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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南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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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从顾府告辞后,温世敏快马加鞭来到南风馆,宣布了馆中将有贵客亲临,即日起暂时闭门谢客。
虽然顾敬之表明了并不介意看间馆中小倌,但温世敏还是吩咐只留了一批清倌下来。
馆里一下子清净许多。
温世敏坐在二楼自己的厢房中,能将会客用的一楼尽收眼底。看着下头清一色身姿如竹的清倌儿,温世敏满意勾唇,深觉自己这地界总算也有了几分清雅意味。
温世敏坐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什么,起身叫来几个伺候过红牌的双侍吩咐道:“你们几个,再去各处检查一番,一并玩饰统统收拾起来,决不可污了贵客的眼!”
双侍们领命退下,温世敏又仔细思索一番,确保万无一失,才重新坐回桌前,支颐看着楼下训练有素的清倌们一遍遍演习茶艺。
等顾敬之如约到来时,险些以为自己走进的真是一家普通茶楼。
见顾敬之站在门口踌躇,早得了吩咐的小倌立马迎上来:“公子里边请,主子在二楼雅间等着您呢。”
顾敬之被领着往上走,一楼的舞台已经搭好了,几个身着青绿长衫的倌儿正坐着抚琴,台子正中的桌案上,茶具一应俱全。
包厢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温世敏今日穿了一身浅碧色的常服,材质是与倌儿们类似的纱料,只是更厚重些。
墨发也不似平常利落地高高束起,而是随意披散在肩上,情态散漫,似乎可以让人窥见馆中被刻意藏起的风月痕迹。
顾敬之看着他,忍不住有些好笑:“温大人如此美姿容,平日怎么吝于展露?”
温世敏凝噎片刻才反应过来,堂堂南风馆馆主,久经风月的老练调教师,竟在自己的场子被顾敬之这个雏儿给调戏了。
温世敏低笑一声,凑到顾敬之耳边,让两人垂落的发丝暧昧地交缠在一起:“鄙陋之姿,承蒙错爱。有敬之珠玉在前,我哪里敢厚颜卖弄?”
这下轮到顾敬之招架不住了,慌忙撤开两步,心中暗暗后悔。
温世敏这人只是看着沉默寡言,肚里的花花肠子可一点不少,自己做什么去招惹他!
看着顾敬之怏怏地微抿着唇角,状似不在意地低头落座,温世敏愉悦地眯起眼睛,只觉得敬之吃瘪的样子也可爱极了。
温世敏向一旁站着的双侍使个眼色,一楼的台子上立马琴音一变,走出几个长衫半开的貌美倌儿。
温世敏示意顾敬之看台上:“在敬之面前演茶艺虽是班门弄斧,不过胜在有几分新意,可能入了你的眼?”
台上茶烟袅袅,倌儿们未着里衣,在烟雾笼罩中展显着玲珑柔软的身段。
温世敏自觉这一出犹抱琵琶半遮面。倌儿们换掉了香艳的薄纱,摘去一身器物,又减掉了含吐茶叶之类的露骨动作,当真是艳而不俗,风流别致。
然而顾敬之只匆匆看了几眼,露在外头的皮肤便迅速爬了一层粉雾。
这些倌儿们虽说是清倌,但也只是尚未卖过初夜,身子都是久经教训的。
一个个衣裳也不好好穿,雪白的身躯偶尔从衣摆溢出。
这这这……成何体统!
顾敬之羞恼地并紧双腿,咬着牙悄悄瞪了一眼旁边浑然不觉的始作俑者。
但他也知道,这幅身子一旦动情就绝不可能轻易压下,若是强行忍耐,只会愈演愈烈。
只是温世敏就坐在旁边,根本不好动作。顾敬之心中焦灼,难以自制地微微扭了扭腰。
忽然,劲瘦的腰身从身后被一双大手死死箍住,毫不费力地抬离椅面,动弹不得。
顾敬之几乎立即湿红了一双眼。
顾不得思索温世敏是什么时候靠近的,奋力挣扎起来:“你…你放开……放开我……”
变了调的呻吟听得温世敏小腹发紧,联想到顾敬之刚才可能在做的事,只觉得喉口干涩,哑着声问道:“敬之在做什么?”
