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绿茶女配嫁给男主了》许如琢

22、第 22 章

　　几人出了寺门，正要往预先约定好的上车地点去，忽有一艘大船缓缓入港，四周闲散的工人们立刻紧张起来，争先恐后地奔向码头，一时间鸡飞狗跳，宋玉熙紧紧攥着苏云清的手，被人流冲得晕头转向。

　　这时幂篱就有些碍事了，天知道她扯着幂篱有多手忙脚乱。

　　嘈杂人声渐渐消退之时，宋玉熙和苏云清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了，只知道有几个大汉围住她们，使劲地挤啊推啊，把外围守着的丫鬟和男仆全都冲散了，最后只剩下宋苏二人，被人裹挟着掳进了沟渠之中。

　　头上套着麻袋，宋玉熙第一时间就用头上金钗开了个洞，方便观察脚下的路，先是河道沟渠，又是地道暗门，紧接着楼梯房间，房内轻罗帐幔，旖旎香气，耳边传来划拳赌酒的嘈杂人声：

　　“痛痛痛，轻把郎推——”女声娇媚入骨。

　　“动动动，臂儿相兜——”男声轻浮浪荡。

　　听到这动静，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污糟去处？京中人人惧怕的鬼樊楼，竟敢公然掳掠女子，只是宋玉熙和苏云清一直戴着幂篱，四周围着护卫，掳掠她们风险很大，一着不慎就要惊动巡检的禁军，鬼樊楼的人不是傻子，为何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难道背后有人捣鬼？

　　宋玉熙被人推了一把，撞在苏云清身上，只觉她浑身僵直，抖抖索索害怕至极。

　　有人揭开两人头上麻袋，手脚甚不干净，竟要动手来剥她们衣裳。

　　“你放开我！”苏云清厉声呵斥，却不起效果，这些人面上都有刺青，皆是亡命之徒，看见貌美的小娘子反抗只会更加兴奋。

　　宋玉熙发髻散乱，鸦青长发落在肩头，那枝金带围要掉不掉，恰巧挡住了她的脸。

　　有个男人桀桀怪笑，拿手来拨，却不防宋玉熙还有个面纱在里头。

　　扯下面纱，小娘子倒是肤白胜雪，双眼红通通的像个小兔子，只是奇怪的是，她面颊之上全是红斑，不知是泪还是汗沾湿了发，乱糟糟的十分有碍观瞻。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你有病？”

　　宋玉熙心底“啐”了这群强盗一声，忽然庆幸自己天天过敏。

　　苏云清已经强忍着害怕，努力镇定下来：“对！我妹妹她有病！我们求神拜佛，就是为了给她治病的！她这病会传染，一旦得了就是头脸溃烂，生不如死，你们离她远一点！”

　　屋里四五个男人尽皆哗然，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为首的男人络腮蜷胡，须发虬结，满脸不生毛发处都刺着密密麻麻的青印，桩桩皆是罪案前科，生得十分魁梧高大，头上一根革制束带，宛如雄狮。

　　男人大马金刀坐下，指着苏云清道：“小娘子倒是貌美，这么多年老子只见着这么一个，楼里挂牌便宜了这群无赖，老子给你找个好去处，亏待不了你！你这妹子既然有病，杀了便是，我给她一个痛快！”

　　说着便让人押上宋玉熙双臂，抽出腰间一弧弯刀，架在宋玉熙脖子上，少女纤长的脖颈立时划出一线红痕，即便病容不堪，竟也有几分风流韵致。

　　这下便有人按耐不住，凑上前谄笑着说：“哥哥，这小娘子看着原是个貌美的，杀了……呵呵，岂不……岂不浪费了？不如让兄弟们爽利一番，再卷了席子扔进通济河里，她容貌已毁，剥了皮子，想必家人也认不出来——”

　　狮子头睨他一眼，将桌上注子提起来便饮，把温碗连同里面热水随意一泼，直直泼在说话的男人脸上，男人登时满脸烫红，起了豆大水泡，一时吱哇乱叫起来。

　　“狗东西！敢做你爷爷的主！”狮子头神情狰狞乖戾，弯刀指着屋里所有人转了一圈落在宋玉熙面前，轻蔑一笑，“谁敢杀她，爷爷赏他一坛好酒，鬼樊楼里逍遥一宿！”

　　“不——”苏云清咬着下唇，脑中疯狂回想，她印象里上一世并没有这个意外，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变化，使她落入险地的呢？

　　这伙子强人提到了鬼樊楼，看来这里就是无忧洞鬼樊楼，近来玉京巡卫愈发森严，有好几户官宦人家丢了女儿，中书舍人家的小女儿甚至因此丧了命。

　　他们专门掳掠貌美的官宦女子，是靠什么确定目标的呢？

　　苏云清呼吸一滞，头顶硕大的金带围像是一团着了火的绣球，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原来竟是如此。

　　这伙人用金带围的寓言吸引官宦人家的女子，又利用码头上卸货装货骚乱之机掳走小娘子！

　　难道重生一回，什么事都没办成，便要轻易折在此地？

　　苏云清心中凄凉，回首看见被吓得神魂出窍的宋玉熙，想来这胆小如鼠的姑娘已经吓坏了，都是她害了熙娘，如果不是她非要来灵彻寺上香，如果不是她非要宋玉熙簪花，如果不是她拒绝了那年轻道人讨花的要求……

　　不，她不可以让熙娘出事。

　　死也不行。

　　“住手！”苏云清迎着弯刀，挡在宋玉熙身前，却不防宋玉熙先开了口，一把清凌凌的嗓子有如潺潺流水，婉转动人：

　　“大王怕手底下人染了我的病，就要杀我，好生不讲道理，我虽长得粗鄙，却有一个好脑子，能让大王死处逢生，更有千贯万贯家财，交与大王集结四方英雄，啸聚山林，岂不比大王甘冒死罪，为程金水闹市掳人来得痛快？”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看向人群中的狮子头。

