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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扰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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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不跟这群傻子一般见识。
瞧着街上的未收走的食物,她想倒不如倒便宜了她。
三两步的功夫,就夺了两串火炙牛羊肉。放肆得在街上施展开神女婆娑步。
她不知道,夜空下,被焚毁的灰色衣裙,翻飞飘舞,衬得她若一个尘埃化身的精灵。
长街的尽头,走尽了,就是州上的祭台。
未到祭祀时日,拱卫真身的树兵,已流露淡淡花香。
望着头顶交织的树冠,她伸了个懒腰。打算今晚就在这休息。
走在一梯一梯土夯的过道上,寂寂无人的夜里,颇显庄重神秘。比起刚才,这里的一切更让她受用。
只是最后两梯上,她有些愣住。
有一个少年,趴在了她的祭台上。
他醉了。
怀里还抱着一个酒坛。
像是偷喝了台子上的陈年祭酒。
灵溪提起裙摆,悄悄走来年轻人的身侧。
月光潋滟,光洁的脸上,醉意叫少年的脸上更凭添了几分虎气,看起来憨态可掬。
摸上他的眉眼,灵溪有些泛起笑意。于她而言,帅气的美人可比桂花酿的美酒更醉人心脾。
短暂的触摸后,打算起身。不料,身侧的右手竟被轻轻牵拉了一下。
女子低眉侧目。
右手上竟然有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攀着她的手腕。
真是不知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即便醉的不省人事,还是这么精准。
被拉住的人,也带着少有的耐心,蹲下身子,略施法术,将手指从手上轻轻松开。
只是,归位的手又不安分的再次拽上她的手。力度也由最初的轻轻触碰,变成了大力的拖拽。这一拉差点让她没定住跌个踉跄。
不是,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这是装醉呢!
看着自己被圈住的手腕,再看向一脸沉醉痴情的小伙子,她渐渐有些期待。
风自树梢上吹来,引得飒飒作响。落在地上的细碎月光,灵动的悄悄荡漾开来。
望着眼下身着蓝衣绸缎的男子,似有所感,神情逐渐悲恸。
拽着她的手,叫她不要走。
喃喃低语,好像还带了些别的话语。
“嘀咕什么呢?”
灵溪刻意把脸凑近想听个所以然,浅浅的就听到了少年嘴里念着一个女子的名字。
居然是把她当做另一个女子。
感情今晚她是碰见了一个情场失意的醉汉。她觉着有点好笑。
“你这样宿醉有什么用呀!”轻轻留下一声叹息后,抽离了自己的手。
心说是她的的仰慕者还打算逗上一逗。
许是感受到手上的异感,醉酒的少年郎缓缓睁开了迷蒙眼睛。
他以为是挂念的表姐欧仪苏唤他,醒来正欲一吐这些天胸中积攒的离别不舍。
但是双眼阖动睁开的那一刻,悬着的心还是死掉了。
眼前的一切他可真想装死。
近距离的对视,让灵溪半边脸上被灼烧过的伤疤更加醒目。
即便对面人眉眼再温柔,他还是忍不住打起摆子。若说刚醒来的时候眼神里还带了些迷恋,看清后,只剩下惊吓。
那空中张着的嘴费了好大劲儿才吐出妖怪二字。就在他几乎要昏倒的瞬间,有人受不了了。
看着即将直挺挺昏倒的人,灵溪二话不说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声音之清凉,栖鸟也离场了。只有唯一清醒的人,气愤羞恼。
“说谁妖怪!”
“怎么就吓死你了。”
没好气的她嘟囔着,站起身本打算就此离开。
但是转念一想,她有点不甘心。凭什么只有自己被说的份儿。睡觉的家伙可是偷喝了她的祭品!
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吧。
抱着手臂冥想的灵溪,不出意外灵光一闪。藏在绿森森的林子阴影里,悄悄地唇角上钩,难得一见的坏笑也不污无违和的惊现她脸上。
对神明不敬,理应,当罚!