身为南风馆馆主,这样的动作若是放在倌儿身上,他再熟悉不过。
温世敏心中隐隐有个不可能的猜想。
顾敬之自然不可能回答,甚至已经难受得在挣扎中用上了内力。
但他自从病后便不能随便动用武功,筋脉已有些凝滞,此刻不管不顾地催动运功,瞬间痛得浑身发颤。
温世敏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紧忙从腰间腧穴给他输送进一股柔和的内力,引着经脉中乱窜的气流归于丹田。
他人的内息侵入体内,顾敬之却完全不能反抗,被迫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软软地卸了力气,连抬一下指头都做不到。
温世敏顺势将他整个揽进怀里,抱进里间上了塌,却不急着将人放下,只是给顾敬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他能整个偎在自己胸前。
顾敬之露出的侧颜已一片潮红,长睫轻颤,眼尾濡湿,显然已难耐到了极点。
唇瓣却依然紧抿着,不肯再泻出一丝动听的呻吟。
温世敏顶着顾敬之愤怒羞恼的眼神,探究地将手指伸进他衣袍下摆。
顾敬之气得想要大骂,张嘴却都变成了甜腻的呜咽,只能憋屈地干瞪着眼,企图用眼神阻止温世敏出格的言行。
温世敏似乎一点也没接收到他的用意。
布满薄茧的手掌肆无忌惮。
“唔……温世敏…”
听见顾敬之似乎有话要说,温世敏凑过去:“敬之?”
“你这个混账!”
丝稠床褥上发出响亮的“吧嗒”一声。
如果是白尘音……
顾敬之被浸得混沌,脑中难免起了些奇怪的念头。
上次醉酒后,白尘音虽然也暗地里多有不敬的举动,但至少不会像温世敏这般恶劣。
手指忽然重重一按,顾敬之猝不及防地尖叫一声。
“敬之在我怀里还想着其他人。”温世敏咬牙切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温世敏心里又酸又涩,看着怀中人满面红晕、近乎崩溃的神色,
“敬之在想谁?”
顾敬之摇着头,眼神逐渐失了清明,已经说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字句。
温世敏终于忍不住一把将顾敬之按在床上。
凌厉漂亮的面孔此时浸得汗涔涔的,像是被一场意料之外的大雨淋得湿透,一声声带着泣音的喘息更加勾起人心底的欲。
衣衫很快被抛到床下,赤裸的身躯洁白无瑕,昔年习武留下的精壮线条已在病后逐渐变得流畅柔美。
温世敏喉结滚动,不错眼地盯着,用近乎贪婪的视线先一步将软倒在床榻上的青年看个遍。
修长美丽的宝剑失掉了锋锐的剑刃,已经无力阻止任何人肆意弹拨软韧的剑身。
顾敬之哀哀哭喘一声,却因为他人内力的约束而做不出任何反抗,连本能地躲闪都微不可查。
他只能维持着仰躺的姿势,费尽全力也只是微微移动了上身。
温世敏忽然对白尘音感到几分微妙的感激,正是因为白尘音阴差阳错动了敬之的身子,敬之才会变成这幅可爱模样。
且冷静下来算算时间,现在离白尘音画那些画也不过才一月有余,顾敬之能和他的呆在一块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这么算来,自己竟是占了便宜的那一个。温世敏虽然不愿承认,但也看出顾敬之对白尘音是有意维护的。若非如此,就凭白尘音做下的事情,捅到御前去,白尘音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至于这两人会不会是暗结珠胎、或者白尘音用什么手段威胁了顾敬之,温世敏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顾敬之光明磊落,又最得圣眷,真要喜欢白尘音根本用不着藏着,更不可能因为受其制约。
再说就看以往二人相处,哪次不是白尘音打着同窗的名义硬往上贴。
温世敏心中冷哼一声,贴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关系好些的同僚罢了。
温世敏有了闲心和人调笑:“别急。敬之只管把一切交给我便是。”
顾敬之气急:“你这不要脸的混账!”
眼里蓄积的水液终于因过激的感官和羞辱滑落,又被人轻柔地舔舐干净。
顾敬之拼命想要摇头,胸膛剧烈起伏。
微张的嘴角缓缓溢出一丝涎水,温世敏低下头,恶狠狠地含上去,把软嫩唇瓣含在齿间轻轻啃咬。
顾敬之的脸越发红润,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抑或是单纯被情欲蒸腾。温世敏的鬼话他一句都不想听,恨不能立刻昏死过去。
…………
一场漫长的情事落幕。
温世敏静静拥着身下青年,看着他闭目轻喘,怜惜地在他微阖的眼皮上碰了碰唇。
顾敬之恢复了些力气,立马张嘴欲骂,却又被掐着脸颊含住了唇瓣。温世敏的舌头不知扫过那里,顾敬之牙一软,就被轻易撬开,整个口腔都被对方侵占。
“敬之可怜可怜我。”温世敏叼着他的舌头,含含糊糊地假意埋怨,“辛辛苦苦的,也该让我好好亲亲。白尘音那个文弱书生能这样么?”
