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越岭》谈零零

1、第 1 章

　　喧闹的火锅店，从门走进去四处都是热气腾腾的火锅桌，男人，女人，学生，服务员挤满几乎和火锅一样沸腾着的门店。
　　右边是被玻璃门隔着的过道，店左是落地窗，外面的背景是全黑的天色，然后五颜六色的灯光点缀在夜幕上，同时还有熙熙攘攘的人、车穿梭在街道上。
　　安嘉壤上了大楼，走进店里，穿过两边的客人直往里走，庆辛正对着门坐，先看见安嘉壤，笑着对安嘉壤招招手，和对面坐着的人说：“安嘉壤来了！”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五官俊朗的男人，看着沉默寡言，回头看了眼安嘉壤。
　　安嘉壤走过去站在戚苗身边，手熟稔地搭在戚苗肩上，带笑说：“不好意思各位，今天有手术——让你们等久了。”
　　“得，”庆辛无可奈何地站起身，一边给安嘉壤让出一个空位，一边说：“习惯了，安医生。”
　　安嘉壤坐过去，摘掉手套露出一双指甲修剪的干净整洁的手，用一旁的卫生纸擦了擦面前的桌面，不经意扫了眼对面空荡荡的坐位。
　　戚苗注意到他的视线，淡淡地说：“人还没来，张谨在厕所。”
　　一时间不知道他说得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但是安家壤知道，他笑了笑，低头开始翻看菜单。
　　安家壤和戚苗是表兄弟，他们的母亲是亲姐妹，家里算得上富有，两家人住着祖上传下来的，不知道翻新过几次的别墅，过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但到了安嘉壤和戚苗工作后，他们两个就先后搬出了祖宅，各自住在离自己工作地点比较近的公寓里。
　　安嘉壤先搬了出来，戚苗比他晚三年，分开住他们的感情也没有变淡，作为兄长的安嘉壤偶尔会去戚苗的家里为他补一些生活必需品。
　　他们之间也有共同的朋友，庆辛和张谨是其中的两个，还有一个和安嘉壤的关系不远不近，但是和戚苗交好，叫顾清越。
　　在他们三个还都住在那个长满了玫瑰蔷薇的别墅里的时候，安嘉壤和戚苗是少爷，顾清越是他们司机的儿子。
　　顾清越没出国之前和戚苗形影不离，这次一回国也去找了戚苗。
　　前几天安嘉壤去戚苗家给他填补冰箱，看见里面满满当当，还有一个客卧的门是半开着的，就隐隐猜到了。
　　戚苗从不带人回他的公寓住，能让人直接进门去塞他家冰箱的，除了他的家人，大概就是顾清越——安嘉壤在家人之列。
　　在昨天，戚苗才说了顾清越回国的消息，原计划的四人聚会，因此多了一个人。
　　张谨从厕所里出来，看见安嘉壤，微微扬起下巴打了个招呼，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说：“哥，看什么菜单啊，扫码点餐。”
　　安嘉壤漫不经心地说：“手机没电。”
　　“啧，”张谨掏出手机递给安嘉壤，已经有点不耐烦，对戚苗说：“你问顾清越，他人多会儿来。”
　　戚苗拿起手机，点进聊天界面，却是有些犹疑，手指在上面停顿片刻，抬头看向对面的三个人。
　　安嘉壤神态随意，张谨皱着眉略微不耐，庆辛神色平静，时不时伸手整理一下面前的盘子。
　　张谨伸出脖子，看戚苗的手机页面：“问了吗？”
　　“再等一等。”戚苗把手收到桌下。
　　张谨向后一仰，长长“呵”了一声，张嘴打算再说什么的时候，往门口看了一眼，突然闭住嘴，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紧闭起来的贝壳。
　　不一会儿，一个看着斯文温和的青年就走了过来，带着一副无框眼镜，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臂弯间搭着一件深色大衣，大概是刚从办公室出来就赶往了这里。
　　庆辛淡淡打了个招呼：“顾清越。”
　　顾清越微笑，笑容的弧度不大，旧友重逢，大家都显得不是那么惊喜，但也并不失礼。
　　顾清越在戚苗身边坐下，解释说：“路上堵车，刚回C市对路况不太熟悉，所以来晚了。”
　　张谨侧过头低声吐槽：“这都回来半个月了。”
　　菜上齐了，一桌几个人，气氛终于变得活络起来，餐桌上响起今天晚上第一道爽朗的笑声，张谨喝到兴头，一把揽过安嘉壤的肩头，拿着啤酒罐的手指着安嘉壤，打了个酒嗝，说：“我是真真，真真没想到，安嘉壤这人能当医生，当初我们里最不靠谱的就是他，从小那叫什么，离，离......”
