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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看一场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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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刚到云宸殿外,就听到殿外人声嘈杂。
苏安然探出身子向前张望,便看见一位身姿窈窕、美貌犹存的妇人扯住一位中年男子耳朵往前气冲冲地走去。男子嘴里还在“哎哟哎哟”的求饶,高喊“夫人饶命”!
一旁的张妍想上前又不敢上前,无从下手,身后还伫立着两名年轻美貌的女子,低头不敢言语。
这一家子真不令人省心!李文叡摇摇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进了大殿,和苏安然坐在了主位上。
吵吵闹闹的一行人也跟着进来,齐刷刷下跪。李文叡沉默地看着脚下一群人,面容冰冷。
苏安然偷偷扯了扯李文叡的衣袖,满含期待地看着李文叡,似乎在说:“圣上你宽宏大量,放他们一马吧。”
李文叡无奈叹气,终于开口道:“说吧。”
终于等到李文叡开口,赵晚瞪了张籍一眼,忙俯身道:“臣妇赵晚拜见圣上。请圣上收回成命。”
李文叡冷眼道,“君子一言都驷马难追,何况朕是天子,岂可儿戏?朕念及张相劳苦功劳,特赐两名舞姬,难道张相要辜负了朕的心意?”
李文的话如山石滚落,字字压在人的心头上。苏安然也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
张籍上前俯身道:“微臣谢过圣上恩赐。臣与夫人情深似海,无法容忍其他女子介入,请圣上收回成命。昨夜是微臣莽撞,要打要罚,微臣一人承担!”
“打?罚?”李文叡微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像藤蔓里潜伏的毒蛇:“张相可知抗旨的后果?”
张籍心中懊悔昨晚争一时之气的举动,沉默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叩首道:“圣上,恳求圣上放过妻女和族人。微臣愿以死谢罪!”
一旁的赵晚顿时气急,暗自狠狠掐了一下张籍的大腿,张籍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幽怨地看向赵晚。
“死什么死?!都怪你惹出这么多事!”赵晚咬牙切齿小声对张籍道。又转过头对李文叡高声道:“臣妇失礼,圣上仁慈宽厚,深明大义,必不能拆散人间美满婚姻。”
两人的话一硬一软,听得李文叡满脸黑线,但是依旧不肯松口,淡淡道:“男子一妻多妾本是稀疏平常之事,张夫人不必如此在意。”
一妻多妾?苏安然听到这四个字,欣喜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是啊,她现在不是处在原来世界那个一夫一妻的时代,以后保不准有什么静妃、纯妃等等,李文叡对她的宠爱又能到几时?苏安然出神地看向被李文叡牢牢握住的手,心思繁杂,又回头看向下面跪着的人,突然有点羡慕起张妍父母的感情,不由又拉了拉李文叡的手。
李文叡感受到苏安然作乱的小手,止住话头,看向苏安然,低声道:“怎么了?”
“圣上,他们夫妻情深,还是绕过他们一命吧。”苏安然小声道。
李文叡揉了揉苏安然的秀发,没有回答她的话。
下方众人看到方才还冷酷无情的君王忽然柔情似水,心中震惊无比,连跪着的赵晚忍不住在张籍耳边小声道:“刚刚那是圣上?”
张籍忙捂住夫人的嘴,低头耳语道:“夫人慎言!”
“怕什么?反正都要死了。”赵晚翻了个白眼,生气地哼了一声。
李文叡瞧见张籍和他夫人的小动作,内心无语,向一旁的元公公招招手,低声在元公公耳边说了几句话。
元公公得令,快步退出了大殿。跪在地上的几人余光望着元公公离去的背影,心七上八下,沉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元公公端了一壶一杯走到众人面前,里面的液体轻微晃荡着,微小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额外刺耳。众人心中“咯噔”一下,不会是毒酒吧?
