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风华》蕉鹿非晚

20、20.倒大霉

　　苏安然慢慢苏醒，眼睛朦胧，什么也看不清。

　　周围昏暗无光，苏安然用力眨了眨眼睛，慢慢适应下来，才发现自己躺在软塌上，上方有几缕金黄色的穗子悬在空中。

　　“这是.......？”苏安然猛地回想起晕倒前的事情，身子立马从床榻上弹了起来：“糟糕了，李文叡！”

　　“醒了。”突然屏风后传来清冷如高岭之雪的声音。

　　苏安然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她快速转过头，视线透过模糊的屏风。

　　屏风外烛光影影倬倬，隐约可见一人端坐在案边，手上似乎还捧着个东西。

　　李文叡！这是......李文叡的寝宫！妈耶！苏安然想及此，感觉床榻如针扎般难受，忙从床上翻下身来，一时没站稳，摔了个底朝天。

　　“哎哟。”苏安然低吟一声，揉着发疼的身子，她就知道，遇见李文叡准没什么好事！

　　“呲——”外面传来一声轻笑，“怎么，连我名讳都敢喊了，还怕甚？”

　　名讳？苏安然皱了皱眉，才想起自己刚刚醒来之时大声喊了“李文叡”三字，这么大声他肯定听到了！苏安然现在真想抽自己几巴掌，都怪这漏风的嘴巴啊，怎么这么不严实？!

　　“哪，哪有。”苏安然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尴尬笑着，“圣上绝对，绝对是听错了。”

　　对，听错了，就是这样。反正不承认这李文叡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苏安然心怀侥幸地想着，穿好鞋子，挪着小小的步伐朝屏风外走去。

　　苏安然从屏风后探出头来，朝李文叡看去。

　　此时光影闪动，正映照在李文叡刀削般的面庞上。他漆黑的双眸里泛着光，像雪中绽开的荷莲花般耀眼。李文叡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更加增添了一股遗世独立的孤傲感。苏安然一时间看呆，竟被这种暖光下的清冷身影夺去了心神，挪不开眼睛。

　　“爱妃，看够了吗？”李文叡似笑非笑地看着探出个脑袋的苏安然。

　　“没有.....不是。”苏安然猛然回神，视线正巧碰上李文叡孤冷的眼神，面色“刷”的一下通红，但是被这昏暗的烛光压了下去。

　　真是，妖孽啊，一国之君长这么好看干什么？！苏安然内心却在感叹，心里又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大逼斗，现在犯什么花痴，这人可是掌握着生死大权的大魔头，可惹不起！

　　苏安然紧张得缩了缩脖子，吞吐道：“谁，谁看了？”

　　“哦，是吗？”李文叡怀疑地看着苏安然，刚刚苏安然那炙热的眼神都快把他烧穿，他可不相信苏安然的鬼话。

　　“那，那你，不对，圣上看我做什么？”苏安然倒打一耙。

　　“朕何时看了你？”李文叡皱眉。

　　“圣上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圣上？”苏安然笃定地说。

　　李文叡被苏安然的话噎住了，无奈摇头，低声道：“伶牙俐齿的丫头。”

　　苏安然只见李文叡的嘴巴动，却没听见说话，眉头微皱，心想，这人肯定在偷偷说她坏话。

　　“正好。”李文叡清清嗓子，眼眸里光影闪动，将青玉案边一个玉碗朝苏安然推了推，“你把这个喝了。”

　　“什么？”苏安然疑惑，向外挪着脚步，快到李文叡面前时又停住，身子向前探去，便看见那玉碗晶莹剔透，里面装着乌漆嘛黑的汤，烛火洒下的光在汤水面上流转着，像极了进入鬼门关的漩涡。

　　这，这不是，那苦的要人命的药汤吗？！苏安然瞳孔猛缩，身子凝固了一般，余光看向李文叡：这，这家伙不会是报复我吧？

　　“爱妃自小体弱多病，这药是朕特地请周也太医为爱妃熬制的，爱妃趁热喝吧。”李文叡做了个“请”的手势，等着苏安然的回应。

　　苏安然眉头直跳，嘴上却不敢多言，这人绝对是在报复她！绝对！

　　“那我，真是，谢谢圣上恩德了。”苏安然咬牙切齿的笑着，却什么狠话都不敢说出来，慢吞吞的端起药碗，看着漆黑的药汤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还没开始喝就感觉苦到要命。

　　这药到底用什么熬制的？不会要人命吧。苏安然一边想着一边端着药碗向嘴边靠近，仿佛再进一步就要看到鬼门关。

　　苏安然紧闭双眼，一咬牙，端着药碗把药汤一口闷了，仿佛只要速度够快，苦味就追不上她。但是她想错了，苦味明明白白浸透了味蕾，差点没一下呕吐出来。但是苏安然一见到李文叡扎眼的笑容，又把恶心呕吐的难受感觉硬生生压了下去。