　　庆辛在旁边提醒：“离经叛道。”
　　“啊对，”张谨点点头，醉醺醺地问安嘉壤：“你和你小男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顾清越听到这里，抬头看向安嘉壤。
　　旁边的戚苗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像同样早就知道，庆辛也是见惯不惯的模样。
　　安嘉壤推开张谨的脑袋，浑不在意地说：“分手了。”
　　张谨说：“怪不得我前两天看见你身边有个——”
　　“师弟，没关系。”安嘉壤言简意赅。
　　“哦，”张谨转过头，看见顾清越，说：“你出国以后的事，我们安医生喜欢男的，是不是吓一跳。”
　　顾清越勾起唇：“还好。”
　　他微微转向戚苗，为戚苗续了一杯水，问的问题有些莫名：“见过你哥哥的男朋友吗。”
　　戚苗低头吃着东西，沉声“嗯”了一声。
　　顾清越之后都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几个人聚会，顾清越往往都不怎么说话，就是在戚苗身边，听他们说话，偶尔给戚苗拿个食物，倒个水，等到几人散了之后，再跟着戚苗回去。
　　一直都是跟班一样，现在也是。
　　可能就是戚苗从小被家里宠到大的原因，所以和最细致，最会照顾人的顾清越关系最好。
　　在顾清越出国的时间里，在饭桌上给戚苗倒水夹菜的是安嘉壤。
　　饭局散后，戚苗没开车过来，所以坐的是顾清越的车，戚苗在车窗里面和他们告别，看了眼喝醉的张谨，对安嘉壤说：“哥，那我先走了，你送张谨的时候小心点。”
　　安嘉壤冲他扬起下巴，说：“走吧。”
　　车窗升了上去，外面夜风吹得人刘海向后飞起，安嘉壤看着顾清越的车驶远，在旁边的张谨也看着，感叹似地说：“我可真他妈——不爽啊。”
　　安嘉壤收回目光，看他说：“怎么了？”
　　“你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张谨说：“这都几年了，现在顾清越回来，得，人俩又是铁兄弟，不说我，就连你这种老妈子似的伺候他的哥，都在他俩之间连个缝都钻不进去。”
　　“你说的什么，”安家壤哭笑不得地绕到自己的车前，说：“快上车，我送你回去。”
　　张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车走在半路，张谨问：“顾清越现在住在戚苗家？”
　　“大概是。”
　　“我这都还没怎么去过戚苗家里，”张谨“啧”了一声，突然说：“你们兄弟俩不会都喜欢男人吧。”
　　安嘉壤眉心一跳，车头微不可见地歪了一下，他正过方向盘，皱眉纠正：“戚苗喜欢女人。”
　　“啊，是，”张谨摸了摸鼻头：“他大学交过女朋友。”
　　安嘉壤继续开车。
　　车内莫名就沉静了下来，一会儿张谨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一直在说话的人是你。”安嘉壤看着路前方，手指点着方向盘，一副敷衍醉鬼的模样。
　　因为怕张谨吐在车上，安嘉壤的车很慢，后面不断有车超过，耳边都是车辆唰唰行驶的声音。
　　在平水观回戚苗公寓的路上，顾清越开着车，气氛同样安静，他从后视镜看见闭着眼睛休息的戚苗，微微勾起唇：“不高兴我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吃饭？”
　　戚苗睁开眼，有些疲惫：“他们也是你的朋友。”
　　“是啊，本来应该是我的朋友。”顾清越意味不明地轻笑，但眼睛里的笑意很浅，看着后视镜里的戚苗。
　　戚苗侧过头，看着外面的夜景，车里面明明暗暗，但是戚苗的半张脸一直都隐没在暗色里，看不太清楚神色。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很少笑，也很少生气，给人的回应总是淡淡几句话，但是好在他看人的眼神很真诚，即便是不熟悉戚苗的人，也不会觉得他是一个冷淡的人。
　　回到了公寓，顾清越先进门，脱鞋、摘掉围巾，将染上味道的大衣扔进洗衣篓里，戚苗站在门外静静看着他，一会儿慢慢走进屋内，将门关上。
　　电子锁像到了时间的烤箱，发出“叮”的一声。
　　两个人住在一起和大学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戚苗回到房间换衣服，在桌上和安嘉壤的合照正对着他，戚苗微微一顿，把相框扣在桌面上，换上短袖短裤。
　　顾清越走进屋里，看到被倒扣的相框，他挑起眉，将相框重新摆立起来，说：“我在你书桌里看到的相框，就帮你摆到了这里。为什么要扣上它？很好看的照片。”
　　顾清越欣赏着里面戚苗的笑脸，转过头对戚苗说：“我很少见你这么开心啊。”
　　戚苗伸手把相框扔进垃圾桶里说：“这是我准备扔的东西。”
　　“我一回来，你就要扔了它？”
　　戚苗抿住唇，和以前一样用沉默回应难以回答的问题。
　　“好了——”顾清越看他又不说话，从后背抱住戚苗，他比戚苗要高一点，脸颊暧昧地贴着戚苗的侧脸：“明天我去公司楼下等你，我们一起去看夫人。”
　　顾清越在戚苗脸上轻吻了下：“我想她会很高兴看到我回来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