“张夫人。”李文叡恢复成冰山模样:“朕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接收朕的旨意,要么,喝下这杯毒酒。”
张籍急忙俯身道:“圣上,此事皆因臣而起,请圣上不要怪罪拙荆,一切罪过臣愿一人承担,以死谢罪。”说着张籍上前接过元公公手上的瓷杯,正准备喝,说时迟那时快,赵晚一手夺过张籍手中的瓷杯,“咕噜”一下就把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晚儿!”张籍忙扶住赵晚,慌乱喊道:“晚儿!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傻!.......”
“夫君,有缘来生再见......”赵晚话刚说完,头脑眩晕,眼前一黑,倒在了张籍的怀里。
“娘!”张妍哭着喊着爬到张籍的身边,伏在赵晚身上失声痛哭,“娘,你不要丢下我,娘,我会好好听话......”
苏安然怔怔地看到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幼小的心灵受到强烈的冲击,吓得猛地站起来,一时间缓不过神,刚刚,刚刚张夫人真的是去世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的李文叡,只见
李文叡神色自若地坐着,仿佛眼前什么都没有发生。此时李文叡却是在心中暗暗赞叹:这张家夫人,真是个性情中人,有胆魄!难怪这张相被治得服服帖帖。
张籍心痛难耐,懊悔至极,若是昨晚没和那黎鸿云起争执,没有争那口气,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无法地步。
往日和赵晚相处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想到两人在一起同生共死的誓言,张籍心一横,站起来抢过云公公端着的壶,准备一饮而尽。
在旁立着的崔英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一脚踢翻张籍手中的壶,愤然道:“老师,你振作点,师母好不容易以命相换,若师母泉下有知......”
张籍听着崔英生气的话,看到地上散落一地的碎片,颓然地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崔英忙跪在地上高声道:“微臣失礼,请圣上恕罪!张相和张夫人情感深厚,既已经严惩,臣斗胆请圣上收回成命,看在张相为国鞠躬尽瘁的份上,请圣上三思,张相定会改过自新、恪尽职守.....”
李文叡看着地上乱成一团的众人,还有崔英冲出来叽叽歪歪,心中不爽:“朕金口玉言,哪有收回一说?”
“崔卿如此深明大义,”李文叡看向跪着战战兢兢的舞姬,嘴角含笑,“崔卿似乎还未成家,既然如此,这两名舞姬便赐予崔卿你吧。”
跪着的崔英身子一僵,完了,多说几句,竟然把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崔英欲哭无泪,面上还要笑着喊道:“微臣,微臣谢过圣上恩赐。”
崔英接过张籍的烫手山芋,内心委屈巴巴,心中苦唧唧,糟糕了,这次带回去两名女子,家里那个大醋坛子肯定得翻了。崔英心里唉声叹气,苦恼怎么和李宸煜解释,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李文叡见事情已经落幕,不耐烦得挥挥手:“无事便下去吧。”情绪各异的众人跪谢过李文叡,匆忙退出了大殿。
李文叡叫住了最后离开的元公公,“阿元,喊太医去给张夫人看看。”
“微臣谨遵圣意。”元公公领命也退出了大殿。
苏安然又从李文叡口中听到“张夫人”三字,不解地看向李文叡:“圣上,张夫人她......”
“放心,”李文叡笑着道:“她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啊?”苏安然懵懂不解,“张夫人她不是已经.......”
“只是一种假死的药,并不会致命。”李文叡轻笑,“这戏好看吗?”
“戏?”苏安然猛然想起昨夜李文叡问她想不想看戏,弄了这么久,就是给自己看的一场戏?而这些,李文叡或许早已经有预料,想到李文叡冷酷的处理方式,如果她不在这里,是不是那份假死的药是真的毒药?
不知为何,苏安然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玩弄于鼓掌之中”苏安然脑海里立即浮现出这一句话,神色不明地看着李文叡。
李文叡第一次见苏安然如此陌生的眼神,心中紧张,素来不爱与人交流的李文叡忙耐心解释道:“张相遇事喜欢逞一时之气,这次也是权当给他一个教训”。
苏安然面色沉着,思考着这句话的真实性,又好似肯定地点点头,轻声道:“戏很精彩。”
听到苏安然的回答,李文叡心情雀跃,笑着道:“喜欢就好。”
嗯?我哪里说喜欢了?苏安然茫然看着奇怪的李文叡,回想到张籍夫妻的相处方式,不禁艳羡道:“其实,我挺羡慕张相和张夫人的。”羡慕间又想起李文叡的那句话,随即抬头严肃地盯着李文叡问道:“圣上,我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李文叡疑惑。
“圣上觉得.....”苏安然犹豫了会,接着道:“一妻多妾是寻常事吗?”
