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逍遥：时间》不被吃的土豆

9、第八章 海云珠

　　曲折蜿蜒的山路，在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洞穴。
　　洞穴外，滴答滴答的水滴声，昭示时间的流逝。妖界少主忍住剧痛，向洞穴外扔出为数不多的流萤石，有了这种石头，萤蛇草便不会再来侵蚀。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想要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心口，却发慌地不行。
　　五天之前，他还奉父王之命率领妖兵抵御入侵的树灵和灵界散兵。父王许以这些虾兵蟹将以还神丹和永不进入炼妖壶为奖赏，这才集齐了这样一支部队。他为之，连夜翻看了人界的兵书，可是平日不养兵，关键时刻怎能用上兵？他威逼利诱，他想建立奖惩机制，但这些是妖，根本不会轻易信他服他，他们唯一惧怕的，便是力量，比他们强大的力量。但现在，不是要他们惧怕的时候，而是要众妖齐心协力，抵退入侵的树灵。他只能以身效法，无比英勇冲在前面，以作表率让众妖怪看着学着，这才收服了一干部下。其中，独耳兔妖算是相对最忠心的部下了。而他的母亲来自灵界，虽母子恩断义绝，但他也是最了解灵界树灵的妖怪了。
　　窟竹当晚与独耳兔妖促膝长谈，兔妖说，“我娘走的那天，她想要来杀我，而我阿爸偷走了她的海云珠，传闻说，海云珠可以召集差使海里的小鱼精、蚌精和虾精，她一气之下，竟然杀了我阿爸，吸食了他的妖气。而我那时虽然小，但是还是想到了。小鱼精、蚌精和虾精也是妖怪，为什么他们可以通灵性，懂得道理而不是肆意自相残杀呢？我那时便觉得，海云珠是可以使得我们妖怪团结的宝器，只要拥有了海明珠，灵界便不敢肆意吸食我们妖怪了。”他低下了头，他的其中一只耳朵，便是那时被他母亲所伤，为了不影响全身，被迫折断的。
　　窟竹对海云珠也是有所耳闻，但不想，聪明的兔妖想到了这一点。立刻问道，“海云珠不是灵界位及永望才能得到的宝器吗？难道说你娘，是灵界的名门？”
　　“对，我娘是玄异族，玄异的灵族在灵界很有威望，传说，在灵界还有圣子的时候，玄异一族便存在了。他们在灵界繁衍生息，扩大自己的家族力量，而到了我娘这里，他们也是很想让我娘这一辈当选灵界的第一代圣女。但是，灵界却出了我娘这样一个‘自甘下贱’、嫁给小兔妖作为妻的不肖败类。我娘当时为了我爹，和玄异一族恩关义绝。”
　　“我没工夫听你爹娘的破事！”窟竹突然暴怒起来，揪住兔妖的唯一一只耳朵，“你快说，如何才能得到海云珠，不然我杀了你！”
　　独耳兔妖委屈地抽搐了一下，妖界少主，同他父亲一样，喜怒无常，暴躁易怒。他想错了，一直以来他都把他当作朋友，没想到，妖之间还是做不了朋友。
　　“传闻中海云珠，确实是灵界永望的长老才能得到的宝器，但我娘所处的玄异族，不仅有一颗。因为当年灵界侵犯仙界，是用了一颗海云珠的。当时河蚌精和虾精鱼精和天兵交战，天兵似乎还并非是无坚不摧。倘若拥有海云珠，我们妖界也能团结一心，不再被驱使和自相残杀，多好。”
　　“所以我推测，我娘那里起码藏有一颗海云珠，她当年愿意舍弃家族威望和我爹在一起，真的是被他所感动到。”
　　兔妖哽咽了，曾经，他娘和他爹也是很美好，他娘愿意为了得到老兔妖短暂的温存，不惜和家族决裂。也生下了原本不该存在的他，但是，时间会改变一切。高贵的玄异灵族，因为受不了妖界肆意残杀和东躲西藏的生活，崩溃了，她在为了生存照顾还在孩童期的兔妖，发现自己很多宝器都丢失了，那可是他们得以保全性命的关键！可是他爹，毕竟是未开化的兔妖，只懂得眼前利益，为了得到暂时安定和妖力修为，竟然偷他娘的宝器变卖，他们为之发生过很多次争吵，后来是打架。再后来，那颗海云珠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娘的海云珠，至今也没有找到，要不然，她也不会杀了我爹，还要杀我。我猜想，灵界虽一直严禁走卖灵界宝器给妖界。但是他们，应该也不会知道那颗海云珠在妖界走失的事情，只要我们找到那颗海云珠，一切都有希望了。”
　　“你娘那日，在何地发现她的海云珠丢失？又在何地，杀了你爹？”
