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创信徒文学》地上有烟花

2、第二章

　　一年了，这里还是老样子。

　　玄关上方悬着一道黄符，抬头看看，便能一眼望见客厅的落地窗，以及被风吹得晃来晃去的白色纱帘。哦，对了，当你向前走到第十四步的时候，卫生间准会传出浴缸放水的声音，咕咚，咕咚——即使里面根本没有人。

　　第一次来这里时，陆明姜确实有被这些吓到。那时他还不是一个人，身边有足足十一位同伴——他们都是在一场车祸后被送到这里的倒霉蛋，被迫完成这个世界分配给他们的任务。

　　“调查鬼屋，查清真相。”

　　于是众人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这期间有人忽然对着某处傻乐，抄起钳子一颗颗地拔掉自己的牙，还有人在上楼的时候看见奶奶和自己招手，向前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家太奶早就归西。

　　死了七个人以后，陆明姜他们这才弄清楚了这里之前发生过的事。

　　说来复杂，这里的第一任屋主的女儿确实是吊死在这里的，但没留下什么怨气。真正有问题的是第二任屋主，那位富商从东南亚回来时，带回了一位娇俏的女人，那女人每天给他煮饺子喂饺子吃，很讨他的欢心。不过，没出半年，那位富商就敞着肚皮肠子地死在了客厅吊扇下。

　　很多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那个吊死的小女孩找替身，却不知富商的肚子里塞满了一个又一个硕大的蚕蛹，那都是他曾一口一口吃下的“饺子”，当警方来现场勘察时，这些蚕蛹早已破开，只留下皱皱巴巴的壳子。

　　至于那个女人？确实有女人在现场，但那是一个年逾七十的老妪，唇极薄且长，闭起来时像是被针缝上一样，耳朵里面还在不断地流着黄色的脓水。如果富商此时能活过来，他绝对不敢相信，平日里他看到的那个妩媚动人的女人，一直以来的真实样子竟是如此。

　　警方带走了女人去调查，没查出什么。女人看上去比警方还要困惑，她说自己是东南亚那边一个小国家里的华人，当初富商在那里拜佛之后，死活要她跟着回来伺候，她也觉得很奇怪。后来为了金钱，女人干脆一切照办，富商让她买肉她就买肉，让包饺子就包饺子，反正这些活儿也不重。

　　“吃饺子而已，怎么会吃死人呢？”

　　最终女人被放出去的时候，嘴里还喃喃地念着这句话。

　　这之后，没人知道女人去了哪里，也许是被遣返回国了罢。

　　无论如何，自从那位富商死后，这房子就彻底不对劲起来。那些争抢遗产的人把富商的东西抢了个遍，唯独不敢抢这套房子。因为有胆大的人进来试着住过一次，当晚就看见那位死去的富商的头蹲在案板上，用嘴叼着菜刀剁案板，蹦一下剁一下。

　　至此，这老房子真真正正地出了名。

　　玩家们在摸索到富商的故事以后，循着东南亚、佛牌、富商这种老在鬼故事里出现的词语，再结合他那混乱的情史，总算是拼凑出来事情的全貌。

　　原来这富商是靠着老婆发家，后来又弄死了老婆，找人把她镇在一口井下。曾伺候过那个老婆的保姆是个孤女，很受太太的照顾。她为了给这可怜的女人复仇，设局引富商前往东南亚，哄着他买下了一个在母亲分娩当日死掉的男婴。

　　刚见天日即夭折，这种婴灵可以说是极凶。偏偏富商毫不知情，买下了说是可以护佑他的四块儿“佛牌”，根本不知道里面分别装着以婴孩的眼珠、指骨、心脏、嘴唇碾成的粉末。

　　从他买下那些东西的那一刻起，小鬼便已蒙他心智。他每天吃的饺子里，都有鬼婴吐进去的怨毒之气。

　　值得一提的是，在富商回国当天，那位曾帮他干过缺德事的大师，不知怎的，在机场刚看见这位富商就当场疯了，跑出去被车撞死，头身分离。

　　很好，这便是一个冤有头债有主的故事，带有中式恐怖色彩的故事往往如此，讲究因果报应。当事情水落石出之时，无辜者便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去年，那位设局的孤女曾到过这间屋子，当着陆明姜他们的面又哭又笑。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是：
　　“等他到了下面，夫人也许还会像以前一样，为他亲手包饺子吃吧。”

　　事情发展至这里，玩家们都觉得任务算是完成了。感慨之余，大家等着第二天被送回现实里，重返属于他们的阳间。

　　然而噩梦此时才真正开始。

　　先是大家久久地没有收到回归的消息，并且也没有接到新的任务，接着，这屋子，又开始“闹鬼”。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玩家们都住在这套房里。不知从何时起，有幸存下来的玩家声称自己看见了死去的同伴的身影，变得疯疯癫癫。

　　死亡，接二连三的死亡。陆明姜亲眼目睹其余几人跳楼、掐死自己，以及把脸埋进装满水的盆子里。说真的，不管闹不闹鬼，他遇到这些事后没有疯，都算是心理强大了。

　　来时十二人，如今，只剩下陆明姜了。

　　说来神奇，除却屋里的异响外，陆明姜倒是没真正地见鬼过。他一个人活着，茫然地活着。

　　二十天，一个月。慢慢地，陆明姜意识到了什么才是最可怕的。

　　孤独。深入骨髓的孤独。

　　陆明姜不仅得一个人活下去，而且按照系统的规则，他不能搬到别的地方去住，不能上班，不能交际，只能每日定时自动获得两百元的生活费。有时即使他想出去和人玩玩，系统都会自动抹杀他的存在感，令别人最终忘却他。

　　怎么说呢，陆明姜想起了那种被人搬家后遗弃的小猫。他独个儿守着一间屋子，除了吃喝和等待以外，便无事可做。

　　晨光与夕阳都很好，日复一日地照在他日渐苍白的皮肤上。偶尔他会想，若真的做一只猫，那该有多好，至少不会感到绝望。

　　起初陆明姜真的有种想自己勒死自己的冲动，但到了后来，陆明姜敏锐地捕捉到一些机会，琢磨出一些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