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创信徒文学》地上有烟花

14、第十四章

　　没了孙悟空的妆造，顾倾城露出一头金色短发，穿着简单的运动装，看上去很清秀，很对得起他的名字。

　　没能继承遗产，没了钱的“总裁”，至少还有一张能打的脸。

　　在他身上，唯一有些违和的东西就是脖子前挂着的玉坠。当他站在老板面前时，那男人眯着眼睛，一下子就被这块儿幽绿的玉所吸引。

　　——“好东西，是块儿古物。”

　　这个时候，陆明姜起身，顺带撤去桌上的一片狼藉，换了些茶过来。不得不说，在便利店里聊天就是方便，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茶叶与瓜子，倒是和雨天更为相配。

　　靠墙坐着的杜容耳朵泛红，只是一声不吭地呆着，慢慢回神。老板就不太一样了，此时他无比清醒，看那样子，再喝上几瓶也毫无问题。

　　刷——刷，外面的雨声一阵接着一阵，一些潮气也悄然爬进屋内。四人围着桌子坐着，开启又一段闲谈。
　　在将一罐旺仔牛奶加入普洱茶之后，顾倾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遗憾。

　　那年顾倾城没能出现在爷爷的葬礼上，也就没能披麻戴孝，摔盆打幡，加之他的父母的这段不被家里人接受的异国恋，总之到了最后，爷爷的遗产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在一个寒冷的雨夜，顾倾城回到了爷爷的故屋里。那儿早就没了任何东西，几张上了年头的桌子都被当成古董全部处理掉。堂屋里，只有爷爷生前养的黑猫端坐着，凝视着他。

　　顾倾城在老屋里待了两天两夜。在第三天夜晚，那只黑猫仔细地看了看他以后，竖着尾巴摇摇摆摆地走开。

　　顾倾城以为是黑猫厌烦了他，跑去别地儿躲清静。然而不是的，这只黑猫轻盈地跳上房梁，叼了一样绿色的小东西，纵身跳下，回到他的面前。

　　猫吐出了一块儿用红绳缀着的绿玉，瞄了一声，接着就开始专心舔它的爪子。见顾倾城愣愣呆呆的，没有反应，猫便搭一下那块儿玉，和他又叫一声。

　　冥冥中顾倾城认为这是爷爷托小黑猫给自己留一个念想，赶紧把玉石收了起来。第二天早上他回去之前，还听说了叔叔婶婶的抱怨。

　　他们说明明记得老爷子的猫的脖子上有挂东西，好像是金子来着，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很好，小猫真聪明，知道把自己的东西藏起来。这下，顾倾城更为珍惜这件玉坠，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它的来历。

　　起初顾倾城只是把这样东西单纯当作一个念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最有意思的一次事件发生在泰国。那晚顾倾城与妈妈入住一个看上去很是奢华的酒店，结果当晚，顾倾城夜里不是梦中看见墙上的画中人睁开眼睛，就是觉得屁股底下湿漉漉的，以为自己这么大了还尿床，结果开灯一看，一手的血。

　　顾倾城第一时间想到了妈妈，跑去隔壁房间关心母亲，而他的母亲，那个一生放荡不羁自由自在的金发女人忽略掉浴室里反复响起的尖叫声，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淡定地和他说：

　　“孩子，我们是中国人，外国的鬼伤害不到我们的，我们归阎王爷管。”

　　顾倾城：“......妈，你说得对。”

　　然后顾倾城捏紧了脖子前的玉。

　　那块儿玉，早就烫得不行了。每次都是这样，一遇到不干净的地方，或者不干净的“人”，这玉就自动加温，警告他快点离开。

　　比如昨晚，在参加了“孙悟空同好交流会”后，玩到半夜的顾倾城做贼一样悄摸摸溜到宿舍门口，想着瞒过阿姨悄悄回去，结果刚走到门房附近，那块儿玉便直接飙起高温，烫得他原地起跳。

　　起跳时，顾倾城还看到本应早就睡了的阿姨正站在玻璃窗后，双手贴在窗子上，眼睛瞪得浑圆，吓得心脏的节奏也跟着一并起跳。

　　于是顾倾城攥着玉在一楼大厅的板凳上坐了很久，他本以为自己就要坐到天明了，却忽然发现玉石降了温度，心知这是安全了，这才敢上楼。

　　“你的玉的确有通阴的本事，”老板听到这里，点头，“其实你要是怕，把它拿到庙里去，住持有办法帮你。”

　　但顾倾城一听这个，很不愿意，说这是爷爷留给他的，无论如何都得保存好。

　　“那你明晚最好不要在宿舍住，搬出去一晚比较好。”老板揉了揉额头。

　　可能是因为顾倾城的长相，老板总觉得他是外国人，理解不了中国的某些玄学。他不想过多地解释，只是简单地告诉他，明天宿舍楼里会有灵异的事情发生，别的人可能不会怎样，但既然他戴着这块儿玉，很有可能被影响到。

　　等到了那时，估计这块儿玉不仅是烫不烫的问题了。老板没敢告诉他，搞不好这种极阴的玉石会成为鬼怪逃窜时的寄生之地。

　　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很低，可一旦发生了，就是噩梦。

　　面对老板的好意，忽然，顾倾城开口缓缓地道：“这世上到底有鬼吗？”

　　“刚回国那年，国内发展好快，我根本适应不了，想回家乡，又回不去。我爸我妈说既然参加不了爷爷的葬礼，烧点纸也行。”

　　只是顾倾城一个人刚在马路边大白天地烧纸，就被城管逮住。对方见他是外国长相，以为是老外被谁给忽悠了在这里追寻传统文化，批评两句放过他。

　　那时顾倾城非常迷茫，坐在人行道上望着来来去去的人与车。这个时候，有一阵烤红薯的香气飘到他这里。

　　是一个比他年纪大一些的男人走了过来。这人拿着香喷喷的红薯，有些震惊地看着他脚边还没来得及烧的纸钱。

　　“吃红薯吗？”男人递给他另一半红薯，和他就这么聊起来。

　　最后这年轻男子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社区群里发的线上祭扫链接递给他，和他说如今流行绿色祭拜，这样，你在网上献花，也就算是遥寄哀思。

　　“很多人都以为烧了纸，地下的人就会收到，迷信罢了。”男人解释道。

　　这时顾倾城便扭过脸来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说这世上，到底有鬼吗？”

　　男人答得飞快：“当然没有，封建迷信。”

　　只是他在说这话时，身影有点落寞。

　　最近顾倾城偶尔还会想起那个人，奇怪的是明明他对那人印象深刻，却无论如何都记不得那人长什么样子了，一团模糊。

　　他只用力地记住了男人和他说过的那八个字。

　　现在，顾倾城再一次地问出类似的问题。他本来没指望谁回答的，只是感慨一下。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桌边，有人立即回应道：

　　“当然没有，封建迷信。”

　　顾倾城的耳朵，还有他的眼睛，一下子锁定了这声音的来源。

　　是陆明姜，对，是正在喝茶的陆明姜说的。

　　陆明姜被盯着，举起杯子，又放下：
　　“怎么，你，看着我干嘛？
　　我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