温世敏暗暗踩了一脚白尘音,心里这才平衡了些。
一想到头筹被白尘音拔了去,顾敬之这幅可爱模样可能不止他一个人看过,温世敏心里就酸得要命。
顾敬之心中无语至极地翻个白眼:“白尘音正人君子,可不像你乘人之危。”
想到白尘音画里那些顾敬之,温世敏扑哧笑出声来。忽然又意识到什么,他试探地追问:“敬之此话何意?他难道……?”
顾敬之完全不想回答。其实白尘音也很过分,只是和温世敏比起来实在厚道太多,他现在甚至有些怀疑,莫非白尘音真的只是在帮自己?
温世敏还不知道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虽说刚才还在和白尘音争风吃醋,可现在看顾敬之的意思似乎和白尘音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他又感到有些为难。
刚才做那一回,他已经完全了解了顾敬之现在的状况,十分清楚这幅身子绝不是自己一个人可以满足的。
之前他一直以为顾敬之已经接受了白尘音,那样事情就会好办许多。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那顾敬之能不能接受男子,又能不能接受和不同的人一起,都成了未知数。
温世敏面露复杂,抱着人翻了个身,让他好舒服些趴在自己身上,然后简要的把顾敬之的身体情况和他说了说。
他边说遍留意着顾敬之的神色,一只手也状似随意地覆在他因出了一层薄汗而尚且温热滑腻的后腰上,生怕这人一时想不开,气息逆乱而让经脉受损。
没想到顾敬之却意外地平静,除了对这个趴伏的姿势表达了强烈的不满,挣扎着要下来,并无太多震惊的神色。
顾敬之向来知道自己身子有异,病了那一场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可那又怎样?
他能自己排遣,从不曾强迫他人,还能为官做宰,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并不像世人所言,因为是双儿就没法管住自己,只能做个玩宠。
反倒是朝中那些乐此不疲地跑到南风馆去玩乐的,可比双儿们重欲多了,甚至还有因此家财散尽甚或耽误政事的。
依他看,倒是这些人更需要被严厉管教一番。
顾敬之说得直白,温世敏冷汗直流,讪笑着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敬之何出此言,贵人们愿意管教这些奴儿是他们的荣幸。”
他特意加重了“贵人”二字,希望顾敬之看在萧荣景的份上口下留情。
顾敬之不置可否,没再多说什么,但也未有要改口的意思。
温世敏无奈极了。顾敬之本来就洒脱随性,现在看来归隐之后更加无所顾忌,连萧荣景都不怕了——顾敬之对萧荣景的惧怕虽然来得莫名其妙,但这几人都不是傻子,全部看得分明。
这可不行。温世敏头痛,萧荣景迟早会知道一切,以皇帝对敬之的心思,必然是要让他侍寝的。
顾敬之曾经偶然见过南风馆公开展示训奴,温世敏此刻的眼神与那些嫖客别无二致,顾敬之简直被恶心得浑身发毛。
但他倒也并没有什么担心恐惧的感觉,这些年所有人都知道萧荣景对他信任有加,而他自己身在其中,更能感受到君王超乎寻常的爱重。
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寻常君臣知己可以概括的。顾敬之有时候会觉得,萧荣景对自己不能称之为重用,而是纵容。
纵容自己把大燕当成一卷丹青来肆意挥洒,还要站在身后时不时帮忙填补几笔,好让一切更加顺利地按照自己的愿景去发展。
这样的关系…其实更像主人和爱宠。顾敬之不得不承认,萧荣景像是天生神异一般,站在一个更高的视角俯瞰着世间一切,包括自己。
自己曾经在太子府精心设计的讨好或许也并没有真的入了他的眼,就像人看见小狗作揖并不会被讨好,只是因其憨态可掬才心生怜爱。
所以顾敬之虽然莫名地畏惧萧荣景,但理智上其实并不担心他会对自己不利。在这位君王眼中,恐怕众生皆如刍狗,是什么性别根本无足轻重。
被吼了一嗓子,温世敏回过神。看着身下人因为含着怒火而格外漂亮的眼睛,安抚似的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
“敬之莫怕,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他叹了口气,妥协似的说道。
——
几日后,一道废除双□□籍的圣旨传遍天下,朝野震惊。
而当白尘音带着皇帝钦谕抵达上虞之时,他不仅没有在顾家祖宅寻到自己想见的人,还听到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你家冰清玉洁的大公子突然转了性,在南风馆里住下了?”
小童支支吾吾,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一能确定的是,顾敬之确实去了南风馆,也确实一直没回来。
转性好啊。
白尘音暗自啧啧称奇,又心痒难耐得很。虽然知道此中必有缘故,不可能是顾敬之突然变成了个色中饿鬼,但至少说明顾敬之不再是铁板一块,已经有了可以撬动了缝隙。
挥退了小童,白尘音转头便直奔南风馆。