　　“圣上既然没什么事，我这就告退了。”苏安然迅速把药碗放下，都没有给李文叡反应的时间，一下子夺门而去，冲出了李文叡的寝宫。

　　在外候着的心月看到行色匆匆的苏安然，担心小声道：“小姐没事吧？”

　　苏安然面色难看，摇了摇头，示意心月跟着她走。

　　走出去没几步，苏安然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苦味蔓延。苏安然紧紧拧着眉头，飞速跑到一边，手扶着栏杆，身子还没站稳，嘴巴“哇”的一声一阵呕吐，肚子里的苦水都要全吐出来。

　　心月忙上前递手帕，苏安然接过手帕擦拭嘴巴，浑身无力，头晕目眩。苏安然扶着栏杆站了好一会，慢慢恢复了一些神色。

　　“小姐......”心月面露忧色。

　　“没事。”苏安然摆摆手，回头看了一眼李文叡寝宫里的灯火，心中暗暗决定：李文叡，你给我等着！

　　心月看到苏安然略微发狠的眼神，小心翼翼问：“小姐，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走吧。”苏安然面色发白，眼神坚毅，离开了此处。

　　李文叡看着空空荡荡的寝宫，想到苏安然匆忙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丫头虽是苏老家千金，养在深闺中，却不似一位大家闺秀，也不常遵守繁文缛节，真是，奇怪。

　　李文叡摩挲着手指，烛火的光影在眼眸中跳动，房间里寂静无声，好像有什么想法即将冒出脑海，好像又什么都没有。

　　接连些时日，苏安然均悠哉悠哉地呆在浮香院中，小院子盛满了春色。苏安然看着院子美景，没有李文叡的拜访，过得好不快活！

　　但是李文叡最近却倒了大霉。自从上次无缘无故落水以来，怪事接连发生。不是走路摔了个狗啃泥，就是批阅奏折时房间起火，要么就走在花园里突然大雨倾盆淋成落汤鸡。

　　李文叡心情郁闷地坐在书房里，看着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还得每天喝着周太医熬制的苦药，心中感叹，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连身边的元公公也下意识地离李文叡远一点，生怕这霉运蔓延到他这里。

　　元公公站在角落偷偷瞟着李文叡郁闷至极的脸色，看着这天之骄子如此落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怜悯之色，小声开口道：“圣上，要不请个高僧来......”

　　“不必。”李文叡摇头，“一点小伤，死不了人。”

　　元公公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李文叡白玉般的手指敲打着桌子，眸子中的冷光向屋外折射而去，心中暗自思忖这种再一次出现被人牵制的感觉。

　　到底是何方邪物在作祟？李文叡皱眉不语，这种现象好像是，好像是......好像是从他纳妃开始出现的......纳妃？李文叡有些不明白，难道他这一举动触碰了谁的利益？还是......脑海里慢慢浮现出那个苍白却狡黠的面容，李文叡眼中精光乍现，突然起身，冷声喊道：“苏安然！”

　　元公公被李文叡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还没听清楚李文叡讲得什么话，当即便跪了下去。

　　“圣上恕罪，圣上恕罪！”元公公低头不住道。

　　“恕什么罪？！起身。”李文叡扬起衣袖，脚步生风。刚走出房间，脚步不受控制地拐了个弯，“咣当”一声撞在了柱子上。多亏李文叡早有准备，拿手护住了脸庞，得幸缓冲了点痛楚。

　　“圣上！”元公公吓得赶忙走过来递给李文叡手绢和药膏；“圣上没事吧？”

　　李文叡揉揉自己发疼的手，默默摇摇头，沉声道：“去浮香院。”

　　啊？元公公一脸茫然，圣上不呆在殿里养伤，这时去浮香院干甚？元公公将疑问吞下了肚子，默默跟在李文叡的身后。

　　浮香院中春光浮动，蔷薇满园。苏安然这些日子在院中玉兰树上搭了个秋千，此时正好坐在秋千上，刚想玩，心月的声音就从外面飞了进来。

　　“娘娘，娘娘！”心月笑着招手。

　　“何事？”苏安然清清嗓子，向旁边的一位嬷嬷正色道，“杨嬷嬷，退下吧。”

　　杨嬷嬷颔首行礼便退了下去。

　　苏安然看着杨嬷嬷远去的背影，身子立马放松下来，笑着看向心月：“你这丫头，又有什么事？”

　　心月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周围没有其他人，覆下身子附耳道：“小姐，我听人说圣上最近遇见邪祟了。”

　　“邪祟？”苏安然皱眉。

　　“是啊。”心月小声道：“这些日子圣上不是落水，就是宫殿起火，闹得沸沸扬扬，都没心思上朝了。”

　　“哦，这事啊，我还以为啥事呢。”苏安然不以为然，心中暗暗想着，这还只是“开胃菜”呢。虽然这么想着，面色却笑出了花，简直比盛开的蔷薇花还灿烂。

　　哎？她家小姐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心月疑惑，担忧道：“小姐，近日要不我们诵经念佛，万一遭邪祟纠缠......”