俯视着地上睡得和死猪一样的人。她决定略施一点小法,不如就把那明媚白净的俊脸变成夸张的猪脸。
也让他吃吃被嘲笑是什么滋味。
想想就刺激。深夜里某人的噗嗤声再也不能制止。
这就叫是亵渎神明的惩罚。
换脸的过程进展得很顺利。
在第二天的清晨,某人灵台清明后,便不管不顾,摇摇欲坠的带着那张猪猪脸走下了祭台。
从神树背后望去,少年的身影也越来越朦胧,直到最后,彻底消失在于土台的拐角。
搭好了戏台子,只等唱戏的人来表演。月某人从树后出来后依然有些暗爽,一直用神眼尾随着那位离开的男子。
原来他叫欧风明,是欧家少爷。在沿河州是大户。因为从小对自己照顾有嘉的表姐欧仪苏被选入宫当妃子,而心痛买醉。
一路上,见众人对他指指点点,他一直以为是指责他宿醉祭台。脸上仍然不挂脸,不觉得有何不妥。
走到了欧家大院,他才渐渐意识到什么不对。门口那两小厮举着长矛,既小声叫着他少爷,又拿长矛戳着他不让进去。真是好笑。
“你们俩这是做什么,啊,做什么?”
“没看见小爷我回来了嘛! 让开!”欧风明推开了拦他的人,硬生生的闯了进去。
被推倒的人很识趣的迅速爬起,赶在欧风明前面,朝院子里大声喊了句,是少爷来了。
本意还是想提醒里面的来人是少爷。
看到走进来的人身猪脸,过路的侍女小厮纵容有心里准备但尖叫声还是出卖了心里的恐惧。
清早安静的欧家宅院,响起了大大小小此起彼伏的惊悚尖叫。叫不明情况的外人看见了,路过欧家免不得要以为是里面有人杀人越货。
这个时候,迟钝如他欧风明,一路所听所看,不用细问,也明白他的身上必然出了些毛病。
“不许叫!”
“待我看看!老子不信邪了!”
一时间着急忙慌的,也忘却了子弟礼仪,来到假山后的池塘里只为验证一二。他不信邪,还在抱有一丝幻想以为是周围的人被下幻术。
不消多时,但见躺了几朵睡莲的池子里,就站了一位怪模怪样的少年。附身看向池子的水面,还真是,一看吓一跳的程度。
不甘心的他又再次定定的端详着水里的猪面,想着是不是眼花掉了。
“不儿~,不是,这怎么就成了头猪了呢?”
“谁干的?”瞅着池子对面围观了一圈的下人,他涨红了脖子和脸。
明知问不出个缘由,还是想诘问苍天。
这样儿看了好一会儿,风吹皱池水,泛起波澜的猪面依然是猪面。这下可是把他的心彻底整死掉了,下盘不稳,两眼一闭就是湖边一躺。
也不知是何时醒来,再次睁眼就是被人围了起来。
看了一眼家里明晃晃的大堂。端坐于堂的自己的祖奶奶,侧坐堂下的自己的爹娘。
那些聊胜于无的气愤早已化作满腔羞愧。
顶高一男子立马就是一个翻身,埋头跪将起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开始从一个男子口里传出,开口便是数落自己的不孝。
“孩儿愧对欧家,侮辱了欧家的门楣,也不知是如何成了这副样子。求求祖奶奶爹娘救救我啊!”
这一番操作也把堂上的欧祖奶看得眉头直皱。
“莫哭莫哭!”
“哪里就侮辱门楣了。乖孙莫羞,头抬起来,奶奶看看。”
堂下伏首的人听了进去。
将脸缓缓抬起。除了鼻子变成了猪鼻子,其他的眼睛嘴巴耳朵大了一点外,也没有真的变成猪头哇。
凝滞了许久的空气,就在欧风明以为没救了的时候,欧祖奶又开口了。
“你今早从哪里来,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么事。”
“可要如实的说出来。不要扯谎。”
缓慢沉重的声音很有分量。叫愣住的欧风明也忘记了害怕,心中无端生出许多希望来。
之后的一刻钟,堂下的人如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因表姐的离开难过到醉酒浇愁,再到宿醉祭台,几乎毫无保留的都一骨碌说了出来。
要知道他可是把自己的尊严秘密也抖落出来了,苍天!可要救救他!
不过转念一想,而今都这幅猪头脸了,还要什么尊严!细思极恐,痛心疾首。
欧父欧母坐在一旁,神色也是好一番变化。先是听得面露难色愤怒得不行,再接着听到神树的祭台,眼里又变得既忧且怖。
这下可好,知道源头闹在哪儿了,但是可怎么解决是好!