　　“在信水河畔。”
　　窟竹沉默了，信水，现在已经被树灵占据了。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海云珠有没有被灵界的人发现还是未知数。但那信水本身，恰恰与它的名字相反，是让人、妖甚至高不可攀的神仙都忘却记忆的水畔，只要被那信水沾染过，都会丧失自己的信念，忘记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情。他本就是想要重整妖界的少主，如果失去自己的信念，那妖界，才是危在旦夕。
　　“此事容后再议吧，你先说，怎么暂时对付那些长寿的树灵？”
　　“为什么？这可是妖界唯一的希望啊。”
　　谈话间，突然妖风飒飒，他直觉感觉不好，转眼，只见黑猪妖和鹿妖站在离他不远的身后，纷纷化作人形，表情木然。
　　“喂，你们想干什么？”
　　“少主，天色晚了，不妨早日休息吧，明日还要继续作战呢。”鹿妖冲他笑了笑，但那笑，窟竹感觉是奸笑。
　　“那你笑什么？”
　　“少主，时不来运不也，咱们妖界是没活路了，您不能让弟兄们，都没活路。”
　　“别和他废话！除了这只独耳兔妖，那些蛇妖、狐妖一族，都逃窜了。剩下的，也都叛变了，他一个妖，咱们这么多妖，胜负已然分晓。”
　　“你们！”窟竹只觉得一口老血，直冲他后脑勺。“为什么？我的父亲待你们不薄啊！”
　　两妖相视一笑，他们背后，鼠妖和鸭子怪两族已经赶来“支援”，没有为什么，他们是妖，天生见风使舵的能力比谁都强。更何况，鬼之谷用了多少他们的族妖炼就了妖丹，他们心里未尝不恨。
　　“大家快停下！这是灵族的离间计！再这样下去我们妖界全部会亡的！”
　　兔妖早已跑得远远的，他生来移动速度迅速，在远处的石壁后面喊道。
　　“全部会亡？哈哈哈哈，先亡的一定是你这只小兔妖！”黑猪妖哈哈大笑道，口哨一吹，成千上万的鸭子怪便直冲那兔妖去了。
　　兔妖只有逃窜，他心里，只剩下海云珠一个希望，他无论如何，要达到信水之畔。
　　窟竹看见远处逃窜的兔妖，心里突然有了定数。是啊，要想妖族团结，只有拿到海云珠，而那独耳兔妖身上毕竟有灵族的血统，树灵，说不定能对他网开一面。他回想起来，树灵好像独独没有攻击这只弱小的兔妖。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阻止这群妖孽诛杀兔妖，以及知道这只兔妖的来历和去路。
　　窟竹使用了妖术中的障目术，干扰了一众鸭子怪的视界，使得兔妖可以暂时得以脱身。
　　接着，他又使出了催眠术，一众妖怪有心神不定的，则能立即入睡，其余的，也有晕晕乎乎，神情恍惚的。
　　窟竹本想是用毒液攻击，待他将先前的鹿妖和黑猪妖毙命后，后又想起父亲托付妖界的嘱托，后又想起妖灵大战妖怪的大量死亡，后又想起要进炼妖壶时众妖的苦苦哀求。
　　不能再自相残杀了，他们未开化的心智，或许只有海云珠可以开化。
　　于是，他停止攻击，开始只使用障目术和催眠术以保全自己和独耳兔妖。
　　然而，因为鼠妖和鸭子怪众多，而自己又无法做到催眠所有的妖怪还保护兔妖的同时躲避其伤害。突然，众鹿妖增援，此时窟竹已经心力焦疲。一只狡诈的鹿妖故意不发动攻击，而是站在他的视野盲区审时度势，被发现后，又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他没有注意的时候，被这只鹿妖一个偷袭攻击，直击脾骨。
　　鹿妖的妖力在妖界适中，但是这一击却是直命要害，要知道，窟竹多用脾脏发力使出妖力，这一下，他完全没有预料到。
　　不行，眼看兔妖的行踪要暴露了。他只能暂且不顾自己的安危，使出更多的妖力让障目术维持得更久，让那只兔妖，可以跑得更远一点。
　　原来，妖和妖之间也是可以做朋友的。兔妖在逃窜时候发现后面并无追兵，逃跑途中已经热泪盈眶。
　　自己，在母亲杀害父亲那天晚上就没有哭过了。
　　而这之后第一次流泪，是为了少主，为了自己，也为了整个妖界。
　　窟竹眼看支撑不住，他也只能用障目术同时保护兔妖和自己，然后，又被击中几处的他开始了逃亡之旅。
　　他要避着的，不仅是树灵、萤蛇草和灵修者，还有背叛他的妖怪。
　　他回想起那只黑猪妖说过的话，还有蛇妖和狐妖两族只是逃窜，并未背叛，他觉得收买他这只妖兵的灵族一定是许诺加威胁，所以，为了保全自身除了独耳兔妖竟无一妖守卫他，或许还有希望。
