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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送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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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西沉。
欧家内宅的上空,缓缓飘起三道烟雾。
感受到信徒召唤的灵溪,从打坐中睁开了眼。停顿片刻,细长的手指从地上抓起一副半遮面具,很是仔细的戴上。那副精巧的面具刚好能很好的遮掩住脸上的疤痕。
听着耳边传来的祷词:信众欧家携家中小子欧风明向神明道歉……
她邪魅的勾起嘴角。
天空中一瞬间飞去一道金光,正正落在了欧家宅院的上空。众人目光惶惶,金光铺开来,赫然有几个大字:负酒请罪。
站在原地愣住的欧风明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叫他带着桂花酒上祭台请罪。
先出声儿的是欧母。
“家里酒库里有多的酒。儿子你给神仙多带些。”
看到事情还有转机,他决定给树仙带一车的酒。
那股兴奋劲儿蛄蛹着他想快点离开。
“爹,娘,奶奶,孩儿今晚就去。”躬身行完礼。他已经急不可耐,想想他的英俊外在,一车酒又算得了什么。
这次,他打算避开众人的眼光,抄小路。
后院里,小厮们在酒窖里搬酒。
“都麻利点儿,小爷赶时间。”
看着小厮一坛一坛的搬酒,不能让他满足。自己也跟上连搬了几番。
几个来回白里透红的皮肤上就沁出了汗滴。他也不累,只是有些隐隐的担心,可别到时候给他加一个迟到的罪。
要是彻底变成一头猪,那是真没法见人。
“哎呀,可以了,走走走!”毕竟少年郎已经开始害怕了。
一路上,除却车轱辘声,晃荡的酒水声,他知道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枕着马车窗,望着窗外的月光,心里感慨万千。
月上柳梢头,本应黄昏伴佳人。全州的少年郎,今夜恐怕只有他最惨咯。
料想车子还有好一会儿抵达,在一阵颠簸声里,车子里的人渐渐睡去。
西风吹来,引得古老的神树一阵摇曳。此时的祭台上,也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未等灵溪睁眼,半空里零落的树叶便因她的内力驱使,飞向那人。
来人潇洒翩翩,一袭青衫,手执白扇,正踏着地上如锻的月光,走上台阶。飞过来的树叶也因此人强大的内力,无力的掉落。
也几乎是一刹那的功夫,供桌上打坐的灵溪一个旋转飞将出来,握着手里的剑柄,挽了几个剑花,直直地刺向对面的来人。
“一来就开打,你可真是不客气。”书生气质的青衣客,说着这话一个侧身,就躲开了金色的剑气。等到再回身时,也不客气的扬起手里的折扇,将欲和他纠缠的女子扇回供桌。
“我跟你客什么气,你们妖族侵犯人界多时,我和你本就势不两立。不请自来,谁知你意欲何为?”
四目相对的两人,剑拔弩张。但奇怪的是一边冷意森然,一边却如沐春风。
执扇的青衣客轻轻的扑着扇子,定了定心神后,才缓缓开口。
“谁规定的,这祭台只准你来,不准我来。”
“可别忘了,妖怪不过溪越山,那州上男女老少心里哪个不记着我这个溪越山。”
说的有些忘乎所以,他自顾自的上前拿了一坛酒解渴。毫不在意女子手里举在半空的长剑。
论理男子说的也没错,如果不是横亘北面的山岭,这里没准儿也会被小妖看上。
想到这里些许愧意涌上她的心头,手里的剑也俏咪咪的隐去。
“许久不见,我以为你撒手不管,跑去中原大都跟着一起群魔乱舞呢!”
他叫溪越,她在的时候他便已存在。
只是从没听过这个人谈及修炼年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在此得道多时,却久久不愿随她同去神山。
今夜之前她都以为这个人无心叩问神术是想意图寻诡道。这才有了一见面就问候性命的剑招。
没成想,还是不能将这人打败。
看到光洁脖颈上溢出的酒水,思绪似乎飘到别的点子上。
“你到底偷喝我多少酒!”女子斜眼觑着他,似乎在等什么交代。
对于旁人的注意,溪越也是很敏锐。缓慢停下手中的动作将酒坛重新放置。等到再次开口,语气里也多了些调侃。
“我还不知道你嘛,这酒你又不爱喝,还不如我帮你解决!”