内心五味陈杂的老爹是第一个站出来叫嚷的。
为人尊者一不小心也失了分寸指着堂下的儿子气急地说,“儿呀,你可闯了大祸,知不知道。”饱含着生气又担忧的情绪,即便是说完后,身子也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看着本同坐于侧的欧母不知何时,和地上的儿子跪到了一起。搂着自己的儿子一边哭泣一边求堂上的奶奶想个法子。
老爹忍不住扶额。难掩叹息:终是慈母败儿!
欧氏夫人是只有这么个儿子,真是一个没看管好就出这档子事,此时跪着哭诉的她心里想着都要碎了。
看着一家子愁眉苦脸,欧风明是席上仅剩的沉默者。从刚才陈述完自己的遭遇,他就在自个儿心里复盘。
本打算听听年长者的建议,但此情此景,娘亲如此伤心,奶奶也侧目垂眸。不若他自告奋勇,夜里再上祭台待一晚。
“奶奶,爹娘,不若孩儿今晚再去祭台上睡一晚吧。”
“要是神明垂怜,没准儿就又给我变回来了。”
奶奶还没出声阻止,先被一旁的欧母给打了一记背。
忧心的不行的她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胡来,你以为神给你变戏法儿的,你已经得罪了人家啊!你知不知道。”说着又站起,顺势用手提溜揪起了欧风明的耳朵。
“那我要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你快再想想,你去祭台做什么了。”说话的是爹,语气里急不可耐。
这可把欧风明难倒了。要知道他那晚上可醉得不省人事啊。能做什么啊?怎么着也是神树欺负他吧!
一着急他也是不管不顾起来,当着长辈的面捶起了自己的脑袋。好像这样就能想起什么似的。
但还别说,这么傻愣愣的锤自己,倒让他产生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但是看着望向自己的祖奶奶还有爹娘,他又有点不确定该不该说。
看出异常的众人,异口同声地叫他说。
“风明,你想到什么就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趁着天还没黑,咱们早点知道缘由,也好夜里给人去道歉啊!”
既然有长辈们陪着他,那也就不藏着掖着。
那晚,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遇见一个姑娘,一开始以为是仪琴表姐,就拉起那个姑娘的手,让人家不要走。然后神奇的是姑娘真的没有走。
其实他猜想他这时应该还不是猪脸。不然神仙姐姐怎么肯轻易答应她。
“然后呢?”
紧张的三人不敢错过他说的每一句话。
“然后我就睁开眼啊。”
“我说,我说……妖怪啊~!”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些显而易见的忐忑,说完后不安的咽了口口水。
那双灵动的眼睛迅速的寻顾了四周乃至屋顶。
“再然后我就昏倒了,醒来后就是你们看到的这幅样子咯。”话语里几不可闻的委屈。虽然这么一通分析有错在先,不过这神罚也太重了吧!
欧风明光想想都要飙泪,简直是他短暂人生涯里不可承受之重。是谁要破碎了!
听到这里,原先思路清楚的老爹,一下又有点迷惑了。他心里此刻产生了别的想法。
望向堂上坐着的母亲,他说,万一风明遇见的不是神仙,而是真的妖怪呢!
一直很少发话评论的祖母略顿了顿,还是否定了欧爹的这番猜测。
“妖怪之说,还是不可信。”
“要我说风明此次可真的是撞见了大仙。州上的祭祀在即,人大仙提前来州上玩玩儿也未可知啊。”
更何况,州上自有记录以来,可没听说遇见过什么妖怪阿。别的地方倒是有可能,沿河州几乎不可能。
自打她有记忆以来,这里的人就信奉一句话,叫:妖怪不过溪越山。
溪越山屹立于沿河州的北面。山不高,人也可以穿过它去向国都的方向。但就是没听说过山野林子里有闹什么妖精鬼怪。
更何况有神树庇护。他们年年祈福主持祭祀,那是受神降福的,更加不可能被妖怪附身。
“真是没想到咱们祭拜的老树是个仙姑!”
“诶,此话不可讲,一切诸法无有定相。明儿那晚一定心思不正,亵渎了神明。才惹来今日祸事。”
听完老母的这番话,欧爹立马捂住嘴,不敢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