“自古以来便是这个传统。”
“传统?那圣上呢?圣上如何看待?”苏安然眼睛灼灼地看着李文叡,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得到答案。
李文叡想了许久,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并不觉得一妻多妾是什么坏事,但是李文叡隐隐约约感觉他不能这么说,若是这么说了,必定要出什么大事,随即一下子沉默不语。
苏安然看到李文叡默然的态度,顿时明了,心好像沉入了幽深的海底。
是啊,他是一国之君,自己也不过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嫔妃,我在妄想什么呢?苏安然自嘲地想着,收敛期盼的笑容,慢慢挣脱开李文叡的手,低头行礼道:“圣上无事我便退下了。”说完苏安然匆匆离开,头也不想回。
苏安然突然陌生礼貌的态度让李文叡不知所措。
李文叡伸手想抓住她,但又害怕苏安然真的离他而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安然迅速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的背影。
空旷的大殿只留下李文叡一个人,阳光很刺眼,却照不亮李文叡孤寂失落的心。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第一次流露出深深的无力感,呢喃道:苏安然她......我......怎么了?
......
在一座幽深古朴的宅邸,崔英身着轻纱,披散着秀发靠在李宸煜身边。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他们身上,崔英盯着李宸煜幽怨的眸子,“嗤嗤”笑着,小手捧住李宸煜的脸,撒娇道:“阿煜,别生气了。”
李宸煜说着把头埋在了崔英的脖颈处,轻哼了一声,“瑾儿,你怎么比我还招桃花?上次送走了梦蝶,这次又来两个舞姬......”李宸煜越说越委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阿煜,对不起,委屈了你。”崔英环抱住李宸煜,诚恳道歉:“找到真相我就辞官,辞官后我们就游荡江湖,归隐山林可好?”
崔英早就觉得当官一身疲惫,若不是为了找到家族灭门的幕后真凶,她早就不干了,只可惜,真相如同一团迷雾一般,怎么找都找不到,仿佛有双大手将它遮得严严实实。想到这,崔英深深叹了口气。
“好。”李宸煜点头应和,心里只痛恨自己对媳妇的事情无能为力,脑海里不禁闪现出一个危险的想法,手轻轻揉着崔英的秀发:“瑾儿,你想当皇后吗?若是想,我让暗阁的人.....”
听到“皇后”两字,崔英瞪大眼睛,身子也吓得直起来,敲了敲李宸煜的额头,打断了李宸煜要说下去的话:“阿煜,你脑袋里想什么呢?!”
李宸煜感受到额头上的疼痛,瘪嘴皱眉,眼眸里满是委屈,“你是皇后我就能昭告天下了......”
崔英看着李宸煜满眼都是自己,轻笑着摇摇头:“阿煜,高处不胜寒。我并不想当那万众瞩目的皇后。虽说当今圣上冷酷无情,但同时也是一位明君。”
看到崔英为李文叡讲话,李宸煜心里的醋坛子翻了一地,一把搂过崔英纤细的腰肢,惩罚似地亲了崔英一口,“不许提其他男的。”
“好好好。”崔英笑着点头,周围像镀了层光。
李宸煜又想到平常崔英要与其他男子共事,心里便有点放心不下,又想到那个沈书离在大街上和其他男子搂搂抱抱,又叮嘱道:“不要靠近朝中那些臭男人,尤其是沈书离。”
“知道了知道了。”崔英笑着把头埋进李宸煜的怀中。
两人在昏暗的夜里相互依偎,窗外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黄色的烛光闪烁着。
而那场苏安然从来没有写过的真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挖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