　　苏安然摆摆手道：“哪有什么邪祟？心月，别轻信他人言，快来帮我推秋千。”

　　心月无奈上前，手扶上秋千慢慢推着。

　　苏安然坐着摇摆的秋千，心情愉悦。要是心月知道她家主子是那“邪祟”，肯定会惊掉下巴！苏安然摇头晃脑，第一次发现那个金手指“真香”啊。虽然无法改变剧情和人设，但是用这金手指膈应膈应李文叡也不错。

　　苏安然沉浸在春意里，美美地享受着微风与阳光。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了过来。

　　“爱妃真有闲情逸致。”

　　心月听到这声音，手忙脚乱，立马低头跪了下去，心中直打鼓，要知道，她们刚刚还在背后嚼舌根呢！

　　苏安然心里一咯噔，美妙的心情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苏安然慌忙从摇晃的秋千上跳下来，身子站立不稳，眼看着就快要倒下去。

　　李文叡立马伸手扶住苏安然，笑着道：“爱妃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安然只感觉李文叡的手如同滚烫的岩浆一样，慌忙挣脱，急得倒退了几步，后背猛地撞在了秋千上，痛感立马传遍全身，疼得苏安然“哎哟”一声跪在地上，一时间直不起腰来。她就知道，遇见李文叡，准倒霉！

　　李文叡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面前的人跪倒在地，“哎哟哎哟”小声呻吟着。

　　李文叡绷紧的面容绽开笑容，如冰雪消融，“爱妃见到朕不必行如此大礼。”

　　大礼个屁！苏安然捂着刺疼的身子，差点就骂出声来，这人是眼瞎吗，她这都疼得倒在了地上，还行什么破大礼？？

　　苏安然有苦说不出，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李文叡，一下子便看见李文叡额头上一片青紫，露出的一点胳膊似乎满是淤青，像高岭之花陨落尘土，苏安然不禁想起李文叡这些天经历的事情，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和李文叡比，她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李文叡看着倒在地下的人儿突然笑出声来，一脸懵然，这丫头咋回事？摔倒了还笑？

　　苏安然缓了一会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余光又看向李文叡，内心疑惑，这李文叡来这干什么？不应该在房间养伤？难道她做的事情败露了？没道理啊？

　　这样想着，苏安然内心涌起一丝慌乱，面上挤出的浅笑也心虚了几分。“这，这个，圣上来此地，所谓何事？”

　　“无事便不能来此？”李文叡冷言。

　　“能来，能来。”苏安然连连点头，心中却十分唾弃自己这般寄人篱下、卑躬屈膝的谄媚样。

　　“一些时日不见，爱妃倒是圆润了许多。”李文叡顺势坐在一边的石凳上。

　　“那，那是。”苏安然打着“哈哈”，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心里却暗自嘀咕，我哪里圆润了？这李文叡嫌弃我胖？

　　李文叡环顾四周，蔷薇盛开，微风习习，没有一丝异常。他又看向苏安然这个变数，漆黑的眸子里光华流转，光芒闪烁不明。

　　苏安然被李文叡犀利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毛，恨不得脚底抹油马上跑掉。

　　这，这李文叡到底啥事啊！苏安然无语，微微低下头不敢和李文叡对视。

　　“近日花园里百花盛开，爱妃可有兴致与朕一同赏花？”

　　“赏花？”苏安然懵逼，这李文叡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和她赏花？不对劲，不对劲。苏安然很想拒绝，但是话到嘴边绕了个圈，吞吐道：“好，好啊。”

　　这丫头，好像并不情愿？李文叡看着苏安然不情不愿的模样，心中好笑，起身牵起苏安然的手，笑着道：“爱妃，走吧。”

　　苏安然碰到李文叡的手，心中震惊无比，使用暗劲想要抽出来，无奈李文叡握得太紧，无法撼动分毫。苏安然瞪大眼睛看着李文叡，心中懊悔，她，她干嘛要答应什么破赏花啊。

　　李文叡瞧见苏安然眼底迸发的惊恐之色，心中奇怪，我有那么可怕？怎么一个个的都这般模样？他此刻很想验证一番，若是他和苏安然一同出去，是不是就不会遇见那些奇怪的事情？李文叡一边想着，一边握住苏安然柔软的小手，涌起一种说不明的感觉，心中却嫌弃道，这丫头的手太小了，得让御膳房的人多给她补补。

　　“骨瘦如柴，弱如胜衣。”李文叡皱眉道。

　　“嗯？”苏安然茫然得看着李文叡一脸嫌弃的模样，心中疑惑，这刚走几步路，又招惹到这祖宗哪里了？不对啊，这人不刚说她胖吗？真是，奇奇怪怪。苏安然无语，又尝试着抽了抽手，还是无法撼动半分：哎，算了，认命吧。

　　李文叡感受从手上传来的力量，嘴角含笑，不再言语。

　　苏安然一时半会也琢磨不透李文叡的心思，噤声不语，两人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