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你》安冬夏

7、虔诚诱哄

　　我没上陆泽的车。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陆泽没有抛下我，而是跟我进了地铁站。
　　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到站。
　　出站口外面，暴雨如注。
　　蹚水到居民楼下，感觉他的耐心马上告罄。
　　楼上，两室一厅，空间逼仄。
　　还是与人合租，我住面积小的房间。
　　“你住这儿？”他视线落在我房间门内夸张的三道门锁，“这是防什么？”
　　“就……我的室友……”
　　“男的？”他轻挑眉梢。
　　我不确定她人在不在屋里，压低声音回答，“女的。”
　　房间里勉强挤下一张床，虽然每个角落都被我收拾得干净整洁。
　　但是地方太小，不免显得凌乱。
　　就这种环境，我还给自己床上支了张小书桌。
　　桌上有我未来得及收起的资料。
　　他迈开长腿，不嫌麻烦得沿着缝隙侧身挤过去，翻了翻我的书。
　　“考研资料？”
　　“就……随便看看。”
　　我慌乱得从床底拿出装满洗漱用品的脸盆，准备去洗手间擦擦头发和脸上的雨水。
　　刚走出房间门，另一间卧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一个赤着上半身的男人走出来，对着我吹了声轻佻的口哨。
　　陆泽闻声从房间出来。
　　他从进门脸色已经难看得厉害，这会儿看到那个男人，脸色更是冷到极点。
　　男人个子还没有我高，夹着烟，弓着背，衣衫不整。
　　被陆泽凛冽目光吓到，他赶紧拉上松垮的裤链，烟灰随着手上动作落在公共区域的地板上。
　　“啧。”陆泽抢走我手中脸盘，拉我回房间，“砰”得关上房门。
　　“萧姗。”他周身环绕着随时可能爆裂的低气压，一字一顿叫我的名字，“给你五分钟拿上必须拿的东西，跟我走。”
　　“这里，退租。”他眸光狠厉，说话咬牙切齿，“你以后跟我住。”
　　看着他快要绷不住的脸，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
　　犹豫片刻，抬头问他，“需要跟你住多久？”
　　“腻了为止。”
　　我身子一颤，感觉下腹更疼了。
　　强撑着笑问，“陆先生想包养我？”
　　“我没那个闲钱。”他蹙眉，“我只养老婆孩子。”
　　老婆孩子。
　　也就是说，他要我腹中的孩子。
　　至于我，连情人都不配。
　　我沉默着转身从行李箱取出身份证，又把桌上的书和笔拿上。
　　关灯锁门，跟在他后面离开出租屋。
　　-
　　带我回大平层，陆泽没有多停留，转身就走。
　　想起什么似的，又在玄关顿住脚步。
　　“你想不想吃芋圆？”他背对我，“榴莲？鸭脖？”
　　“什么？”他声音低，我听不清楚。
　　“没什么。”他语气轻淡，“我这段时间事情多，不回来住，你睡主卧，想吃什么跟陈姨说。”
　　“另外，我不阻拦你去工作，但是为了孩子着想，你最好消停一点。”
　　果然，他只是为了孩子。
　　我无比乖巧得点点头。
　　这个谎，扯久一点好了。
　　哪怕他是为了孩子，我想假装曾经的生活，我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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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一周，陆泽真的一次也没回来过。
　　仿佛忘记我的存在。
　　直到有天，开门声响起，我以为是陈姨，却瞥见男人的身影。
　　跑得着急，顾不得掉了一只拖鞋，就这样光着一只脚冲到门口。
　　“你回来啦！”
　　后知后觉语气中的兴高采烈，有些难为情。
　　结果男人回过身，挠挠头皮，有些尴尬得说，“萧姗小姐，你好。”
　　“我是陆总的助理，过来送点东西。”
　　我眼里的光瞬间熄灭，神情恹恹得看着他往屋里拿东西。
　　有零食，护肤品，衣服，还有两双平底鞋。
　　我看着衣服里面一套轻薄黑纱睡裙，喃喃自语道。
　　“穿上这个，他会回来看我么？”
　　板寸助理忙着整理东西，本以为他不会听到我的自言自语。
　　不料，他似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发言，蓦地抬头问我，“你希望他回来？”
　　“不重要。”我笑笑，垂下手望向窗外绵绵细雨，“需要我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不是么？”
　　“先生一直住公司，看上去挺需要回家的。”
　　助理态度不卑不亢，莫名觉得他话里带情绪。
　　“怎么？”左右闲着没事，我撑着手肘与他开玩笑，“同样的东西送好几个女人，耽误你下班？”
　　“什么女人？”他目光变得不太友好，“我做助理这些年，从没见过陆总身边有女人。”
　　“也就那一次，他推迟了雷打不动的例会时间，又在匆忙赶往公司的路上改道去云大，就为买一份酱肉包。”
　　听着他责备的语气，我后知后觉得意识到，这是在怨我？
　　“酱肉包……是他喜欢吃。”我试着辩白，“集团总裁也不能吃金子做的包子，不是？”
　　助理不由得轻哼，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萧姗小姐除了客厅，是不是从没去过其他房间？”
　　我眨眨眼，不明所以，“房子主人不在，我一个借住的还是安分守己比较好……”
　　“去看看。”他临走前，无奈得叹了口气，“每个房间，都去看看。”
　　-
　　雷鸣之后，雨声淅沥响起。
　　我守着空旷客厅，终于在一道白光照亮世界的时候，受到什么鼓动，起身去往走廊那些我从没动过念头去看看的房间。
　　一间间旋开门把手，我仿佛走进少时的梦。
　　陆泽他，竟然完完整整复刻了我曾幻想过的房子。
　　阿泽，我想要一间从地面到天花板全是书柜的房间，里面放满我最爱的书。
　　阿泽，最好有个独立衣帽间，不同季节的衣服可以分开放，我讨厌所有东西不得不塞在一处。
　　阿泽，咱们奢侈点，再装个瑜伽室好不好，什么家具都不要，就木质地板那种简约又素净的调调。
　　你看这个图片风格怎么样，阿泽？
　　天啊，住在这种房子里到底什么感觉？
　　糟了，阿泽，只是想想就觉得幸福……
　　每打开一扇房门，我都好像实现一个梦想。
　　直到我推开走廊尽头被落地窗拢成弧形的通透房间，里面静静摆着一架纯白三角钢琴。
　　优雅而静谧，像不可言说的秘密过往。
　　看到钢琴的刹那，我猛地关上门。
　　别说踏进去，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身后有什么在追我似的，跌跌撞撞逃回客厅。

　　滂沱大雨冲刷整个世界，我的耳边持续回响助理临走时状似不经意说的话。
　　陆总不缺房产，唯独这套是他亲自参与装修设计。
　　装好之后，除了偶尔回陆家老宅，就是待在这里。
　　为什么？
　　陆泽你明明有别的选择。
　　为什么选我？
　　我们在一起后，我曾问他。
　　我没有选。陆泽的黑眸倒映出我的模样，有些人就是遇到了。
　　遇到之后，再也见不得你受一点委屈。
　　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统统捧到你面前。
　　希望你从此以后，在我身边就会展露笑颜。

　　漫无边际的深深夜色里，昏昏沉沉地双臂环绕胸前抱住自己。
　　怎么都想不起，他何时半虔诚半诱哄得对我说。
　　萧姗，我们买个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