　　狮子头背身站着，宋玉熙看不到他脸上表情，但从其紧攥弯刀把柄到发白的手指可以看出来，自己说对了。

　　宋玉熙知道书中程圣俞落马的粗略剧情，本想利用苏云清推动程贪案浮出水面，保护曹二娘和其他无辜女子，没成想自己先中了招，还是和苏云清一起。书里可没有写过两人遭掳，不知为何，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偏移。

　　苏云清，瘦长条一个柔弱小娘子，既没有千钧之力，又没有重生预知意外剧情的先机，就敢挡在她面前，真是可笑。

　　宋玉熙唇角勾笑，目光落在苏云清背上。

　　你是女主，不会有事的。

　　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若我说中了一二内情，大王也不要太过惊讶，如今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程金水强掠良人为伎是程相授意，你等虽借着鬼樊楼行事，可我俩进来这许多时候，不见鸨母来交钱接收，大王方才要给我阿姐寻个好去处，岂不知我比阿姐更加合适？她性子刚烈，床笫之上伤了程相，大王可敢担责？我虽有病，可只要大王为我寻来良药，容貌也不输给我阿姐。”宋玉熙乘胜追击，刻意使用了不少市侩、污秽之词，言语上就拉近了与这伙子强人的距离。

　　狮子头等人哪见过宋玉熙这样的官宦娘子，张口鸨母，闭口床笫之事，比他们这些强盗还了解青楼中事，要不是实在病容丑陋，搂入怀里做个相好的，也赚得几句舒心话儿，比那不识好歹的贞洁烈女有趣。

　　狮子头一时来了兴趣，复又坐下，问宋玉熙：“你家是做什么的，胡言乱语攀扯当朝副相，也不怕程家五犬打上门去，杀了你全家？”

　　“呸！”宋玉熙啐了一口，抬脚在地上碾了三碾，做痛恨状，“我一个孤女，从小在她家长大，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她欺压，我才是受够了！若真灭了满门，我才要拍手叫好呢！”

　　宋玉熙顺势踢了苏云清的腿肚子一下，只把她推个趔趄，倒在地上，苏云清被宋玉熙的行为言辞震得说不出话，整个人又木又呆。

　　熙娘她……是何时学会了这些市井闲话，又是何时生出了满心怨怼？这些日子的相亲相近，难道都是假的么？

　　狮子头却抓住宋玉熙话里漏洞，想激她露出破绽：“你先头说自己有千贯万贯，现在又说自己吃不饱穿不暖？小小女子，满口谎话，是想拖延死期？”

　　宋玉熙笑着，从苏云清头上拔下一只金钗，在众人面前晃了一晃：“我自己没有，她家难道也没有？你掳我来时，没看见我俩身穿绫罗，头戴金玉，身旁围着十数仆从，千贯万贯何足道哉，大王若有好胆气，便是百万我也能帮你弄来。”

　　众人都是一喜，干这掳人的活已有三个月，可每次都是能看不能吃，赚的钱也没几个，谁想顶着玉京禁军、厢巡检和玉京府衙门的大肆搜查行事，做这杀头的买卖，却连个下酒的猪头都买不起，谁听了宋玉熙的话能不心动？

　　狮子头目光犀利，将宋玉熙从上到下剐视一番，不见异样，又想起昨日程五犬刁难，嫌弃近日掳来的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娘子，要将他们兄弟打上数十杀威棒，让他们长长记性。

　　今日冒险行事，也是为了免遭毒打，丢了两个官宦人家女子，外头厢巡检和玉京府的人一定正在大肆搜查，只能等到天黑再通过无忧洞里四通八达的渠道逃走。不能按时交人是一死，交了人程金水不满意也是一死，思来想去，这起子生意竟是亏大了。

　　谁叫程五犬找上门时，他们被楼里姑娘灌醉了酒，一时大意，竟不防惹上了程家，脱身已是来不及了。

　　“把她带下去，关在隔壁，叫十一娘来调教一番，灭灭她的傲气！”狮子头叫人把苏云清拖下去，自己和宋玉熙单独留在房中。

　　宋玉熙忽道：“等等！”上前拦住苏云清，从她头上拆下金钗玉饰，又从她腰上手上除了玉佩手镯，一番搜刮，苏云清震惊之余还未回神，只和木偶一般任她摆弄，不可置信的眼神死死盯着宋玉熙，更加深了狮子头等人的信任。

　　“她身上都是好东西，我们行事也要银钱，要想图谋她家钱财，贴身之物必不可少。”

　　狮子头点点头，几人便押着苏云清到了隔壁房间。

　　宋玉熙坐到狮子头对面，从注子里倒出酒沾湿了帕子，仔细收拾散乱的头发，理好面纱，狮子头看她身处险境还只顾爱美，心道这女子肤浅恶毒，且看她如何巧舌如簧，说出夺取她阿姐家钱财的计划，再行宰了，不落后顾之忧。

　　“大王见谅。”宋玉熙娇声道。

　　“你且说说如何谋夺你阿姐家钱财——”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谈话，狮子头脾气急躁，脚踢板凳，骂骂咧咧去开了门。

　　却见来人脸黑如炭，生有一片崎岖瘢痕，粗布头巾，身上黄袍子破烂松垮，污污糟糟的像个乞丐，狮子头骂道：“十一娘生意越做越劣，连个乞丐都能上门叫粉头！不长眼的滚远点，爷爷叫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