　　于是，他踏上了找寻狐妖和蛇妖的道路。奈何伤势太重，他只得躲进这密不见出处的洞穴，暂缓养伤修炼，但是这洞穴空洞无一物，他养伤修炼期间，需要补充大量营养元，若无，同样伤不得好，死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时间，多么奇妙而有差别性的物质啊。他回想孩提年少，那时相比现在多快乐幸福，所以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由父亲鬼之谷和母亲朔黛照料他的岁月，他们家算是妖界最强大安稳的了。因此他才可以被庇佑着安全长大，由父亲和母亲教给他妖法，父亲教给他用毒液攻击敌人和别的妖术，母亲是一只黑羊妖，教给他催眠术。有一天，懵懂无知的他看见了一只塔状的“聚宝盆”，忙急着问母亲，“娘亲，这是什么呀？”
　　母亲惧怕这个“聚宝盆”，怎么也不肯告诉他。
　　他后来又问父亲，鬼之谷稍加思索，才告诉他实情，“孩子，你已经长大了。该懂得肩负起妖族的使命了。”
　　“妖族的使命？”
　　“就是每一只不听话、滥杀的妖怪，最后都会魂归的地方。”
　　“妖怪不听话，就要进这个壶吗？”
　　父亲听闻孩童的稚语，突然一愣，因为，事实上，进入这炼妖壶的妖怪，并非只有不听话和滥杀的。
　　他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获得更好的、更安稳的、更具有权力的生活，也让妻子和儿子有更好的生活。同样是嗜杀不眨眼的。
　　然后，他缓缓说出，“孩子，你是妖界少主，要知道，这世界上很多生命应该被视作蝼蚁。”
　　“那些仙界、灵界之族，就视作我们妖族的生命为蝼蚁。但这些比我们强大的我们得罪不起，我告诉你，那些比你要弱小的妖怪，还有最为可恶的人界，你要将他们同样视作蝼蚁。”
　　提起人界，他不禁愤怒之情难以言表，“就是这该死的人界！那些弱小的，根本不会半点妖力灵力仙术的凡夫俗子，就因为有仙界庇佑，过得竟然比咱们这些比他们强大无数倍的妖怪还要好。”
　　“那些该死的、最最该进这破玩意的才应该是他们！他们只知倚仗比他们强大的仙界庇佑，出了事就是哀求上神保佑，终日求佛拜仙，心中却无半分诚意！”
　　“偏偏有比他们强大的神仙保佑，这些弱小的人，在我眼里连蝼蚁都不算。不！”他近乎咆哮道，“他们连蝼蚁都不配！他们才是最最该死的！他们既弱小，又贪婪，既狡诈又爱依靠强者。”
　　鬼之谷语重心长地告诫儿子，“你要知道，人虽最为弱小，但他们最为狡诈，他们比四界中谁都要危险。切不可相信任何一个人类，无论，他是男人、女人，你都要最为小心，必要时，一定要吸食他们的精气，达到自己修为提升的目的。”
　　“人界这么可恶，那是曾经冒犯过咱们妖界吗？”
　　“没有，他们还不配。”
　　鬼之谷愤愤然，将手掌放到儿子额头，“孩子，我一直觉得，咱们妖界不该如此啊。若四界中没有人界，只剩下三界，那该是多么美好啊。”
　　“只有三界？”他糯糯的，用哽咽的声音小声说道，“那我的朋友，小羊妖他们是不是永远也不会进这个壶里面了？”
　　“当然不会，那时，所有的妖都吸食人的精气修炼，就不会有咱们妖吸食自己的情况发生了。”
　　鬼之谷似在畅想美好未来，他说，“那时候，咱们给人类也搞一个炼人壶，那么多人，够咱们所有妖吸□□元的了。不听话的，进炼人壶做成人丹，其余的，驱使他们为咱们干活，咱们妖族，还不是要山得山，要水得水。”
　　窟竹陪着父亲畅想了一下这般美好的生活，但最终，他没有将父亲的话听进去。
　　他最为痛恨的，还是灵界。
　　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而他现在，伤势颇重，还躺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洞穴中等死，他心口唯一发慌的，便是兔妖的去落。
　　独耳兔妖，你那么弱小，耳朵还只有一只，怕是很容易被发现吧，被发现了，更是死路一条。但愿你凭借你灵族一半的血统可以躲过那些该死的树灵的攻击，但愿你可以来到信水之畔，能成功找到海云珠。到那时，他一定要灵界和包庇他们的仙界，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