人才能有这种淡定,她冷笑了一声。
“黎奕的死对头洪城海,他的妻子和黎奕有染。”
“消息准吗?”纪白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语言系统了,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蔚衿,喃喃自语,当然,也没有懊悔的情绪,蔚衿现在多说两句话,比什么都好。
骂他也是好的。
“你觉得,我希望你死吗?”
蔚衿起身回到房间,“嘭”一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