“再说,当神仙的人了,不该是喝山间晨露吗,我帮你拱卫你老家,请我喝几坛老酒,最完美不过。”
手里拽着酒坛的手正欲举起,听到高台下响起的马蹄声,一下子停在了半空。
灵溪被他停滞的举动带动也留意到了马车的声音,企图用神眼注视土台下的动静。
许是分心,忘记有人的明亮眼睛也透过遮挡的面具注视她,心有所想。
凝视着对面的人,趁着那人一个不注意,一只手轻轻的就扬开了那张黑色的面具。
面具下露出的是被烧烂的斑驳伤疤,触目惊心。
这是他没想到的。
“你的脸?”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灵溪才发现自己脸上此时少了遮盖。一瞬间的羞意让她下意识用手捂住了那半张脸。刚刚明目张胆的眼神也随着偏头落到了地上。
见到对方这样的神情,溪越放下手里的酒坛,扣住她的双肩,将她慢慢掰正看向自己。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隔着半空,微微施力,透过她捂着不愿松开的手,企图帮她复原容貌。
法术施展到一半,山下就传来了少年清脆嘹亮的声音。
“大仙,小的已经带着酒水来给您赔罪了,可否原谅小生帮助小的变回人脸。”说完欧风明就跪倒在地还将自己扑倒,据说这种五体投地的姿势可以让神明很受用。他今日就学以致用一番。
石阶之上的灵溪有些微微侧目。
“他来了。”
“他?”不可思议的溪越只好停下。
“那我明日来……。”
“不用了。”
还没说出口的话很被灵溪打断。此情此景,正欲转身的溪越也不想离开了。
他很疑惑,看女子脸上绝决的神色,一把打开了她的手。
“这?”面对毫无治愈的疤痕,他蹙起了眉峰。
唇间吐露出几不可闻的声音,“谁烧的?”
感受到身侧男子周身隐隐散发的怒意,她担心被下面的傻小子察觉,拉了拉他的衣摆,劝他收敛起来。
轻轻扬了“带酒来”三个字飞去。
等到五体跪拜的欧风明再抬头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三个蹦跶的金字。
金色的字漂亮那叫一个漂亮,只是咋看咋累!他反正已经是有些目瞪口呆了。
要知道他可是带了一车酒。这不合适吧!
一坛一坛抱上去不得给他干报废。
欧风明叉着腰,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月轮。有那么几瞬间,他真想抽自己:吃饱了撑的吧!大晚上来这喝酒!
无奈之下,接连叹了三口气之后还是撸起袖子。
可叹树仙不是他老母,不然还能撒个娇服个软。
“诶呀!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神仙执意如此,那他就搬!
怕什么!
他欧风明那可是年轻力壮,身体倍儿棒。
“小小搬酒,小爷我迟早拿下。”
满身干劲儿的少年郎站在马车前,拿起了一坛酒掂量了几下,又打量了其他几坛,心中若有所属的点点头。
张开双手各抱起一坛子酒,用胳膊肘夹着酒坛抵着腰际,轻轻地点地,一个腾空回旋,便飞到了土台上方。
接着又使出他的轻功——空中走步,来到了灵溪面前。
四目相对,欧风明有点不知所措。毕竟他可从没见过神仙。本以为只需要按照神仙的指示照做即可。哪想到还能空降。
放下酒坛的他空出双手,抱拳示意。
“阁下可是这方神明?在下是应大仙的指引,前来还酒的。”
“若有叨扰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多多包涵!”
说话间那双沉下的眉眼还时不时的微觑灵溪。
但见对面戴面具的人一动不动,丝毫未有和他搭话的动静。
也对,他这幅丑模样,谁稀得和他搭话。
“大仙,你不说话,小的就当您是应允了啊。不消多时,我把这酒搬完,就不打扰您歇息!”
为了提防再生事端,说完话后少年郎头也不回的一个个跟斗翻回了马车。
就这么像刚才一样,接二连三的,一个来回抱两坛酒。一共是四十九坛酒,合七七之数。约莫半个夜的光阴,都整整齐齐的出现在了灵溪的面前。
因为供桌太小,只好一件一件的铺开在地面。成一字铺开,不可谓不壮观。若叫人看见,还以为她是当垆卖酒的酒娘,亦或是一代大师设祭坛开鉴酒大会。
看着少年风风火火的来,此番忙完打算风风火火的走。
正打算翻着跟头飞下去的当儿,灵溪却喊他停下。
面具底下传来的话是这样的。
“你怎么不找我把你变回来?”
穿过空气落入耳中。
叫在欧风明听来,就像,同他一般大的孩子发出来的一样,明媚稚嫩如少女之音,袅袅如林籁泉韵。在他印象里大仙都是老态龙钟,声如洪中。
嚯,原来大仙也这么年轻。
他哪里不想。还不是这姐刚刚一句话也不说。叫他怎么好意思问。
刚准备翻身的他灵机一动,立马双膝跪地,面露虔诚,双手举过头顶再次扑倒在她的面前。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跪天地跪父母,不可跪年轻的女子。但是谁叫人家是神仙。不管了,大仙现在就是他的天。
“请大仙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